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幫忙吧!」剛坐下的達闕又站起,道。請使用訪問本站。
「不用不用!」小星連連擺著手出去了。
「孩子,你坐!」女人笑道,「我們的灶可跟你們城裡的不同,你幫不上忙的。」
達闕笑笑,依言坐下。小月又恢復到一聲不吭,所以為免冷場,他問道:「伯母得的什麼病?」
「醫生說是濕疹。前一陣子發得很厲害,這幾天已經好多了,就是藥吃著讓人總想睡。」女人指著手臂上那一片一片的紅斑道。
小月咬緊嘴唇望著那不光潔的肌膚。
「濕疹好像是種常見病,可以要中醫調理一下。」達闕看了看,建議道。
吃晚飯的時候,小月的情緒越來越低落,神情也越來越難過。當她拈起一塊特意為他們燒的雞肉放進嘴裡後,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怎麼了?孩子。」女人向女兒道,「快去拿條乾淨毛巾來!」
達闕掏出餐巾紙遞過去,小月卻開始放聲大哭。
「我們母親去世得早,伯母讓妹妹想起了母親,所以才……真是不好意思!」達闕略帶歉意地解釋。
「可憐的孩子。」
女人起身走到小月身邊,將她摟進懷裡,小月的哭聲變得沉悶卻越發撕心裂肺。
一頓晚餐幾乎都沒怎麼吃,破敗的村落裡迴盪著小月無法言喻的悲傷。
村落裡的夜晚沒有任何娛樂,因為這村子廢棄了,所以電也沒有接過來,大家都早早歇息。女人安排自己女兒和小月睡在她房裡,將女兒原來的房間騰給了達闕。
望著桌上那如豆的煤油燈,少年想,這大概是小月最期望的安排了,那麼小瑞呢?此時此刻,她在期望的又是什麼?她是否明白她做出了怎樣的選擇,而這選擇又會如何地影響她自身呢?
第二天,原本要回到自己家的小星由於小月堅持不走,便也留了下來,一大早拉著她去村後菜園裡摘菜去了,達闕則留下來幫忙劈柴。
「孩子,休息一會兒吧!」女人今天精神好了許多,親自出來給雞餵食。
「嗯。」達闕放下斧頭,舀了勺水喝,他很喜歡這裡的水。
「……小月她……」女人似乎想問什麼,猶豫了一會兒,達闕等著,可她終沒有問出來,而是轉變了話題,「我也有個女兒叫小月。」
達闕沉默著,他知道她只是想找個人傾訴。
果然,女人繼續講下去:「她和小星是雙胞胎。」她的眼睛裡泛起的幸福光彩,與那在陽光下閃亮的滿頭白髮,形成一種刺目的悲涼,「非常漂亮的孩子,長著一頭黃色的頭髮和一雙貓一樣黃色的眼睛。」
達闕尋思著:黃色的頭髮還算常見,尤其是孩子,所以有「黃毛丫頭」之稱,可是黃色的眼睛是不正常的。村姑十分普通,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一對完全不同的雙胞胎姐妹嗎?
女人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說道:「她和小星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她是那樣漂亮,漂亮得……令人恐懼……」她的眼神暗淡下去。
達闕可以理解,一個這樣另類的孩子,生在這樣偏僻的村落,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可想而知。
「村裡人都怕她。明明我的小月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可是他們都怕她。」女人的聲音有點嘶啞,「她生出來沒幾日,村裡的神婆就來了,說她是妖孽降世,不死就會害死全村的人。」
達闕不由嗤笑,人太容易對不尋常的事物產生疑忌了,而疑忌一旦產生,就會在人心中像雨中的春草一樣瘋長,無法遏制。什麼常識,什麼理智,統統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一個嬰兒,便在這種疑忌中平空成就了無邊法力,彷彿可以殺人於無形。
女人雙手摀住了臉:「可她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呀!」
達闕默默地掏出餐巾紙遞過去,似乎無意地道:「小月她們快回了吧?」
女人慌亂地擦乾臉上的淚水,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對不起,跟你淨說些有的沒的。」
達闕望著兩隻雞在搶奪一條不幸被它們發現的小蟲兒,微笑道:「我很高興您願意說給我聽。」
「謝謝你。」女人轉身去灶間,「我去做飯。」
達闕坐下來,伸直腿,望著從外面回來的小月和小星。她們手中的籃子裡裝得滿滿的,新鮮的青菜還沾著露水,嬌嫩可愛。
「收穫不少呢!」達闕道。
小月的臉龐紅通通的,還掛著汗滴,但顯然神色比之前強太多,眉宇之間有了喜氣。
小星去灶間幫忙,小月便坐在達闕讓出來的凳子上,喝著他舀給她的水,低低地說道:「如果……能夠一輩子……」
達闕勾著的唇線收斂起來,輕聲問道:「你,瞭解地府化魂鼎嗎?」
小月手一抖,那只盛滿水的瓢跌落在地上,水潑進乾燥的土裡,片刻被大地吸收。她抬起頭,用一種異樣的驚懼表情望著身邊站立的少年。
達闕沉靜地望著在院中爭食的雞禽,臉上無喜無憂:「『地府化魂鼎,七日化人魂』。你不知道?」
「七……七日化人魂……是什麼意思?」小月驚魂不定地問。
達闕將淤積在胸的一口氣吐出去,也吐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就是指熬煮七天之後,被攝魂之人的靈魂就不再存在於世了,就連轉世的機會也沒有,徹底消失。」
小月不由自主地收縮身體,一個不穩,凳子翻倒,跌坐在地:「不……不會的!我……我只是……只是借一下……一下而已。那鼎只是可以……可以勾魂……」
「你聽誰說的?」達闕輕笑,不知該悲哀還是該憐憫。
「送……送鼎給閻君的人說的。」小月茫然無措。
「『還』的人說的才對,地府化魂鼎本來就是閻君之物。」達闕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將凳子也扶起。看樣子之前也有人借過這個用於勾魂,所以小月聽說之時並不知道它是殺人之物——雖非利器,卻貴在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