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馬埃爾想要站起來,但他做不到。
站起來的指令無法通過已經斷裂的脊椎傳到他的下半shen。
他沒有死,這不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可是這幾乎是他最痛苦的一次,他感受著身體中依然在流淌的血液的力量,不停的試圖修復這具殘破的身體,薩馬埃爾可以感受得到它們的執著,但那種無力感他也感同身受。就像現在他只能無力的看著繆斯在那人懷中掙扎,卻什麼也做不了一般。
巨弩箭像生了根一般釘在地上,自己就像是被纏在上面的一根破布條,只能無力的搖擺。
那個年輕貴族的手一刻也不捨得離開繆斯白皙的皮膚,甚至饒有興致的撫mo著她身上的每一條疤痕。
他笑了:“正如我聽說的,薩馬埃爾,你的生命力果然很頑強。”
薩馬埃爾咬著牙,繆斯也停下了掙扎。
“你也許已經忘記我是誰了吧!”貴族說,“我叫庫佐夫莫勒尼。”
“庫佐夫莫勒尼?很熟悉的名字。”薩馬埃爾想,“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想殺我,我知道,從你回來的那天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和解的可能,總有一個人會死去。”庫佐夫冷笑著說,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中了,“你很強,才花了兩天就將我手中的羅哈爾家族連根拔起,可是接下來你所做的事情就讓我有些不解了,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先下手為強’嗎?”
“你真的是個了不起的家伙,到了現在竟然還能用你充滿仇恨的眼神看著我,說實話,我沒有你那麼強,雖然我要比你聰明一些。”庫佐夫說,“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事實上,只要你不死,我很難睡一個好覺。所以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
“我看的出來現在我手中的女人對你很重要,那麼我們做一個交換好了。”庫佐夫用輕蔑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看著薩馬埃爾,
“你用你手中的短劍刺進你的心髒,我就饒了你的這個女人一命,收她當我的奴隸。”他笑著,仿佛剛剛說的那句話跟評論天氣一般普通,
“其實這樣真的是個比較好的選擇,我並沒有殺死漂亮女人的習慣,你也不必眼睜睜的看著你愛的女人在你面前死去。”
“主人不要……”繆斯的下半句話被男人捂在嘴中。
庫佐夫單手將繆斯柔弱的身軀抱了起來,向城牆邊走去:
“你看,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你最好快一點。”
庫佐夫說完向那些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已經准備向城下走去。
薩馬埃爾最後看了繆斯一眼,露出了一個苦澀的,也許只有兩人能看懂的笑容。
他用盡僅剩的力氣,將黑色的短劍刺進自己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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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的雙手,甚至渾身都開始難以抑制的顫抖。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顫抖,那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恐懼。
他顫抖,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為何而顫抖,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外面的密室走去,走向那些冰冷的、鋒利的、陰森的、駭人的一切他目光連停留都不願,而思想也本能的回避的東西。
他早有預感,在他沿著樓梯一路向下的時候。
顫抖的手慢慢的向那個冰冷的刻著一張美麗的光明女神肖像的鐵盒子伸去,這東西的名稱從來都沒有像這樣令他膽寒過。“鋼鐵”與“仕女”,平凡的名字讓不明真相的人以為這鐵質的盒子和“貴婦的梳妝盒”有什麼聯系似的。
沒有,完全沒有,這東西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殘酷。
手指鋼鐵邊緣的霎那,觸電似的彈了回來。
依舊冰冷,卻沒有他記憶中的那般冰冷。
好像多了一些溫度。
艾猛吸兩口氣,讓鼓脹的肺葉撐開胸腔,讓自己的心髒有足夠的空間面對接下來要面對的東西。
他拉開鐵盒子的門。
眼睛在那一瞬間不爭氣的閉上,於是他首先聽到的是“嘩”的水聲,那是積蓄的血液從盒子中流到腳邊的聲音。
他睜開眼,看到的首先是蕾絲蒼白的面孔,和至死依舊憤恨著睜大的眼睛。
接下來,才是她千瘡百孔的被銬在鐵盒中的屍體。
然後,那句屍體說話了。
嘴唇微微的開合,吐出了幾不可聞的幾個字:
“殺了我……”
蕾絲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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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繆斯。
我的後背倚靠在剛剛將我的愛人釘在地上的恐怖機械上,我的身前,那張現在因為獸欲而扭曲的臉離我忽近忽遠,亞麻色的干薄長發被甩動的上下飛舞。
看著他的臉,我猛然意識到我見過這種表情,那種狠狠地想要發洩卻發洩不出來的樣子,就像是我的第二個主人一樣,只不過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比他還要瘋狂。
但是這些仿佛都離我很遠一樣,仿佛視覺和聽覺都變得模糊不清,身體上傳來的感覺也像是這具身體不屬於自己一般。
至於羞恥感?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沒有了。
但他並不滿足於這樣,正如我的第二個主人,我突然發現我竟然能准確地猜到這個人的心思。
他將我的身體翻轉過來,讓我看著我的主人,我的薩米。
然後我哭了,流出了眼淚,悲痛欲絕。
他笑了,我看不到但我聽到他的笑聲,然後他加快了動作。
但是我的內心卻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悲傷感受,因為我知道薩米是不可能死去的,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我愛他。
可是將要死去的人不是他啊!
