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闕停住了腳步,眼前立刻浮現出小義的身影……不可能,小義有那種本事傷害他嗎?
「就是上次給你名片的那個日本老太太,好像是個什麼捉鬼的吧,因為她叫興非一『餓鬼』。也不想想,餓鬼起碼要好吃吧?他哪裡像餓鬼了,厭食還差不多!」小丫頭本來還是在跟達闕說明情況,可說著說著就義憤填膺起來。
達闕的心思一點沒被她引偏,只是有點奇怪。興非一怎麼會讓清川蘭子稱為「惡鬼」呢?難道……唉,他又做了什麼無聊的事吧?
「不用操心他,你還是操心自己的作業吧!」
聽到少年這句話,歂瑞見他滿不在乎地進了書房,不知道這種冷淡到底是基於充分信任興非一的實力,還是根本不關心他。
上課時,如常看到興非一。她明白了,達闕是非常瞭解他兄弟的吧?那種信任幾乎是絕對的。真好,其實他們兩個實際的關係並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麼古怪吧?那時一定是她太胡思亂想,尤其是還直接導致她都不敢跟他說廟會那天發生的事,自己真的很小題大做。
興非一難得地將視線從窗外移回,掃了她那雙停駐在他身上笑瞇瞇的眼睛一眼。
歂瑞馬上正襟危坐,可由於笑容收得過急,臉上的肌肉都像是僵硬了。
興非一轉回頭去,沒人看到他漫溢而出的輕淺笑容。
晚自習後,楊國朝如約而至。歂瑞一改往日只是跟興非一說一聲就告別的習慣,至少將「路上小心點」這句話重複了三遍,才在他的催促下與楊國朝一起離開。
子雅將興非一迎上車,倒了一杯KonaNigariu遞給他。
興非一接過,看著前面仍幾步一回頭的小丫頭,說:「回酒店。」
子雅也望了望那小丫頭,「這」字出口,卻沒有再問下去。如果主上願意說明,根本就不需要他開口詢問;如果他不願意,自己問什麼都會被棄置一邊。他暗自搖了搖頭,什麼時候自己也有了人類的毛病呢?
車子堪堪拐上直通酒店的那條路,就忽然停了下來,子雅步下車去。
明亮的車燈下是一位嚴肅的老太太,正是日本陰陽師清川蘭子。
看到子雅,她愣了一下,但手指上仍夾緊符紙。
「清川夫人,請問您因何攔車?」子雅慢條斯理地用日語問道。這叫明知故問,他給自己下著定義。
果然,「明知故問!」清川蘭子大聲道,望向打開的車門,「惡鬼!你給我滾出來!」
「您太出言不遜了。」子雅收起禮節性的微笑,身上肅殺之氣驟然湧現,語氣也激昂起來,那是在歂瑞面前從未顯現的他。
「土御門家最後一位當主安倍范忠的不記名弟子,他繼子籐田乾堂的師妹,天社土御門神道總廳顧問,近代土御門家少有的人才。從哪個方面來說,你都有資格承繼當主之位,可惜……」
悠然而意猶未盡的語聲如同緩緩斟倒的酒液,在撲鼻的幽香和清冽中,灼熱了人的肺腑。
清川蘭子的瞳孔收緊,死死盯住子雅身後出現的俊逸少年,指間的符紙已經有了折痕。她的對手似乎非常瞭解她,而她,對它的來歷卻完全一無所知。
子雅身上的肅殺之氣在興非一的聲音響起之時立即收斂,欠身向旁邊退開,為主上讓出路來。
興非一的視線從陰陽師的眼眸滑到她的手上,饒有趣味地反問:「難道我說的不對?」
清川蘭子的手指開始顫抖,儘管並不明顯,但仍逃不過對面兩人的眼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是值得嘉獎的,可人貴有自知之明,徒勞無益的事做了也沒什麼效果,不做也罷。」興非一今天也一反常態,甚至比對達闕說的還多。不過,這樣緩慢的語速則分明是在挑戰對方的耐性,尤其是他居然輕輕地笑了,「免得讓某個號稱是繼承土御門的唯一陰陽師的願望實現了。」
一陣寒風從樓宇之間擠過來,吹亂了三人的頭髮,可無法擾亂他們的視線。
這個人,不,這個惡鬼到底還知道多少事情?難道少年的身軀並不是它真正要的東西,它的目標是她?清川蘭子努力克制,被人剖析自己的立場絕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她不可以輕舉妄動,她要弄清楚的,是它真正的目的。
「雖然土御門家早已沒有了安倍晴明的血,可你的確是個相當有天賦的人,五位高級式神也足以證明你的實力。最值得誇獎的是那只朱雀,作為火屬式神,能夠達到金色已經非常不錯了。」興非一就像是老師在對學生的成績給予肯定一樣,根本沒有體諒過別人是否能夠接受他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
清川蘭子死盯著這個少年,從他的站姿和神態都可以看出侵佔這個軀體的惡鬼從沒把她當作是對手,那種不屑一顧也不是為了在氣勢上壓倒她而偽裝出來的。從昨天的對陣更是可以充分的瞭解,它的力量過於強大,也許安倍晴明在世,也不是它的對手。
可是,她怎麼能就這麼算了?無論她有沒有先祖的血統,她都不能放過它,賭上曾經的姓氏,賭上土御門家的榮耀——
「你說的不錯,」就在她準備傾盡全力孤注一擲的時候,興非一再次開口,依然散漫地說道,「所以既然現在觀眾已退場,戲已經演完,我們也就不用繼續了。」
戲?清川蘭子眉間的皺紋加深了幾許。
經過的車輛都很小心地避開他們的位置,無論司機或是乘客,都沒有把好奇的目光過多地投向他們,只是在心裡猜測這是個怎樣的事件。
興非一若有似無地笑了:「好吧,鑒於你的優異表現,我也應該做出一點相應的表示。」說著,他緩緩抬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