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有啊!」
「哥哥,我這件衣服好看嗎?」
「嗯,不錯,很適合你。」
「哥哥,明天我們家裡舉辦舞會,你會來嗎?」
「不了……我不太習慣這種場合……」
「哦!對了,你不喜歡貴族的。可是你為什麼會有菲比斯那麼一個朋友呢?」
「菲比斯嗎……他不是我的朋友……」
「是啊!我想哥哥也該和那種討厭的人保持距離了,那個混蛋表面看上去很和善,其實內心真的很惡毒呢!說不定哪天把你出賣了你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出賣麼……」
「哥哥,可是你為什麼不喜歡維格菲呢?他人真的很好,而且他好歹也是我的未婚夫啊!你應該為我想一想,如果我們結了婚,我夾在你們兩個之間會很難過的。」
「不,你想多了……我們只是……不太合得來而已,並沒有什麼矛盾的,下次我會和他多聊聊的……」
「太好了!(一個臉頰上的吻)我知道哥哥和維格菲一定談得來的。那麼我們結婚的時候你會來吧!」
「當然會,我妹妹的婚禮我怎麼能不到?」
回憶……
回憶像一柄利劍,一次又一次的穿過艾的胸膛。
而那一聲聲「哥哥」,正是利劍的劍鋒。
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只感到一腔燃燒的快要沸騰的熱血,如果再不發洩出來,就將會將他自己焚燒殆盡。
「原來,這就是一切的答案。」艾瘋狂的笑著,剛才菲比斯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曼蒂,這個一直被自己視為親妹妹的可愛女人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菲比斯,自己從小就視作親兄弟的人,卻一直包庇著她的罪行;而自己,卻一直被蒙在鼓裡,被這些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原來這世界早已背叛了他,那麼他為什麼還傻到努力得去找什麼不毀滅世界的理由?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我不可殺之人。」
他狂笑著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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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沒有解除變形術的曼蒂在艾沖天的怒火之中顫抖。
增援的第四隊讓城頭和城門危急的形勢暫時緩和了下來,而艾也減緩了對城門的猛攻,排好陣型正面迎著衝鋒而來的禁衛軍。
接下來,活死人部隊在艾的口令之下也開始了自己的衝鋒。
帝都禁衛軍那側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與這裡寂靜而沉悶的腳步聲形成鮮明的對比,正如火與冰,洶湧的奔流與巍峨的冰山,兩軍的兵鋒逐漸逼近,一邊士兵的面孔猙獰,對比著另一邊一樣的平靜,這些都交織成了一曲令人熱血激盪扣人心弦的戰爭之歌,可是對於曼蒂,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女人來說,顯然是過於殘酷了。
兩邊的戰士絞殺在了一起,曼蒂的十指像是要被扭斷了一般的扣緊。她也殺過人,也看見過活人在他面前死去,可是和真正的戰場相比,那些都不值一提。
她顫抖著,無論是那個真實的曼蒂,或者是她偽裝的女人都在顫抖著,她腦中難以控制的出現一種幻想——
那銀甲的人群向洪水沖垮堤壩一般淹沒了帝都的城門時,面對著那些平靜冷酷的眼神,自己突然怎麼也想不起來瞬間移動的咒語,只能無助的哭泣。接下來,她對上了艾那沒有絲毫憐憫同情的面孔,她哀求著,但他只是冷冷地舉起手中的劍。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美麗的身體被艾燃燒著滔天怒焰的劍劈作兩段……
她害怕了……她抵抗不住艾的怒火,那白馬上的柔弱騎士根本保護不了她……
正午之下,她的影子只縮成了腳下的一團。
「為什麼還沒回來……」她喃喃自語,因為她知道她最後可以依靠的人也不在身邊。
她開始後悔在這種時刻把影子派出去了,可是她並沒有想到自己會面對一個瘋狂的艾,和一支同樣瘋狂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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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終日幽暗的阿罕布拉宮中,一盞燈座投影在牆壁上的陰影之下,影子藏匿其中。
與之前的每一次行動一樣,他等待著一個經過的人身後的影子和這一團陰影交匯,那影子將會把他帶到他想去的地方。
只是,這一次,總是有一片陰霾籠在他心頭,讓他沒有形體、沒有感覺的的所謂皮膚感到了許久未曾感到過的寒冷——
那是一種被監視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某個人的目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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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膽怯,絕不放棄,絕不後退。
這是禁衛軍的訓條,是鐫刻在每個士兵心頭的鐵律。
同時,他們也相信,在戰場上,從來不會有其他軍隊的士兵可以比禁衛軍的士兵更勇猛。
所以,他們不相信敵人是不是打不死的怪物,他們堅信敵人只不過是比普通軍隊更強悍一些,但是永遠也比不上自己。
斷了一臂仍舊繼續戰鬥嗎?他們冷笑著想:我也一樣可以。
腸子都流出來了依舊不停下腳步嗎?他們也將流出的腸子塞進了肚子裡:不過是輕傷而已。
即便武器也打斷了,仍舊撲上來用牙齒撕咬嗎?他們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用牙齒撕咬著敵人的咽喉,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即便你們是怪物又如何?我們一樣可以變成猛獸!
