正陽夫人 正文 第六十章
    我一邊洗漱一邊對兩姐妹說:「真的,我昨天睡得太死了,一點知覺也沒了!說我說夢話,我是一點也記不得了!」又轉向方媽媽問:「我說夢話的聲音很大嗎?吵著你們了吧!」

    「說夢話能大到哪去,也就說了一兩句!」

    「哎?姐姐都說什麼了?」碧蓮笑著問。

    「多事!」紅玉笑著說。

    方嬤嬤想了一會說:「也沒說啥,其實說了啥俺也沒聽清,那會,聽到裡頭有動靜,俺還嚇了一跳呢,摸了摸點點身子底下的褥子,怕他尿床,就起身把了他一回,我這一把,還真就尿了一大壺!哎喲,心想虧得把了他,不然我這褥子又要變成個水鋪子了。」

    「哦對,」我突然想起來說:「昨天一開始點點不是跟我睡的嗎,後來怎麼又跑你那去搗亂去了?」

    紅玉給我端了杯香茶,讓我漱口。

    我對她說:「要是有牙膏就好了,我感覺我的牙都黃了!」她只管笑,卻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碧蓮撇撇嘴笑著說:「您說的那些東西,我們這可沒有,估計也只有神仙住的地方才有吧!您啊,就將就吧!」說著和她姐姐一塊笑起來。

    我說:「你們就拿我開涮吧!我不就剛才眼花了嘛?至於嗎?再說了,人家剛才正迷糊著,你們又是背光進來,誰知道啊?煩人!」

    「好了好了!」紅玉彎著腰幫我整腰帶,又轉頭對碧蓮說:「你也是,明知道她厲害,還惹她!活該討人嫌!」

    方嬤嬤總想幫點忙,可是見紅玉已經把每一件事都做得細緻妥當,她實在沒什麼可做,就圍著我,一會彈彈衣裙的皺褶,一會撫撫我的肩。碧蓮拉著點點,坐在一張椅子上,逗著孩子聽我們說話。

    方嬤嬤說:「就跟您說的那樣,他是下午睡多了,到該睡的時候反而睡不著了。您是真累了,一沾床就著了,俺在外屋躺著,就聽這孩子在您身邊那頓鼓搗啊,我就尋思著可別擾著您嘍,這大人要是休息不好,一整天腦袋瓜子都是疼的!就這麼的,我說乾脆把他抱來吧,跟我在外屋存得啦。就那也老鬧了,這頓折騰啊,非吵著去看燈呢。俺說:『這黑燈瞎火的,哪還有燈看啊!安省會吧,我的小祖宗!』就這麼的,連哄帶騙的才肯消停。」

    我攏著頭髮,轉身看看點點,故意板著臉說:「點點,怎麼又鬧人呢?不是好孩子!」

    碧蓮一面把孩子交給胖嬤嬤,一面挽著我的手來到梳妝台前,說:「來,我給姐姐畫個妝吧!」

    「不畫不畫!」我往後掙著身子說。

    紅玉聽了,走上來攬住我的腰說:「畫吧,反正今天高興嘛!」

    我是因為怕麻煩,才推脫說不畫,但見這對姐妹這樣熱情,也就盛情難卻地坐下了。碧蓮見我被說通了,就轉身跑回自己的屋子,捧著一堆瓶瓶罐罐的回來。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心想她的「家當」還真不少。紅玉站在我背後,拿起梳子,一聲不響地解開了我的頭髮,我知道她看碧蓮忙活,心裡癢癢,大概是想給我盤個頭髮,也就笑著默認了。

