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葉歆詫異的看著布揚古,不大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話。
布揚古不耐煩的瞟了葉歆一眼,起身,背對著她將雙手在背後交疊而握。葉歆一骨碌爬起來走到他身後,「你又打了什麼鬼主意?」
「我沒打什麼鬼主意,我只是想知道小叔父是把你從哪兒弄出來的。」布揚古眉頭緊鎖,揉著眉心。有些事兒他有些想不通。
「總之是建州,在建州無論是在哪兒都逃不過努爾哈赤的掌控。」葉歆似乎明白布揚古在擔心什麼,「你是怕著了努爾哈赤的道兒?」
「嗯。」布揚古點頭。「我曾無數次安插過探子進建州,可每一次都被努爾哈赤識破。這次接你回來,似乎有些太多容易了。」
葉歆也跟著點頭,「是啊。所以我說,你們永遠也鬥不過努爾哈赤,哪怕是用我迷惑他也沒用」語氣中帶了挖苦和嘲諷,可葉歆卻分不清這嘲笑的對象是布揚古還是自己。
葉赫為了自己的利益屢次出賣葉歆,努爾哈赤口口聲聲的說愛她,卻也在不停的利用她。這骯髒的世界,除了褚英,真的再沒用一個人是真心對她的。在利益面前,連骨肉親情都開始變得廉價起來。
布揚古轉過身,怒視著葉歆,他最討厭的就是葉歆這個樣子。「在你心裡努爾哈赤就那麼無所不能麼?」
「恩」葉歆不置可否的點頭,挑釁的看著布揚古。「你們沒有一個人比的過他不夠冷靜,不夠睿智,永遠只有被他打敗的份兒」
布揚古漲紅了臉,瞪著葉歆,「你這是什麼意思?葉赫的存亡與你無關,你一心只想著建州?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建州的人了?我告訴你,我就算把你嫁到蒙古撈不到一點好處,也絕對不讓你稱心如意的留在建州」
「只怕我何去何從,你做不了主。」葉歆詭異的笑著,全然不見了方纔的張揚跋扈。她這是在嘲笑布揚古對時局的無能為力。
布揚古揚起手,很想狠狠的給她一巴掌。可目光觸及到葉歆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時,卻頓在半空遲遲下不了手。「可興天下,可亡天下。終究是興了誰家天下,亡了誰家天下。」布揚古無力的呢喃,將手甩開,最後瞪了葉歆一眼,拂袖而去。
葉歆舒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到床上。屋子裡安靜的幾乎令人窒息,這樣的環境下似乎很適合用來思考。莫名其妙把葉歆帶走離開費阿拉城的褚英,對此事不聞不問的努爾哈赤,行為看似恭敬眼神卻十分怪異的福叔,找借口傳話支走褚英的代善,這四個人到底在整件事上扮演怎樣的角色。
是夜,風雪交加,一個身材瘦小,身著單衣的小廝,冒著風雪在費阿拉城中奔跑。才剛跑到議政廳門前,便被守門侍衛上前橫臂攔住。「什麼人?」
那小廝凍的瑟瑟發抖,忙將雙手插在袖管中取暖,順便作揖,「奴才是大阿哥的家奴,勞煩軍爺通報一聲。府上出了事兒,咱們這要稟報爺一聲。」
那守衛似乎很不耐煩,吸了吸鼻子,揮手道,「去去去,府上的事兒再大也打不過國事兒貝勒爺正召集爺們在裡面一事兒,你一邊候著去。」
那小廝不甘心,忙將雙手抽出,踮起腳去拉侍衛手中的長矛。「軍爺,行行好,您通報一聲。若是再晚些,奴才怕是小命不保了。」
那寬臉侍衛雖然面相很凶,心腸卻不壞,見那小廝可憐巴巴的模樣,心裡一軟,神色有些猶豫。正要將手上的長矛放下時,另一邊尖嘴瘦臉的守衛闊步上前,用長矛桿子狠狠推了那小廝一下,冷聲道,「這會我們進去通報,掉腦袋的就是我們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兒等不了?去去去……一邊候著去」一面說著,一面又不客氣的追著一直踉蹌向後倒退的小廝,逼迫他走的遠遠的,方才放心走了回來。
那寬臉侍衛一臉同情的看著衣著單薄的小廝,站在遠處瑟瑟發抖。那尖臉侍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娘們心腸,早晚有一天害死自己」
那寬臉侍衛聳聳肩,一臉愁苦相,「我瞧著,那小子很是著急。再不然也不會大冷天兒的只穿了單衣就跑來傳話,若真是大阿哥府上除了什麼要緊事兒,咱們也擔待不起。」
那尖臉的侍衛橫了他一眼,道,「這會兒屋子裡談的可是要緊事兒。看不出來麼,咱們要打仗了。你這會冒冒失失的闖進去,保不齊貝勒爺會發怒。大阿哥府上能有什麼事兒?左不過是那個刁鑽的福晉又捅了簍子。」
「瞧我,忒笨了不是?」那寬臉侍衛恍然大悟,猛的一拍額頭。「我們家那口子在大阿哥府上當差,前兒回來倒是說了,那葉赫福晉陪嫁的丫頭有了大阿哥的骨肉,府上正打得不可開交呢。」