我流著淚迎合這他的動作,我的哭聲有哽咽變成抽泣,只是為了讓他更滿意。他就像我的第二個主人,是那種變態到了無法從正常的性愛中獲得快感的人。
他低吼一聲,充滿了痛苦和不甘,我在哭,可是我的心在嘲笑著他。
他又將我的身體翻轉,面對著他,惡狠狠的說:
“你的主人已經死了,叫我主人。”
“主人!”我順從地說。
他很滿意的笑了,借著這種滿足感,他繼續。
“主人,不要這樣……”“主人,輕一些……”
類似這種話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從我口中說出,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套已經被我運用的純熟的不能再純熟的套路——
一種可以讓我在這個瘋狂世界中活下去的套路。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傷疤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不要!”我慌忙尖叫。
“放心,不會很痛的。”他獰笑著說。
我拼命的搖著頭:
“求求你,別這樣,讓我做什麼都行,別殺我。”
“傻瓜,我怎麼捨得殺了你?”他說。
傻瓜,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會現在殺了我?你當然會殺了我,我能從你假裝無害的眼神下輕松的找到那絲殺意,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不會很痛的。”
小刀輕輕的滑過我的胸前,我能感覺得到那冰冷和蔑視生命的殘酷切開皮膚,切開血管,切開一道傷疤。
我慘叫著,其實根本沒有那麼痛。
他眼中的光芒更盛,動作開始逐漸加快。
小刀的刀柄在他纖細的手指中舞蹈,刀鋒在我的身體上滑行,像是藝術家在一幅畫卷上作畫一般。
而這幅作品的名字叫做——嗜血的獸欲。
“求求你,不要再來了。”我嗚咽到。
“沒關系的!”他笑著,絲毫沒有停下身下的動作……
他怎麼能停呢?好不容易離那道門檻只剩下一步之遙。
“我會很小心不會弄壞你的。”他殘忍地笑著說,仿佛我只是一個物品,而不是一個人。
“你已經……”我收起了我的後半句,讓我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不會的。”他敷衍式的安慰。
同時手上的小刀又劃開了我的肚皮。
從他滿意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自己。
刀面將一縷紅光反射進我的眼中,我都分不清那是夕陽的紅色或者是我的血。
我很清楚他要做什麼,一直都很清楚。
在他達到最高潮之前的一刻,那把鋒利的小刀會刺進我的心髒,然後看到我那被卡在喉嚨中的慘叫,看到我那試圖阻止他卻再也無力抬起的手臂,看到我那逐漸渙散失焦的眼神,感受著我逐漸微弱的呼吸,逐漸僵硬的身體,逐漸流失的生命,他會得到最大的滿足,然後噴射出那種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的白色液體。
好吧!看著他一聲比一聲更粗重的喘息,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很久以前一個人對我說的一句話突然在我腦中浮現:
“在這樣的世界中,美麗,是一個女人的原罪。”
於是我死去,是因為我犯的罪嗎?
不!
我從來都不相信美麗是原罪,這只是那些那人用來蹂躪我、鞭笞我、折磨我的托辭,他們騎在我身上,一面讓我哭著叫他主人,一面義正詞嚴的說你命該如此,這是你的原罪,你活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不是這樣的,我從來都不這麼認為。
我的手慢慢的向他挺動的下體伸去。
“在我看來,美麗……
他的喘息逐漸變成壓抑的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吼叫。
我竟然看不出來他虛弱不堪的身體竟然還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
我一面呻吟,一面感受著四周的一切,慢慢的活動自己的身體。
“……是女人……”
刀子又閃出一道寒光。
冰冷的刀鋒已經貼上了我的胸口。
他獰笑,混雜著瘋狂的發洩yu望的吼聲。
我也還以他微笑。
“……最致命的武器!”