    碧蓮把她的寶貝全放在我面前的梳妝台上,然後拉了把墩子坐下,有模有樣地打開一個又一個小瓶子,我覺得特別可笑,而她卻板著臉說:「要上粉了,閉上眼!」

    點點看著好奇,總想往我身邊湊,方嬤嬤怕他搗亂,死死扯著他的胳膊不放。

    我說:「沒事,我們可乖了,不會搗亂的!是吧?」說著伸開手準備抱他,可是胖嬤嬤怎麼也不敢放手,她朝我努努嘴,笑著說:「我拉著他吧,怕他擾著您囉!」

    「嗐!他能擾到哪去?來,到媽這!」我笑了笑,拍拍手掌。嬤嬤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著孩子走過來,點點一靠近我,就像一塊小磁鐵似地吸到我身上。

    方嬤嬤說:「可不許搗蛋啊!乖乖的,聽到沒啊?」

    我摟住他,親了又親說:「我們可乖了,是不是?」點點抿著小嘴,輕輕滑進我的腿窩,靠著我坐著,他那副樣子可把我笑壞了。

    紅玉笑著說:「瞧,還真就不敢搗蛋呢!」

    嬤嬤說:「可不麼,別看俺們小,可懂得好賴話了。」

    碧蓮說:「別笑!閉上眼!」

    我對點點說:「看,姨吵了不是?快,讓媽媽閉上眼!不能說話了啊!不許逗媽媽笑!」

    點點一邊答應,一邊捂著嘴笑。

    方嬤嬤走到門口叫人給我端早飯。

    我問:「你們吃了沒有?」

    紅玉說:「吃了,就差您了!」

    方嬤嬤轉身進來說:「見您睡著,知道您昨兒個太乏了,也就沒叫您!」而後走到裡面,收拾我的床鋪。

    我忙說:「等會我去弄,你歇歇!」

    碧蓮說:「別亂動!」

    方嬤嬤一邊疊被子,一邊說著什麼,我也聽不清楚,就問碧蓮說:「老太太在那嘀咕什麼呢?」

    碧蓮搬著我的下巴說:「別動!」

    紅玉說:「她說,昨兒個,您睡下以後,大爺來過了,見您睡下了,就沒進屋,說是等天亮了再來看您。」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紅玉,結果又被碧蓮使勁掰了一下下巴。

    紅玉攏著我的頭髮,一邊捏著髮梢用梳子輕輕梳著,一邊說:「早上一早就過來了,見您還沒起,也沒捨得叫您。只說:『怕是昨兒個累著了!』還叫我們都不許吵著,讓您踏踏實實地睡,多晢您自個兒醒了,就去叫他。」

    我一聽,忙推開碧蓮說:「就說我還沒起呢!」

    碧蓮撲哧一聲笑了,說:「他就住在外書房裡,只隔一道院牆,這哪能瞞得住?您就是稍微翻個身,動那麼一動,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呢!要不是這會正忙著,早過來了!」

    紅玉問:「我看大爺一早就忙活,也不知道忙活啥呢!」

    「你還不知道嗎?在前頭查賬呢!」

    我忍不住嘲笑著說:「他連字都不認幾個,還會看帳本呢?」

    紅玉說:「您還別說,他往那堂上一坐,還真沒人敢蒙他!」

    碧蓮用指尖擺弄著她的粉盒說:「您道是為啥叫咱住這院子?」

    我沒吱聲,紅玉倒是問:「為啥?」

    碧蓮說:「我尋思著,主要是想離咱們近唄!」

    「這哪跟哪啊,完全不搭槓啊!」

    「怎麼不搭槓,那我問你,爺為啥住前廳?」

    「那不是怕老太太挑理嗎?在府裡,地方寬敞,各人住各人的院子,咱們是爺裡屋的,住在爺的院兒裡,老太太自然不會說什麼,可現在不一樣,剛巧只有兩層院子,內宅一層,外宅一層,他不得先僅著老太太和太太?可是爺要是也去住內宅,到底是住老太太屋裡還是住太太屋裡?偏了誰向了誰都不好說,所以乾脆哪也不住!爺這住外頭,一是出進方便,二是有個訪客啥的,也好在外頭支應著。」紅玉說。

