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的奚璉愣了愣,他不能也不敢從後面這句話裡妄加揣測她的情況,廚房明亮的燈光下,女孩子專注於爐灶的眼眸裡並沒有可見的失去親人的悲傷,也沒有遠離親人的憂鬱……他也注意到客廳裡還有不少為年節準備的半成品,似乎不可能只有她孤身一人,加上布蘭庭身上的衣服,也是最近兩年的男裝款式,那麼至少,這裡還有一個年輕男人居住,是她的男朋友嗎?
在廚房裡開始冷場之時,布蘭庭站到了門口,令不知再應該說些什麼的奚璉找到了他的用途,不過雖然他居中翻譯,卻完全不明白兩個女孩子到底在說些什麼。
「你知道是為什麼縱容那個變態嗎?」
「變態?」
「那只吸血鬼。居然也沒人管他。」
聽她這樣招搖地說出來,歂瑞忍不住看了奚璉一眼。
這個表情讓奚璉誤解,他聳了聳肩,表示他是按原話譯的,無法向她提供更確切的意思。
於是,歂瑞反倒放下心來,繼續跟她說:「你還在為這個生氣嗎?」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天天象蒼蠅一樣在身邊轉悠,你會不煩?」
「嗯……他沒有惡意吧?你可以考慮看看。」
「遲鈍的傢伙!」
「啊?」
「為什麼這麼一致呢?」
「……」
「沒什麼。看來我要親自教育教育。」
「……」
既然對馮·斯維德堡沒探討出個子丑寅卯來,布蘭庭改換了話題:「我還以為你會留下,為什麼哭著回來了呢?」城堡主人對她那麼細緻體貼,不像是會惹她哭的,自己走後發生了什麼?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很老套吧?」歂瑞撇了撇嘴,似乎想笑,但笑的實在牽強,就連鼻子也忍不住開始發酸。經歷過太多的分離,也有了足夠的認知,她以為她真的可以不在乎了,卻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遲鈍的傢伙!」
「說兩遍啦!」
「我就是要說:遲鈍的傢伙!」
「是是是,我遲鈍。滿意了嗎?現在已經很晚了,快點回去休息吧!」
「我要留下來!」
「那……」歂瑞關上火,將煮好的蘿蔔水分別倒入玻璃杯裡,遞給兩位客人,徵詢的目光再次注視奚璉。
奚璉抬腕看看表:「我明天來接她好了。」
「喂!你到哪裡去?」布蘭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奚璉詫異地望著她:「你聽得懂漢語?」
布蘭庭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懂得不多,個別詞還是知道的。」
「我還以為你一點漢語都不懂。」奚璉很鬱悶,她從沒流露過會一點的樣子,吃定他這個「翻譯」,害他把時間都定在她身上。
「被父親強迫學過一點,但太難了!」布蘭庭面對同樣被強迫學習異國語言而且還非常流利的奚璉一點也不慚愧,「你走了我留下幹什麼?『眉目傳情』嗎?」
那個成語她是用漢語說的,怪腔怪調可以原諒,問題是怎麼會在這裡用這個詞?雖說按字面上的意思來說倒也恰當,但……奚璉無語了。
歂瑞聽到那個詞,一頭霧水,不斷地打量兩人。
奚璉知道就會是這樣,果然無法通過那個用錯地方的成語猜測出她的意思,反倒誤導了別人。「她漢語不是一般的差,還亂用成語。」他苦笑著解釋,免得女孩子想到更遠的地方去。
「哦,」歂瑞點著頭,就憑之前布蘭庭的動作推測道,「她不希望你回家吧?如果方便的話,你打個電話回去說一聲,就留下來吧!」
奚璉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溫暖熨貼著他的掌心:「這句話應該我說才是,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就打擾了。」
「她如果願意,可以跟我一個房間,你就用書房,這樣可以嗎?」歂瑞安排道。
奚璉翻譯過去給布蘭庭聽了,布蘭庭連連點頭,於是就這麼定下了。
待奚璉洗漱完畢,換上歂瑞為他準備的衣服出來時,兩個女孩子早已上了樓。
他在客廳裡轉了轉,就回到安排給他的書房裡,房間不大,傢俱滿滿當當,有點擁擠。畢竟是私房不是什麼豪宅,他體諒地想著,翻了翻電腦旁的書,那一大堆都是高考複習資料。
「原來她的姓不僅少見,還是這麼生僻的一個字啊,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讀。」他看著封面上端莊清秀的字體,自嘲著。
脫下披在身上的外套,奚璉扯開被子躺上床,沒有暖氣令他很不習慣,彷彿又回到了久違的宿舍。
自己有幾年沒住在宿舍了?好像大二下學期就沒怎麼住過了。他一邊回憶著剛剛告別的學生時代,一邊欠起身從旁邊的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拿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一本《大學語文》。他隨手翻了翻,異樣的嶄新,根本不像有人用過。再抽一本,是《英語(二)》,一樣嶄新。
大學?他望向電腦桌旁那大堆的複習資料,莫非她男朋友是大學生?笑著搖搖頭,自己太好管閒事了!他放下書,伸手關上燈鑽進被窩裡。
歂瑞很早就醒了,是被布蘭庭弄醒的,不是她喊了她,而是她幾乎將她擠到床下去,所以她索性提前起床。
輕手輕腳帶上門下樓,書房的門緊閉,沒有什麼動靜,顯然那位奚璉少爺也沒有這麼早起的習慣,她乾脆開門出去。
門口的紅燈籠將暖暖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身上,前面高樓的裝飾燈光依循著既定的規律不斷變幻著,為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增添了一抹靈動的色彩。
她搓了搓開始冰涼的雙手,左右張望了一下,大步地跑了出去,冷清的節日凌晨,單調的跑步聲在小巷裡迴響。
圍著附近跑了一大圈,天也濛濛亮了,漸漸有霧氣升起,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她放慢腳步,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大概可以準備早餐了吧?她拐進回家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