第一陣衝擊,正面的交鋒,禁衛軍絲毫不落下風。
但是,菲比斯勒住韁繩,騎在馬上看著黑甲的戰士們飛奔過自己身旁,與銀色的陣營碰撞在一起,握劍的手變得越來越冰涼。
他知道這勢均力敵不過是暫時的,拖下去的話,己方毫無勝算。
敵人的士兵向著了魔般的不畏死的衝鋒著,像是一台只被下了殺戮命令的機器,渾然不管自身的安危。但己方的部隊是憑藉著這第一波的氣勢才與敵人打成平手,當那喊殺聲減弱之後,誰也不知道戰士們還能堅持多久。
而且,他只看到銀甲和黑甲的士兵一起倒下,卻只看到了銀甲的士兵從地上爬起來,而地上,幾乎只能看到黑色的屍體。
「怪物」,這個詞進入了菲比斯的腦中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將它趕出腦海了。
戰場的另一側,艾彷彿已經拋開了一直困擾著他的疑惑,毫無顧忌的在禁衛軍的陣中衝殺起來,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在他身周沒有活人,只有被怒風斬碎的血肉。
可是,這一側,菲比斯卻只是靜靜的坐在馬上,用迷惘的眼神看著戰場,彷彿一個不小心捲入的無辜者或者流浪人。
不知不覺中,一個銀甲的士兵接近了他,可他彷彿渾然不覺。
「小心!」他彷彿聽到人群中這樣的呼喊。
他能感覺到城上曼蒂的目光,那其中有多少是關切,又有多少是輕蔑?
「果然還是不應該上戰場啊……」曼蒂的想法,他其實都明白,
「對不起,曼蒂,我保護不了你了。」
銀甲的士兵舉起了手中的劍。
菲比斯並沒有舉起他的,也許他已經忘記了該怎麼舉了吧!
突然,兩道劍光閃動,銀甲的士兵分裂成四個碎塊,散落一地。
綠色的汁液飛濺在菲比斯的身上。
「不行就別上戰場上來啊!」斯莫克再也忍不住怒火了,對著似乎還在發愣的菲比斯狂吼起來,「要不然就乖乖的躲在一邊!要不然就像個男人一樣用劍戰鬥!重到戰場上送死算什麼?你不知道你的表現影響著部隊的士氣嗎?」
「跑吧!」斯莫克譏諷著說,雖然這對於菲比斯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提議,「離開戰場,下次我可沒有精力來保護你,戰場上每個人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
菲比斯低下頭,看看身上的綠色液體,陷入了思考之中。
「那就撤退吧!」他突然抬起頭。
「什麼?」斯莫克誇張地大笑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你說撤退?帝都禁衛軍從不撤退!」
菲比斯向他展示身上的色彩:
「你也看到了,他們不是一般的人類,他們打不死,我們沒有勝算。」
「禁衛軍的職責是守衛帝都,雖然你是我們的長官。」斯莫克咬牙切齒的說,「但是如果你下的命令和禁衛軍的職責衝突,我可以選擇不服從。」
「我並沒有說放棄守衛帝都。」菲比斯知道斯莫克一定還是不屑一顧的,因此解釋道,
「如果我們在這裡全軍覆沒,帝都遲早會被攻陷,唯一的希望是我們撤退進帝都,然後憑借城牆抵擋他們。你也看到了,他們沒有好的攻城武器,這是我們唯一能倚仗的東西。」
斯莫克很想怒斥「這不過是你怯懦的托詞」,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菲比斯的命令的確有理。
他最後嚴厲的瞪了菲比斯一眼,然後行了一個軍禮:
「跟緊我,長官。」
然後調轉馬頭又殺向了敵軍,高喊著:
「衝鋒,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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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莫克的率領下,本來已經在與敵人的衝撞之中被分散開的禁衛軍又匯合成了一股湍急的河流,貼著城牆沖刷著,將那些試圖爬上城牆的敵軍部隊硬生生地擠開了。
