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乎乎地走進我們住的屋子,就近坐在一把凳子上,狠狠地扯拽著手絹。一想到原本可以樂呵好一陣子的事卻落空了,就覺得窩火。唉!怎麼什麼事情都不順!照理說,我現在都夠慘了,怎麼還嫌不夠?還要怎樣折磨我才算完事啊!真是的,連個小樂子也不成全人家,真是太討厭了!
我托著腮嘀咕著:「他怎麼就沒碰那杯茶呢?」
正說著,有人推門進來,人沒到香氣先到了,我知道是誰,所以也不緊張,抬起頭,果然是那個嬌小可愛的身影——清玲走到我身邊,笑瞇瞇地問我說:「小雅姐姐,你自己一個人嘀咕什麼呢?又是歎氣又是發牢騷的,誰又欺負你了?」
我輕輕歎了口氣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晦氣!」
她笑了笑,叫我別往心裡去。
我喃喃道:「他該不會是發現我往茶裡吐痰了吧!」
「啊?」清玲很驚訝地看著我。
這時,突然有個人走了進來,一面冷笑,一面說:「哼,虧的老子沒動!」
我和清玲幾乎都嚇了一跳,因為她是面向著房門而坐,而我是背朝著房門,所以她先看到那說話的人——結果臉都嚇白了。我猜到是那王八蛋,心裡雖然跳得厲害,但出於尊嚴還是強作鎮定。
惡棍看看我倆,然後朝清玲擺擺下巴,清玲趕緊躲出去了。清玲這一走,我就更慌了,心裡沒主意,只想逃走。我警惕地站著,看他究竟想幹什麼——但不知為什麼,我一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手也不知道該往哪放,垂著也不是抱胸也不是,就好像魂不守舍一樣……好吧,我承認吧,我是害怕他,而且是非常的怕!我想這是因恨而起的。
「你……」我嚥了口唾沫,「你要幹嗎?」我壯著膽子問,雙手垂在身旁,不由自主地攥了又攥。我對自己說,別害怕,至少別讓他看出我害怕。
「幹嗎?」他撇著嘴冷笑著朝我走來。
我連連後退,身上不由自主地發抖,但卻要堅持嚷著說:「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
他一個健步跨到我跟前,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我剛要反抗,他就把我扯進懷裡,又順勢一推,把我按到桌子上,然後一手卡著我的脖子,一手扒我的衣服。
他淫笑著說:「快把大爺我想死了!」
我大喊著掙扎著,他舔著嘴唇,整張臉都扭曲了,就像蛇一樣噁心。我尖叫著在他臉上又抓又挖,他惱羞成怒,揪住我的頭髮,把我的頭猛磕向桌面——劇烈的疼痛使我的反抗鬆懈了,他就趁機撕掉我的衣服。
他漸漸把注意力轉移到動作上,我趁機握住從頭髮上滑脫的髮簪,然後抬起手,狠狠地扎向他!他咆哮一聲,像頭髮瘋的野獸,掄起拳頭猛擊我的頭部,我痛苦地喊叫起來,簪子也從我手上脫落了,緊接著,他抓住我的頭髮,把我甩向牆壁,我「咕咚」一下撞在牆板上,他又奔過來,騎在我身上,像對待男人那樣瘋狂地抽我的臉。
他兩手鉗住我的脖子,我本能地亂踢亂蹬,我想他非掐死我不可了,可就在這時,清玲推開房門,而後,就見孫老太太由幾個婆子攙著進來。老太太見狀不禁大喝一聲,叫身邊的人把那禽獸拉開,那禽獸暴跳如雷地甩開她們,然後朝我瞪了一眼,怒氣沖沖地走了。
孫老太太被氣哭了,不是因為她兒子強姦一個丫頭,而是恨鐵不成鋼。我獨自一個人呆在房裡嗚嗚地哭,老太太叫一個婆子來勸我,沒一會清玲也進來勸。我見了清玲,心裡說不出的酸楚。她摟住我,陪我哭了個夠。隔了能有五六天,那惡棍又來給孫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跟他說定親的事,他隨口應著,卻斜著眼瞄我。我低著頭,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攪,心裡無比噁心。
孫老太太說:「那就定在下個月初六吧,我看了皇歷,是個好日子。」
那王八蛋歪著腦袋,對他老娘的話心不在焉,然而卻有意撫弄他那條被我扎傷的手臂,他舔著嘴唇,面露獰笑,那神情簡直讓人噁心透了。他老娘說著他應著,但卻始終漫不經心,直到臨走時才說了一句:「孩兒若是依了娘,娘可也得依了孩兒一件事!」
他娘問他是什麼事,他搓著下巴笑著說:「我要您房裡的幾個丫頭!娘要是應了,什麼事都好辦!」說完又盯著我一陣壞笑。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心裡「唰」的一下像是爬了一窩螞蟻,而老太太卻樂呵呵地說:「好,娘應了!別說是幾個丫頭,就是要天王老子頭上的冠也應了!」說著,抬著手笑起來。姓孫的點點頭,又說了一會話就出去了。
孫老太太對我說:「丫頭,不是我不疼你,實在是我這作娘的沒辦法,他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倔的像驢似的!我要是不依他,這婚就結不成!」說著還落下兩滴眼淚,就跟真的心疼我似的。我看著她作戲,覺得好笑,但想笑又不敢笑。與此同時,我也為我的處境倍感擔憂!
