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跟顧月瑤解釋她這麼做是顧及到三姨娘臨死時的遺言,想到三姨娘娘還是她的殺母仇人,顧月池便又覺得自己矛盾的可以。
轉過身,不再看,覺得該做的都做了,她已然再無遺憾。
「若想我走,除非有你相隨。」
在顧月池即將離開之際,弈天竟忽然開口。
聞之一言,顧月瑤面色丕變,努力壓下心中火氣,她提醒道:「九爺,她是裕王的未婚妻」
「這個我比你清楚。」幽幽的睨了顧月瑤一眼,噤聲而立,顧月瑤低頭不語。再次望向顧月池後腦,弈天說道:「父皇健在,你可知我離開此處會是什麼後果?不過如果有你相隨,我甘願冒險」
皇上於他,到底是父親,他離開禁苑是迫不得已,即便觸犯龍顏,那也總比被皇后殺了來的好吧
他在以自己的性命要挾她
顧月池知道,他在等她回話。
心中覺得好笑,她訕訕笑問道:「九爺可知皇后為何要殺你?」
「自然知道。」靜窒片刻,弈天回道:「十一弟傷勢如何?」
看樣子他什麼都知道
轉過身來,看著弈天的雙眼透著絲絲冷淡,顧月池輕笑:「那九爺可知為何他寧願藏身鎮國將軍府,也不肯回他的裕王府,亦或是玉柳山莊?」
顧月池如此問著,弈天自然凝眉想著。
不過從他的反應來看,顧月池知道,他一直都未曾細想過為什麼。
大約他只知道皇后要殺他是源自凌瀟瀟受傷一事吧
眼中的冷淡化作失望,顧月池輕聲說道:「只因他知道,若皇后知道他負傷,定會遷怒於你。」果然,她看到弈天眼中閃過的那抹訝然。
苦笑著,顧月池接著道:「是你們下手太重,於刀劍之上喂毒,我不懂醫理,救不了他,這才進宮去面見皇上。也正因如此,皇后娘娘才會知情,這才有了今日她要殺你這一幕。」
對上弈天的雙眼,顧月池道:「今日之事……說到底,你該記恨的是我才對。」
是她在瞞與不瞞之間,選擇了凌瀟瀟的安危。
該說的,她全數都說了,該勸的也勸過了。
盡人事,聽天命。
此刻她才明白這句話的真實意思。
此時此刻,她無比懷念彼時與他對弈之時,若是可以選擇,她寧可不知他真實身份。
她與他,就算想做知己,如今怕也不能如願。
對弈天淒然一笑,轉過身去,顧月池不再停留。
雖說有裴慕雲守著,顧月池到底還是心裡記掛著凌瀟瀟,一路回到琴瑟閣,她未曾耽擱,直接便回了廂房。
廂房外室,翠姑被開門聲驚醒。
垂首而立,顧月池對翠姑福了福身,便轉身進了內室。
輕應一聲,只看一眼,以為是秋玲進來伺候,翠姑便又閉上雙眼。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一直擔心翠姑會突然進來查看,聽到聲響後秋玲便拿被子捂著頭,感覺有人在身邊輕輕推了推自己,秋玲撇開被角,見是顧月池回來了,她的一顆心也總算落了地。
「看把你嚇的。」
看著秋玲,顧月池拿起自己動手脫下身上的衣裳還給秋玲,然後取了自己的衣裳仔細穿戴好。
「小姐這是又要去哪兒?」
見顧月池將長髮批垂而下,重新披上斗篷,秋玲整了整自己的衣角問道。
「我去凌瀟瀟那邊……累了一整日,你莫要再跟著了,這會兒好好歇著。」阻止秋玲從床榻上起身,顧月池輕笑著轉身出了內室。
外室裡,聽到聲響的翠姑睜了睜眼,見是顧月池出來,她忙起身恭了恭身子有些迷惑的問道:「大小姐這是要去哪裡?」
輕輕笑著,顧月池道:「心裡實在惦記,我去看看裕王。」說完話,顧月池轉身便往外走。
醒了醒神兒,翠姑也跟著出了屋子。
顧月池的寢室之內,遠沒她想像中的平靜,一切只因那個裴慕雲說明日才會醒來的人,竟然醒了。
初入內室,見凌瀟瀟正斜倚在床廊上由裴慕雲餵著藥,顧月池撇了撇嘴,險些喜極而泣。
抬頭,四目相接,臉色蒼白的凌瀟瀟見顧月池深夜過來,嘴角勉強扯出一抹弧度。
「奴婢去給宮裡傳信」
自顧月池身側後退,翠姑臉上隱隱有著喜色。
順著凌瀟瀟的視線回頭,見顧月池站在屏風旁,裴慕雲笑笑,而後自床前起身,緩步行至顧月池身前:「大小姐可知我有多累?困死了。」
兀自咕噥一聲,把手裡的藥碗塞到顧月池手裡,裴慕雲頭也不回的出了內室。
裴慕雲一走,內室裡便只留蘭兒一個丫頭守著,抬頭看了顧月池兩眼,見她眼中淚花晶瑩,蘭兒略一思忖,也跟著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待蘭兒一走,便只有凌瀟瀟和顧月池兩人了。