    「還是啊!爺要住外頭是迫不得已,但安排誰住哪一層可全是他一個說的算,他心裡頭掛念著咱們這房,不捨得疏遠囉,可不就叫咱也住外頭了。」碧蓮得意地說。

    正說著,孫正陽從外面進來,一邊往屋裡跨,一邊接著話茬說:「又念叨什麼呢你們?」他額上戴一頂黑色的瓜皮小帽,帽子頂上有圓孔,可以把頭髮掏出來,而頭髮外又罩一頂紗帽,紗帽外圍著鑲皮草的護額,帶子繫在下巴上,身上穿了一件錦袍,領口和袖口也鑲著皮草。

    秦家姐妹忙起身相迎,捧著袖子福了又福,方嬤嬤也行了禮,他哼了一聲,權作回應。

    嬤嬤說:「爺,您坐著,我帶孩子出去溜溜。」

    他擺擺手,拉了把墩子坐下,方嬤嬤帶著點點出去了,紅玉給他沏上茶,然後和碧蓮站在一旁伺候著。

    我軋著凳子一聲不吭,他抿著茶碗喝了口茶,對秦家姐妹說:「可算偷會閒,昨兒個光顧著裡頭,也沒顧上你們,不過好在你們都叫我省心!」說著看看我。

    我沒理他,起身繞過屏風,進到臥室。

    他放下茶碗,對秦家姐妹說:「我尋思著,她不是愛乾淨麼,這院裡正巧有個湯屋,想洗個澡泡個湯什麼的不也方便麼?再個,要是哪天想看燈,又懶得出去,只要到那湯屋的二樓,打開窗子就能看到。」

    之後他又壓低聲音跟秦家姐妹說了些什麼,隔了一會,問:「是不是真的,她真這麼說的?」

    碧蓮輕聲說:「不信,您自個兒去問哪!」

    他說:「她哪會對我講實話啊?」說完起身繞進屏風,朝我走來。

    我聽到秦家姐妹掩上門出去了,就趕緊起身往外走,他也不說話,晃悠著跟出來。我坐到桌旁,粗聲粗氣地擺弄著一個茶碗。

    他笑呵呵地說:「昨兒個我也沒顧上跟你說句話,沒委屈著你吧?」

    我嚷著說:「別跟我說話!」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獨自樂了一會,才又開口說:「還為昨天早上的事氣呢,我說你也太記仇了吧!」

    我把臉擺向一邊,仰視著天花板的八角燈籠。

    「哎?我問你,昨兒個為啥叫我去抱那金老三?」

    「誰叫你抱了?我可沒叫!」

    他笑了笑說:「那你擺那姿勢是啥意思?」

    「沒啥意思!」

    「好好好,咱不提這個。哎?」他起身走到我身邊,俯身湊到我耳邊,笑著問:「你那大姨媽啥時完事啊?」

    我氣憤地推開茶碗,說:「關你屁事!」說完走到門口,推開房門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

    「我說,等過完年,請個大夫好好給你瞧瞧吧,老這麼沒規沒律的也不是事啊!」

    「誰要你管!」

    「老太太這還問呢,說我鼻子怎麼囔囔了,我也沒敢實說啊,就編了個瞎話說:『出來頭天晚上太熱,踢了被子。』老太太還不樂意呢,非要問出是哪個丫頭伺候的,我說,那天哪個丫頭也不在,就我一個人睡的,她這才沒再說啥。」他吸著鼻子,聲音翁翁的,真像是得了感冒。

    我沒理他,朝小院裡看著,看到紅玉走到院門口去堵兩個小丫頭,那小女孩每人手裡端著一個托盤,盛著我的早飯。紅玉朝她倆使眼色,讓她們晚會再端來。

    我再也存不住氣了,於是跑過去扒開紅玉,奪過一個托盤說:「你這個賣友求榮的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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