艾沒有料到禁衛軍這樣的變化——一面貼著城牆的行進使他們受到的阻力變得非常小,猛然對自己的陣營進行壓縮讓銀甲的士兵們始料未及,一下子失去了攻擊的目標。活死人軍隊本能式的收縮了自己的陣線,反而給想要撤進帝都的禁衛軍留下了一條路。
在艾反應過來菲比斯的目的之前,他們已經衝到了城門前。
「開門!」禁衛軍的士兵大喊。
城門打開了,禁衛軍士兵迅速撤進城內,彷彿得到了新生一般的呼吸著城裡的空氣。
「進攻!」艾氣急敗壞的率領活死人部隊猛攻那些還沒有撤進城裡的禁衛軍部隊,由於撤退的時候部隊排成了一條長蛇的陣形,因此在面對著銀甲士兵從側面的猛攻顯得力不從心,那些沒有撤進城的部隊被分隔開,然後逐漸被蠶食。
看著手下的部隊漸漸被包圍,剛剛下馬走上城頭的斯莫克又跑了下去——他要把被包圍的士兵們救出來,那至少還有兩千人。
菲比斯攔住了他。
「可惡!」他狠狠的一揮拳頭,他明白自己的衝動差一點就帶來毀滅性的結果——如果他真的帶著部隊衝出去,那麼最大的可能是一起陷落在敵人的包圍之中。
但他並沒有因此對阻止了他的菲比斯有任何感激之情。
「他們也許還有機會。」菲比斯指向不遠處被包圍的一隊士兵,「你看!」
話音未落,一道火光落入了黑甲的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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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白癡扔的火球?」曼蒂喝罵,「黑甲的禁衛軍是自己人!」
「我還以為黑色的都是壞人……」一個年輕的法師小聲嘟囔。
「笨蛋!」曼蒂高聲下令,
「法師們,保衛帝都,全力攻擊銀甲的敵人!」
「是的,塔主大人!」部分年輕男性法師受到戰爭氣氛的影響,也熱血沸騰的高喊著,為一位美麗的女人作戰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他們還沒有見識到戰爭的殘酷。
而聽著「塔主大人」的喊聲,曼蒂也不再害怕了。此刻,在眾多法師的簇擁之中,她有了一絲安全感。
絢麗的冰箭,火球,酸雨和七彩虹射線,還有偶爾落下的黑色的「炸彈」,儘管法師們起到的作用其實並不大,尤其是面對這樣的敵人,火球和寒冰箭能給予的傷害不必一般的箭矢大多少。但至少,從場面上來看,一時間守衛部隊佔了上風。
被包圍的禁衛軍也因此受到了鼓舞。
「殺啊!」離城門最近的一個包圍圈中的戰士們高喊著,從一個被「炸彈」炸出的缺口中殺進了城門。
法師們齊聲歡呼了起來,曼蒂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法師們救了這些士兵。
面對著他們勝利般的笑容,菲比斯和斯莫克默契的同時長歎了口氣。
「關城門吧!」菲比斯無奈的說。
「可是……還有……」說話的是曼蒂,她臉上的笑容被菲比斯眼中的悲哀凝固了,「為什麼關城門?」
「救不了他們了。」菲比斯痛苦的說。
法師們也聽到了這句話,歡慶的氣氛瞬間轉為悲傷。
「那至少做點什麼!」曼蒂頑固地喊道,在她看來,那裡還有那麼多人在奮戰,難道就這樣拋棄他們了。
菲比斯只是搖搖頭。
「攻擊!」曼蒂不理睬他,率領著瑞文戴爾的法師們繼續攻擊,可也只像是放了幾個無害的煙花。
黑甲的士兵一個個倒下,禁衛軍的陣營逐漸被蠶食,曼蒂和法師們也漸漸停止了施法。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著銀色的海洋中最後幾塊頑固的黑色礁石被浪花吞沒。
這些法師才剛剛認識到戰爭的殘酷。
而帝都的保衛戰,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