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如霧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那層層的雨雲在漸漸地退去,顯露出一片淨朗的蒼穹……

    興非一收回視線,回應她的目光。

    歂瑞毫無懼意地望進那雙幽暗如宇宙的眼眸,彷彿要將那裡洞穿:「就是像你們這樣進入人類或是其他生命生活中的神,在你們選擇進入時,便再也不是超脫於命運之外的存在,因為你們的選擇不僅影響和制約了我們,同樣,你們也受到我們的選擇的影響和制約,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

    興非一的確不能否認,他踏進了命運這條河流,因他的選擇造就了某些終點,可是也成就了更多的起點,就像蝴蝶輕輕扇動的翅膀,已經在他不在意的地方形成了颶風。

    歂瑞收回目光,笑了,就像終於擺脫了長久以來的陰霾的朗月一樣,放射出明淨的光輝來:「我必須承認:我的命運沉浸在無法挽救的悲哀裡,並不是那個人的錯,而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們時常怨恨這世界的不平等,可是怎樣的不平等也好,怎樣的不公平也罷,只要生命還在繼續,命運就還沒有結局,就是染上悲哀色調的現在,我仍有另外的選擇——那就是:原諒。不是原諒他人,而是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的失誤,承認自己選擇的錯誤,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式,將這所謂的悲慘命運完全改變。」

    興非一看著小丫頭,她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就算壁爐裡的火光在其中映出跳躍的影子,似乎也不能改變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如潭水般的沉靜與安詳。

    「你的母親呢?」他不相信她真的可以「原諒」。

    「記憶裡,我的母親很愛我的父親,她常常抱著我,說父親和我,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雖然她不知道她會因此失去生命,可是,我相信,如果一切重來,她仍會以我們為驕傲。」歂瑞輕輕地說,一滴透明的淚水從她明亮的眼中落下,閃耀著令人驚艷的光芒,那光芒所照耀出的,是一條鋪設在悲傷之上的道路,不是超越,是發現本質與接受事實,是對過往歲月的承認並努力接連幸福的未來。

    興非一的眼底終於有了錯綜的情緒,像絲線糾結在一起,失去往日的平靜。他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說道:「……其實,你這段時間的痛楚……都是我造成的。」

    歂瑞疑惑地睜大眼睛,等待著他說下去。

    又想起那天拿走小丫頭手中的藥品追出去的情景,他質問那個悄然離去的少年,既然身份已經被揭穿,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說出真相?少年卻說出這樣的話:「既然說出了謊言,就應該說到底,因為真相會在謊言造成的傷口上疊加更大的痛苦。」

    興非一想到那句話,眼中的情緒更加複雜,既然她在那樣的傷害和怨恨中原諒了無限之主,他所想要說出的真相真的會如另一個自己的那句話一樣,在她已經逐漸癒合的傷口上再次狠狠地刺入一刀,甚至比曾經的更深切,他所將要面臨的怨恨,也將比無限之主所感受到的更強烈。離開的那段日子,他想了很多,其中就有將真相告之小丫頭,三人重逢的那天本來是個絕佳的機會,但無限之主的退讓,卻使他忍不住再次想挑動小丫頭的怨恨——縱然最後沒有成功。

    他自嘲地挑起唇角。正如她所說,除了那個傢伙之外,他也不過是個不夠完全的生命罷了,與其他某些自以為是的神祇沒什麼區別,都有著跟人類一樣的負面感情,並經常為這些負面感情所操縱,做出跟他們所鄙視的人類一樣的行為——渴望關注化為怨恨,害怕超越化為嫉妒,恐懼孤獨化為佔有,然後,用他們超於人類的能力妄圖控制……

    歂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看著那變化不定的眼神,揣測是什麼能夠驚擾這個冷傲少年沉潛隱秘的心靈。

    「……沒有『真純體』,沒有無限之主的容器,更沒有所謂的宿命,」興非一等待著她指下的琴弦振動,等待著承受更驚人的風暴,「只是因為他遇到了你,他第一次踏入某種生命的生活。」

    歂瑞指下的琴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手掌用力地按住了它們,將它們緊緊地壓在琴身之上,眼淚忽然像大壩崩塌,狂洩而出。

    傷害他人最終傷害自己,興非一皺起了眉,而眼底則平靜了,平靜得一無所有。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去世的?」在肆意橫流的淚水裡,歂瑞哽咽著問。

    興非一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家族沒有背負宿命的厄運?」在縱情奔洩的淚水裡,歂瑞平靜地問。

    興非一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說,那十年之期——我前世的死亡和父母今生的去世僅只是一個巧合?」在洶湧如洪的淚水裡,歂瑞大聲地問。

    興非一點了點頭。

    「……你的意思是說,我能看到不應該看到的東西並不是因為我有特殊的身份?」在漫溢如潰的淚水裡,歂瑞激動地問。

    興非一點了點頭。

    「楊學長跟我並沒有前世的恩怨?」

    「不,這是真的。」興非一這次卻否認。

    歂瑞愣了一下,冷靜下來:「那麼,前世如果不是閻王保住了我,那麼是誰?」

    「是你岳父。」

    「你所說的涉及到我和那個人的關係的話全是假的?可是……」她怎能相信那全是謊言?

    「是,縱然天衣無縫,謊言仍是謊言。」興非一輕輕地說,「包括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使你完全信任我。」

    壁爐裡的一根柴禾在高溫下爆裂,發出很響的「辟啪」聲,就好像古代官員斷案前的那一下驚堂木,隨後巨大的沉寂籠罩了整個房間,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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