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枝月前隨長公主去了趟汶州,一路上給花溪講那汶州人情風物和運河上舟船漕運等等,花溪聽著有趣,心裡盼著離開這裡,也許不久後也能入瓊枝這般灑脫地去遊山玩水。
兩人隨著宮女不知穿過了幾許庭廊,俄而,見一處白色的院牆出現在眼前,放在外面,這種青瓦白牆比比皆是,可是在這都是高大紅色院牆的宮內,倒顯得獨樹一幟。
花溪不禁疑惑道:「這裡是……」
瓊枝壓低了聲音,「這宮裡說梅花好哪裡也比不上清華宮的。喏,就是前面那裡……」瓊枝指的正是那處有著白色院牆的宮室。「不過十七年前,皇舅舅最寵的梅妃薨逝後,便把宮室封了,成了冷宮。裡面只有兩個老宮人看管。待會兒我打發了那兩個宮女,領你進去。」
花溪蹙眉問道:「擅自進冷宮,不會出什麼事吧?」
「沒事,我小時候經常和子澄哥摸進去玩耍……」瓊枝的聲音暗啞了幾分,隨即輕笑說,「清華宮後面有條近路能穿到御花園,一旦有事跑得也快…….你在這裡等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著,瓊枝便朝前面立著的宮女走去。
也不知瓊枝給宮女們說了什麼,那兩人果真走了。
瓊枝回來拉上花溪,繞到清華宮的後牆角,瓊枝扒開雜草找了一陣,忽然驚喜道:「一年多沒來宮裡了,沒想到還在……」
花溪順著瓊枝的方向看過去,雜草背後一個半人高的牆洞露了出來。
「從這裡進去剛好是清華宮後園,那兩人一個被我支去取斗篷一個去給我娘送信,怎麼也得兩三刻才能回來,咱倆快些還能看半個園子。走吧」瓊枝半彎了腰從那破洞鑽了進去,伸手示意花溪跟上。
兩人從後牆進了清華宮,雖未見花卻聞暗香浮動,待瓊枝領著花溪繞過一座宮捨,穿過角門,便是一道依山而建的長廊。
站在廊廳望下去,便見園內梅花盛放,如雲海一般。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花溪點點頭,瓊枝臉色頗有得色,「走,下去看。」
花溪隨著瓊枝從廊亭下去,近處細看,這園內的梅花品類眾多,靠外有高潔的綠萼,如雪的玉蝶;內裡有嬌妍的宮粉,俏麗的灑金……風過,落花繽紛,馨香滿園。透過花雨看去,遠處宮室影影綽綽,恍如九天仙宮。
所謂香雪海便是如此吧。花溪的目光一邊看一邊感歎,這清華宮裡的梅花品種多,若是能採些花瓣回去制五梅熏衣香倒是不錯。花溪心裡想著,順嘴就說了出來。瓊枝一旁笑她真是個香癡,花溪但笑不語。
兩人一路往梅林深處走去。
不知走了多遠,忽聞有人說話。層層疊疊的梅林遮擋,她們並未見說話之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四下看看,除了塊半人高的觀景石,再沒有餘物可以遮擋一二。花溪和瓊枝進退不得,只好站在觀景石後遮住雙腿,只盼著說話之人不要近前來。
「郡王,時辰到了,您該出去了,讓人瞧見了可不好」
「無妨,再坐一刻我自會離開,不會讓您為難。」
瓊枝拉著花溪的手緊了緊,花溪也聽出來那個聲音是尹承宗。
「郡王折殺老奴了。」顯然因為尹承宗用了「您」,那位公公語帶惶恐。
「這是應該的。這梅林子多虧了您照料……這宮裡她只喜歡這裡……」尹承宗的語氣聽起來無比傷感。
老公公歎了口氣,「您有孝心,娘娘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
「走了,我明年再來」