老太婆怕我死活不肯去,就假意安慰我說:「丫頭啊,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氣在,就不許他欺負你!」
我對她這話根本不抱幻想,不過我也從來沒指望過她什麼。逃跑的計劃不變,只是我覺得時機還不成熟而已。我被送到那惡棍的小院裡,與我一起來的還有清玲以及另外兩個小丫頭。清玲摟著我,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她說我們命苦,我安慰她說我們會沒事,另兩個小丫頭也跟著哭,但卻是在抱怨受了拖累。我明白這對我和清玲意味著什麼,他是沒安好心,以前還有老太太在身邊,他多少收斂點,可現在老太太已經認可了,又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他還不隨心所欲?我感到非常壓抑,陰雲遮住了天,我們將不可能再有歡笑。
他的院子叫「葵園」,共有三層院,丫頭們住一層,主子住一層,還有一個小花園。我們來了以後,就被安排在外層院靠門口的地方,和他的丫頭們住在一起,而他和他的兩個侍妾則住在二層院裡。兩層院子由穿堂連接,中間放著汴繡的大屏風,上面繡著虎。院門口的牆角邊有棵大樹,總是拴著紅色避邪的繩子。
伺候男主人和伺候女主人不一樣,在女主人的院子裡,僕人們可以不按資排輩,但在男主人的院子裡,這種等級制度是非常森嚴的。記不記得《紅樓夢》裡的那個小紅,不過是給賈寶玉端了一杯茶,從此就遭到排擠和謾罵。這裡也是這種情況,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這裡的男主人不僅當了家,而且到了適婚的年齡,所以,像我們這種新來的,是絕對不允許隨便接緊男主人的,因此那些粗活重活就全包給了我們。不過好在我們不用值夜班,不值夜班就不用和那王八獨處一室,這倒是唯一值得慶幸的。
我悄悄對清玲說:「我們要保護好自己,絕不能讓他佔便宜!」
清玲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了個辦法,就是用布條把自己纏起來,清玲擔心沒什麼用,但我卻覺得心理踏實多了。
我說:「就是沒什麼用也要綁,憑啥他想要就得給他?」
清玲歎了口氣,沒再說話,我對她說:「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他碰幾回釘子就不敢再那麼囂張了!」
不過,就在我說完這話的當天晚上,孫王八就要我侍寢,我不願意,他就強行將我捆在床上。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覺得是時候檢驗我的「馬其諾防線」是否堅固了。
他解開我的衣服,看到我身上纏裹著布條,不禁冷笑起來,而後就從靴筒裡抽出一把刀子——一道寒光閃過,我感覺到了恐懼,於是本能地掙扎扭動起來。
我大叫著說:「我不!放開我!放開我!」
他無動於衷地挑著布條,歪著嘴角說:「管你願意不願意?進了老子家的門,就得按老子的意思來!」又說:「不想被刀割到,就給我老實點!」
他還是如願以償,完事後還得意地笑著說:「費這些事幹啥?這玩意兒能擋住誰啊?以後別給老子玩這些花活兒的,把爺我侍候好了,比什麼都強!」
我從他房裡出來,身心疲憊,情緒更是低落到了極點,我把碎布條堆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清玲摟住我,我氣哭了。為什麼我這邊還沒稍有動作,他就好像察覺了呢?就拿我綁布條這件事來說,我還沒剛剛有點信心,他就來打擊我,就好像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一樣。他真的好陰險,好卑鄙!我越來越懼怕他了……
這事之後的第二天晚上,他又叫我伺候他喝酒,而且還叫上了清玲,我始終提心吊膽,不過好在他只是吃喝。他那兩個侍妾圍著他又唱又跳,逗得他心花怒放。清玲低著頭,悶悶不樂,我卻一個勁發抖,也不知道是因恨而起,還是因害怕而起。那惡棍又吃又喝,直玩到夜深,醉醺醺地摟抱著他的兩個侍妾,嘴裡還哼哼著小曲。我站的兩腿發酸,幾乎要體力不支了,哪知清玲比我還要疲憊,站著站著就往前裁了。我趕緊扶住她,卻見她嘴唇發白,頭上直冒冷汗,知道她實在撐不下去了。