我身體猛地向後一錯,他完全沒有料想到我的動作會這麼迅捷。
而我的右手已經正好握上了他剛剛從我的身體中抽離出來的充血的硬物。
曾經的它很苦惱,因為它已經失去了通過正常的途徑獲取性欲的能力;而剛才的它很興奮,在我的鮮血和淒婉的呻吟下它幾乎已經達到了yu望的高點,離最後的噴發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現在的它掌控在我的手中,盡管上面沾滿了濕滑的體液,但是我的指甲已經緊緊地扣住,不給它任何從我手中逃脫的機會。
它還沒有從耀武揚威的場景中回過神來,忘記了此刻誰掌控著一切,誰又應該瑟瑟發抖。
他看著我,用揉合了恐懼憤怒和哀求的眼神。
這次換我獰笑了。
用力、扭曲、彎曲、擠壓、最後使勁地一拽。
慘叫聲、慌亂聲、腳步聲,嘈雜的響成一片。
我向城牆邊走去,向著他的方向。
讓傍晚的微風拂過我的身體,讓夕陽在地上畫下一個絕美的影子。
“殺,殺了她……”那個男人軟弱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我微笑著邁出一步。
“薩米,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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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有多少身邊的人會在你面前死去?”庫茲卡爾的聲音仿佛又一次回蕩在耳邊,在封閉的房間中回響著。
艾慢慢的平靜下來:
“對不起,蕾絲。”他說,“我害死了你。”
蕾絲閉上了眼睛。
他伸出雙手,最後一次撫mo過她的臉頰和秀發。
“喀”的一聲,她失去了支撐的頭顱無力的耷拉下來。
他雙眼已經變得通紅,他眼中的世界也是如此,血紅的密室,血紅的劍刃,還有血紅的庫茲卡爾的字跡:
“你又憤怒了嗎?
像是帕拉迪亞毀滅時的那樣?
像是叛徒伊芙死掉時那樣?
還是像那個精靈女人死掉時那樣?
我很想看你現在的表情,這樣我就又可以繼續嘲笑你了。
可是很可惜我永遠的錯過了,但我猜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我早就說過,你的答案從六年前開始就已經錯了,你所做的,不過是用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而已。”
“我要殺了你!”艾猛然站起,從血紅色的信紙上找所有有關庫茲卡爾此刻身在何處的線索,
“我發過誓一定會殺了你,而現在再沒什麼能阻擋我,因為你再沒什麼可以威脅我的了。”
“你還可以挾持誰,薩拉嗎?”艾冷笑,“那就一起殺掉好了,然後再把你們的頭顱一並獻在伊芙蕾絲和薇薇安娜的墓前。”
“塔頂”兩個字猛然閃過艾的眼前,他將手中的信紙揉在手心,將自己不小心洩露出來的怒氣發洩在信紙上,而其他的,都留給那個白發蒼蒼一臉正氣的惡魔。
“他想死?他想上天堂?”
“不可能!”艾瘋狂的向著,一邊沿著旋轉的樓梯向塔頂急奔,“我不會讓他這麼容易死去的,我會折磨他,瘋狂的折磨他,即便是死後,我還要折磨他的屍體,我要讓女神為他的死狀感到惡心,我要讓天堂都不忍心接納他!”
他的笑容終於邪惡起來,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長劍在滴血,仿佛也聽到了庫茲卡爾的慘叫和求饒。
“我不會饒了你的!”艾狂吼,“這是你為了你的所做所為付出的代價!伊芙、蕾絲、薇薇安娜、星,還有葉影森林和帕拉迪亞,你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他的左手猛然松開,再攥緊成拳。
那張信紙隨著螺旋狀的樓梯飄落,在空中展開。
上面是艾沒有看到的最後的字跡:
“你一定很想殺了我,想要將我折磨致死。
但是我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我唯一接受的結局,就是很久以前我應該接受的那個。
我的生命早在那時就應該結束了。
艾佐迪亞,你的命運早已注定。
而我的也是,
庫茲卡爾絕筆”
艾撞開門,踏出了樓梯,站在了光明聖教之巔。
他還記得昨天伊芙在這裡的每一幕,那時是日出。
而現在,落日已經只剩下余暉。
塔頂空無一人。
只有迎面吹來的灼燒的煙味,和晚風將地上殘存的余燼和黑灰,也是曾經的庫茲卡爾,吹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