「老奴恭送郡王。」
兩人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了,直到再聽不見腳步聲。
尹承宗似乎和此間曾經的主人關係不一般。
花溪正暗自納悶,手上一緊,瓊枝拉了她一把,「咱們也走吧」
瓊枝的臉色不大好,花溪沒敢多問,皇家的隱私事,她即使有興趣,也沒膽子去探究,於是點點頭跟著瓊枝往來時的路去了。
從清華宮出來,兩人整理了一下衣襟,那兩個宮女還未回來,花溪和瓊枝便尋了附近一處亭子歇腳。
「今日碰見承郡王的事……」
瓊枝的話沒有說完,花溪已經知趣地接了過去,「今日只是在宮中賞花,並未見到旁的人」
「嗯」瓊枝似乎有了心事,目光有些飄忽。
不多時,一個宮女抱著兩件斗篷找到了花溪和瓊枝。
「可知道太后她們去了哪邊?」宮女伺候瓊枝披上了斗篷,瓊枝隨口問道。
「剛過來時碰見去傳膳的宮女,說是在閬苑歇腳。」
「帶路吧」
瓊枝和花溪離開了清華宮的地界便去了閬苑,不想走到半路,卻聽見有人喚「端寧」,兩人停下腳步一看,見到不遠處有六七個人走了過來。
花溪定睛一瞧,走來的卻是泰王、安王、平王、尹承宗、歐陽錚、陳鴻飛,另外還有一人她不識得。
「給眾位哥哥請安」瓊枝笑著朝泰王等人點點頭,轉頭又看向了花溪不認識的那人,「今日人到得可真夠齊的,難得承禮哥哥也從封地趕過來了,今年過年可熱鬧了。」
尹承禮,厲王世子,景福、景和兩位郡主的哥哥。
花溪自從到了程府,慕向卿給她說了不少大華王室的事。厲王的祖父與大華第二任君王高宗皇帝是親兄弟,厲王乃是端景王的親侄子。端景王為人庸碌,只封了個郡王,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長女早年嫁到了東日國,可沒兩年便去世了,而庶女正是如今的鎮遠侯夫人尹氏。所以論起來,厲王與尹氏的關係更近些。奈何端景王一脈沒落,尹氏又是庶出,地位不高,幾次相與厲王攀交情,卻遭了冷遇,這也是尹氏懊惱的地方。
尹承禮十七八歲,個頭中等,不比泰王等人高大,生了張圓臉,帶著點嬰兒肥,一雙圓溜溜的墨玉眼在聽到瓊枝的話後亮了亮,略帶靦腆的笑容讓人感覺很親切,「瓊枝妹妹,兩年未見你倒是越發好看了。」
瓊枝嘻嘻一笑,「承禮哥哥還是這般嘴甜。見過太后了嗎?」
「還沒有。太后那邊眾家夫人在不方便,待會兒我再去面見。」尹承禮掃了一眼瓊枝身邊的花溪,「這位是?」
「哦,忘了介紹了這位是西月信王剛認的義女慕花溪。」瓊枝笑著拉著花溪的手,「這位是厲王世子。」
剛才礙著瓊枝與眾人說話,花溪沒來得及行禮,這會兒她忙福身行禮道:「給眾位王爺、世子請安」
「哦,你就是那位香美人吧?」
尹承禮笑瞇瞇的,唇角還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讓花溪難以想像他竟然會和那兩位嘰嘰喳喳圍著太后、長公主奉承的郡主是親兄妹。
花溪屈屈膝,「那是旁人給起的諢名,花溪當不起。」
「不,你生得很美。」尹承禮說話的語調很輕柔,卻絲毫沒有夾雜別的感情色彩在其中,讓人第一感覺他是在直白地陳述一個事實。
花溪微微愣了愣,看著尹承禮乾淨清澈的眼睛,便知道他並無別的意思,只是在說出他的第一印象。
瓊枝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花溪,你可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