我迫不得已,便壯著膽子說:「爺,時候不早了,該歇著了!」
他聽了,哼了一聲,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推開坐在他身上的侍妾,探身來抓我。我趕緊扶著清玲一起往後退,雖然避開了他,但卻失了平衡,一個沒站穩,我們倆都倒了。他突然火冒三丈地跳起來,並一把揪住清玲的頭髮,拖到面前,揚起鞭子就抽。
清玲在地上翻滾著求饒,他卻喪心病狂地罵道:「賤人,老子還沒睡呢,你就敢睡!」
那兩個侍妾嚇得魂都飛了,貼著牆根逃走了。
我爬過去護住清玲,大喊著說:「不許打她!不許你碰她!」
他晃晃腦袋,像是在琢磨這句話,而後大笑起來。
「幹嗎不許我打她?」他晃晃悠悠地指著我,表情就像個弱智。
「你喝醉了!」我一邊嚷著一邊去奪他的鞭子。
他拽著不鬆手,傻笑著說:「給我!別鬧!」說著探身過來要摟我,我使勁推開他,他就顫顫巍巍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醉眼惺忪地看著我。
「今天你陪老子……」他說著,打了個酒嗝兒。「聽到沒……呃……今晚你陪我……」他說著又傻笑著朝我湊來,「老子……不……打她可以,那你……你得陪老子!」他低下頭,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然後指著我說:「你連自己都顧不上,還是先……先自保吧……」說著,笑瞇瞇地看著我。
「老子就是喜……喜歡你這樣的!」他重重地坐到椅子裡,並用腳踹了踹趴在地上的清玲,哼罵道:「去……去給老子端洗腳水去!」清玲抹著眼淚爬起來,跑了出去。
他看著清玲的背影,無力地朝空中甩了一下鞭子,哼道:「小蹄子……再不老實……老子整死你!」然後又打了個咯,發出一陣酸臭的酒氣。我走到桌子旁,開始收拾殘羹剩飯,他歪著腦袋盯著我,臉上露出笨拙而愚蠢的醉笑。
他看了我一會,便用腳尖踢踢桌腿,說:「擱那吧……讓……讓丫頭們收拾!」說著又探身,抓住我的手,我狠狠地推開他,他就跌跌撞撞地坐回到椅子裡,像傻子一樣呆笑著。我心想:其實我真應該把他殺了!可是,想歸想,我可沒那種勇氣。
清玲端著盆子進來,然後放到他跟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替他扒下布靴和襪子,他始終仰著腦袋哼著小調,用鞭子輕拍著大腿打著節拍。我低下頭,繼續收拾桌子,心裡亂糟糟的——殺人的念頭,仍我腦子裡縈繞,卻令我顫抖不止,我極力想掩飾因內心恐懼而引起的抖動,但卻無濟於事,不過幸好他醉了。
「你會唱小曲嗎?」他用鞭子指指我問。
「不會!」
「我不信……你……你會不會唱?我不信……」
我朝他那張嘴臉瞧瞧,厭惡地說:「我就是不會!」
他氣急敗壞地踹翻了洗腳盆,清玲嚇得發出一聲輕微的尖叫。
我瞪著他,憤怒地嚷道:「很晚了,你不睡還不許別人睡!」
他火了,就順手抄起一個凳子朝我砸來,但我稍一側身就躲開了。
我氣得大喊:「清玲,走!他喝醉了!」可是清玲沒敢動,仍蜷在他腿邊哆嗦,他冷笑一聲,伸手揪住清玲的頭髮,清玲捂著頭髮哭起來。
「跟她說……說!叫她給爺唱一段!說啊!」他粗魯地掰著清玲的臉,使勁搖晃清玲。
清玲用央求地眼神朝我看看,嗚咽著說:「小雅姐姐,求你給唱一首曲子吧……」
我攥著拳頭唱了首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實》。等唱完了,他還在輕輕打著拍子,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鼓著掌嚷道:「真好聽……聽……再來一個!」而後就很機械地把清玲的頭往下一按,讓她擦腳。
無奈之下,我又唱了首李麗芬的《愛江山更愛美人》,我知道此時此刻唱這兩首歌實在不太合適,但我確實不會唱歌,總共就記得這兩首,好不容易才把歌詞串下來,快被難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