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雅沒想到她聽到「吸血鬼」這個詞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這一方面……
「伯爵說的君上是指誰?不會是興非一吧?」歂瑞終於想到正題上來了。
「是我,如何?」興非一的聲音幽靈般出現。
交頭接耳的兩人驟然分開。
歂瑞道:「不如何,好奇而已。」
「我主被棲身於黑暗中的種族稱為『支配者』。」子雅在一旁道。
興非一從僕人手上接過了自己那匹黑馬的韁繩,不置可否。
這個稱呼儘管很簡單,沒有任何的修飾,倒是與他有著十分完美的契合度,無論他的個性氣質還是那殺人不見血的冷利眼神。歂瑞心想。只是似乎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稱呼呢!
子雅以為小丫頭還會繼續問下去,結果她並沒有再問,而是開始炫耀練習成果:「興非一,你看,我今天很不錯吧?」
興非一戴上手套,把她上下打量一番:「看起來不錯。」他的重音放在「看」上,完美地表明了態度。
子雅趨前幾步,靠近興非一,低聲道:「吾主,美洛到了。」說完才自嚇了一跳,他怎會做這多餘一說呢?
興非一倒沒有什麼想法,微微點頭,翻身上馬,伸手去拿小丫頭的馬韁。
「你幹什麼?」在馬上的不安全感令歂瑞懷疑地望著他,堅決不放手。
興非一暗示子雅,後者立刻上馬靠過去道:「我來牽著你的馬,這樣安全些。你坐穩了,別夾馬腹。」
看到這回小丫頭乖乖放手,任子雅兩手各控一韁,帶她一起騎馬緩步而出,興非一正要跟上去,忽然甩蹬下馬,對身旁一個僕從道:「塞勒到了讓他到會客室見我,另外也通知美洛。」
「是。」
會客室在城堡最偏僻的位置上,高大的窗戶因為向北以及窗外東邊那幾棵繁茂的歐洲槲櫟,使整個房間變得非常幽暗冷清。
興非一親自打開窗子,清晨的微風終於能夠進來置換室內凝固僵硬的空氣,它歡快地在屋子裡馳騁著,親吻椅墊上的流蘇,逗弄幾上銀質雕花檯燈下的便箋,當然更不忘將興非一的長髮牽扯出舞動的線條。
敲門聲輕微而有節奏,隨後是僕從的通報:「馮#8226;斯維德堡公爵、德#8226;戈耶伯爵到了。」
「進來吧!」興非一沒有回身的意圖,淡淡地道。
門打開又關上,兩位血族大貴族在他背後行禮,異口同聲:「君上。」
「塞勒,聽說你介入『血』『狼』之爭了?」興非一的聲音不疾不徐。
馮#8226;斯維德堡很快地回答:「是,我……」自王授命他侍奉這位隱形的君主,雖然兩千年來未能對他有更多本質上的瞭解,但至少知道從不轉過身來的他是絕對不接受解釋的,所以儘管他很想解釋,卻無法開口
「你回去吧,」興非一的聲音聽起來如低幽花香,溫柔而無害,「記得見到該隱時對他說,我放你自由了。」
馮#8226;斯維德堡單膝跪下,額前垂下的髮絲頃刻遮蓋了他那雙青黑色的眼眸,而身體則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就像有人將他推進了冰窖一樣。「君上……」他想乞求,問題是面前的支配者也從不接受乞求。
「君上,公爵大人只是擔心兩族之間的戰爭會影響您的心情,畢竟他們皆為您的眷族。」德#8226;戈耶也跪了下來,語速飛快,生怕站在那裡的人不耐煩。
「美洛的意思是,塞勒的出發點是好的?」興非一輕輕地問。
德#8226;戈耶知道自己是冒了大不韙,不敢再接言。
一隻大杜鵑落在窗台上,不斷啼叫著,小而明亮的眼睛怯懦地打量著四周。
夜色般的長髮隨風而舞,興非一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它帶著白色斑點的翅膀,它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並未驚飛。
血族公爵對狼族之一布蘭庭家族的未來族長不打不相識他是知道的,但他絕對不允許他的人因此攙和進「俗」事裡,進而將他也拖累進去,這是他的原則。無限之主會犯的錯誤他可是絕不會犯的。
可是即便愛情這種東西他不想理解,似乎自己對因之而起的懲罰也沒來由地興趣缺缺,這是為什麼呢?興非一輕輕地蹙起了眉頭。「千年的交情還是有價值的。」在「布谷布谷」聲中,他自言自語地親自將美洛的求情變成了供他使用的「梯子」。
跪著的兩位血族大貴族互相看了看,不知該如何回應。
「塞勒還沒用過晚餐吧?美洛,麻煩你代我相陪。」興非一揮了揮手。
馮#8226;斯維德堡和德#8226;戈耶聞聲抬頭,分別說著「謝君上」和「是」退了出去。
那隻大杜鵑像個嘮叨的老人,仍在重複著單調的話語,完全不顧忌聽者的感想。
僕人敲了門送進來一杯水,興非一接了,倚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我還以為死定了呢!」離開會客室的馮#8226;斯維德堡撥了撥他的頭髮,大大咧咧地說。
德#8226;戈耶媚眼如絲地嘲諷:「那還不是君上瞭解公爵大人,只要是遇到女人的事,百無禁忌,死又怕什麼?」
「美洛,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死了哪有美人在抱?」馮#8226;斯維德堡嬉皮笑臉地湊過去。
「看來那位狼族小姐也不過爾爾,收不了大人的真心。」德#8226;戈耶不動聲色地離開他幾步,冷淡地說,「大人有朝一日若是死了,我一定送一百個美女到您的墳墓裡去。」
血族公爵忽然收起了笑容,難得正經地說道:「客氣。伯爵的救命之恩塞勒有機會一定竭誠以報。」
德#8226;戈耶輕哼一聲,當先行去。
至此,兩人都不再說話。興非一所說的「千年交情」也不知道到底是種怎樣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