眼中淚滴滑落,顧月池緩緩上前,最後在裴慕雲方才坐的地方坐下。
「哎呀,你別哭」伸手拭去顧月池眼角的淚珠,凌瀟瀟一臉自責的道:「到底還是嚇著你了。」開始他也以為只是輕傷,卻沒想到最後居然會毒發。
「我沒那麼嬌弱」
胡亂抹了一把眼淚,顧月池顫著手舀了勺湯藥喂到凌瀟瀟嘴邊。
凌瀟瀟輕輕笑著,張嘴把藥喝下,好似他喝的不是藥,而是瓊漿玉液。
「你答應我,以後不會以身犯險。」
又舀了勺湯藥,顧月池靜靜凝視著凌瀟瀟,原本濕潤的眼底再次蓄滿淚水。
「我答應」輕輕點頭,凌瀟瀟伸手撫上顧月池白皙的臉頰,「我保證」
眼淚再次滑落,顧月池低頭吸了吸鼻子。
「啊」
似是想起什麼,她把湯藥碗放在邊上的小几上,而後自袖袋裡取出蘇慧君給自己的那張地圖。
「這是什麼?」
眼中有著狐疑,接過顧月池手裡的地圖,凌瀟瀟眉頭微皺。
「這是我讓慧君姐姐買下的莊子。」囔聲說著,顧月池再次端起藥碗,又開始給凌瀟瀟餵藥。「我夢想著哪一**我卸去一身紅塵煩惱,到這個莊子上頤養天年。」
輕笑著看著手裡的地圖,凌瀟瀟抬眼看向顧月池:「頤養天年說的是老人家」
顧月池亦是輕笑,「我自然知道是這四個字說的是老人家,不過我想跟你一起慢慢變老,又有何不可?」提心吊膽的奔波一日,此刻,能夠這樣跟凌瀟瀟說話,是她一日裡走輕鬆的時刻。
相偕而老,對天下有情人來說有時是最大的奢望
她願與他一起白頭到老
「我也願與你一起白頭偕老」臉上的笑意和蒼白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凌瀟瀟蹙眉扶了扶受傷的手臂,然後又看著手裡的地圖:「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
「我讓慧君姐姐選的地方還能有差?」
悻悻一笑,顧月池將剩下的湯藥讓凌瀟瀟就著碗喝下,而後扶著他重新躺好。
許是藥物作用,用藥之後凌瀟瀟便又沉沉睡去,依偎在床前,凝睇著他有些狼狽的俊臉,顧月池伸手調皮的摩挲著他新長的胡茬,竟是癡癡的笑著。
她要和他白頭偕老
此生惟願
第二日一早,第一縷陽光照入內室之時,凌瀟瀟便醒了。
見顧月池趴在床前睡的正香,他躡手躡腳的動了動未曾傷到的左臂,嘴角浮現出一抹滿足的笑意。
輕輕的,他的手在顧月池姣好的面容上來回描畫,卻總是不捨得落下。
秀眉微蹙,迷濛著雙眼緩緩轉醒,對上凌瀟瀟明亮的眸子,顧月池莞爾一笑:「可好些了?」他的眸子比之昨夜有神多了,合著該是好多了。
點了點頭,凌瀟瀟心疼的睨著她:「你就這麼守了一夜?」
顧月池笑而不語,只起身走到外室。
外室裡,秋玲早已端著熱水盆候在那裡,見顧月池出來,她微福了福身,便端著水盆跟顧月池回到內室。
待秋玲把水盆放下,顧月池親手將巾帕浸濕擰乾,然後走到凌瀟瀟跟前。
「給我吧」
伸出手來,凌瀟瀟欲要接過顧月池手裡的濕巾。
「你老實待著就好。」
搖了搖頭,拉起凌瀟瀟的手放在毛巾之上,顧月池仔細的將他的手指一一擦過,然後又洗了一遍,方回來與他擦臉。
淨面,梳頭……
沒過多久,風流倜儻的凌瀟瀟再現眼前。
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顧月池輕吁口氣,秋玲已然備好早膳,見顧月池擺手,她忙將擺好菜餚的小几擱到床榻之上,好方便凌瀟瀟食用。
「藥已經熬好,用膳之後便可服用。」
將盛好的粥遞到凌瀟瀟跟前,顧月池嘴角微揚,儼然一副賢妻模樣。
愜意的笑著,接過粥碗,凌瀟瀟歎道:「有你相伴,若能只用膳不吃藥,那便堪稱完美了。」
嗔怪著睨著凌瀟瀟,顧月池苦笑:「那你一早若是不受傷,保護好自己,豈不更加完美?」
知她嘴上雖這麼說,實則心中擔心自己,凌瀟瀟抿了抿嘴,伸手覆上顧月池放在桌上的手:「我下次定會保護好自己?」
眉頭一皺,顧月池不依:「你還想有下次?」
見她橫眉豎目,凌瀟瀟忙道:「絕對沒有下次」
「這還差不多」用另一隻手輕拍了拍凌瀟瀟的手,顧月池看了眼他手上的手臂,兀自端起粥碗,拿起湯匙又要動手餵她。
誰知,她剛拿湯匙舀了粥,便聽外室裡翠姑出聲喊道:「皇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