「瞧瞧,八成是那福晉又惹了禍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走回了原來的位置,都收了聲,一板一眼的站在門口守衛。
廳內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後,努爾哈赤終於一錘定音,決定派兵援助哈達。並派褚英親自帶兵前去哈達迎接三位哈達質子。
褚英對於打仗向來熱衷,只是這次他卻很不高興。悶悶不樂的低頭向外走去,那等在風雪中的小廝看見披著銀鼠大衣的褚英出門,忙拖著幾近凍僵的身子跑上前。僵硬的打了千兒,「爺,不好了,出事兒了」
褚英被橫衝出來的人影嚇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定睛仔細看清來者。忙伸手拎起他來,蹙眉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是不是格格有什麼不適?」
那小廝鼻涕一把淚一把,不知是太過寒冷還是太過害怕,渾身一直抖個不停。「格格她,她她不見了。」
「什麼?」褚英大驚失色,顯然是慌了陣腳。
此時方才踱步走出的代善快步上前,按住了代善的肩膀。將目光投向那瑟瑟發抖的小廝,「格格什麼時候不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不帶任何感情。
「三個,三個時辰前」那小廝磕磕巴巴,低著頭完全不敢看褚英漲紅的臉。
「混賬早怎麼不來報?」褚英大怒,一腳踢在那小廝的膝蓋上,使得原本就凍的要死的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口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見他跪地求饒,褚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揮手便抽出腰間長刀,欲再給以懲戒。代善忙按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你瞧他身上只穿了在屋裡時穿的單衣,方可知曉他出來時甚是匆忙。想必一發現東哥失蹤便急著跑來報信。」說著又伸手將那小廝扶起,掃了一眼他蒼白的臉,「再瞧他凍的發紫的嘴唇,少說也是在這雪地裡站了兩個時辰。八成是他到了這兒,守衛卻不肯讓他進去。大哥,你這是作怪了好人。」
褚英皺了眉,仔細打量起眼前連站穩都很困難的小廝,輕咳一聲,轉頭目光凌厲的看向一旁的兩名守衛。那兩名守衛慌忙中雙雙跪地,「奴才萬死」
「死頂屁用」褚英的聲音依然洪亮,猛的將刀插回刀鞘中。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音格外刺耳,讓那兩個侍衛更加膽戰心驚,忙又口頭認罪。褚英不耐煩的踢了那尖臉侍衛一角,「起來,去把他帶去醫館,單說是我府上的人,若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提頭來見」
「是」那侍衛遲疑半晌,方才領命,一骨碌爬起來付了那一瘸一拐的小廝向遠處走去。
「你,去帶人出城尋找,務必要找到布喜婭瑪拉格格如若不然也提頭來見」
「是」那寬臉侍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雖搞不懂為何要去尋布喜婭瑪拉格格,可還是乖乖的領命迅速離去。
「我明明已經把東哥兒帶出了費阿拉城,可卻沒想到她還是被算計在這場棋局之中。」褚英有些沮喪的看著代善。
代善搖頭,輕歎一聲。「躲不掉的,這是命」
「你也來說這屁話」褚英惱火的吼道,「我最不信的就是命憑什麼?難道就憑她戴的那塊破石頭,難道就憑薩滿說的那句話?什麼可興天下,可亡天下?代善,別告訴我,你喜歡她也是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代善極力辯駁,眸光閃亮。「我喜歡她,是因為她有著我沒有的勇敢和執著。」
「這就是了。」褚英似乎是頭一次這麼讚賞代善。「雖然我頂討厭你喜歡她這事兒,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聯手來保護她你腦子比我靈光,你說說,阿瑪把她藏到哪兒了?」
代善無奈的看著褚英搖頭,「這事兒雖和阿瑪脫不了干係,但是也絕對不可能是阿瑪把人藏起來了。只怕,是葉赫派人帶走了她。」
「我這就去葉赫尋她回來。」話音一落,褚英便腳下抹油般的竄了出去。
代善急忙跟上,拉了他,「阿瑪派你去哈達,你且先領兵前行,去葉赫的事兒便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