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老侯爺慕天和兩週年忌日一過,慕向卿便回了程家。
五月裡韻琳和韻寧要及笄了。因為有韻宜的及笄禮在先,加上大房和三房面和心不和卻都好面子,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卯上勁兒,忙活著張羅兩人笄禮的事。
花溪身子康復後一直呆在棲霞園閉門謝客,而慕修遠自那次醉酒後便閉門苦讀。劉氏見相安無事,兒子開始用功,大大地鬆了口氣。私下裡與慕繼仁商議準備除了服就請媒人去何家議親,慕繼仁也點頭同意了。
劉氏去給老夫人說了這事,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讓大夫人去跟何家太太通個氣,何家那邊很快也來信兒同意了。這婚事就算敲定了,劉氏去瀾波館將這事告訴了慕修遠。慕修遠聽罷,淡漠地「嗯」了一聲,便借口讀書關了房門。劉氏暗自歎氣卻也無法,交待丫鬟們好生伺候便離開了。
夜半,侍畫見慕修遠書房燈未熄,便到耳房暖籠上拿了宵夜準備端過去,敲了半天門卻無人應聲,侍畫輕輕推開房門,結果屋裡空無一人。
侍畫忙回東廂去看,床鋪是冷的,三爺不見了。這下侍畫慌了神,趕緊去找侍琴,「不好了,三爺不見了。」
侍琴今夜不當值,已經睡下了,聽了侍畫的話,趕忙坐了起來穿衣服起身,「幾時發現的?」
侍畫焦急道:「三爺讀書不讓人打擾,我看天晚了,屋裡燈還亮著,以為三爺要在書房歇下,便端了宵夜去。叫了半天門,沒人應聲,推開一看人不在,我又回三爺房裡去看了也沒人。這大半夜的,跑到哪裡去了?要不要告訴二夫人?」
侍琴想了想,「別急,先別去,這大晚上了去了隴翠院會鬧得人盡皆知。你帶個丫鬟去棲霞園看看。我去二門上探探,看看三爺有沒有出府去。」
侍畫點頭,「對,對,我這就去花溪姑娘那邊看看。」
慕修遠一個人拎著酒壺靠坐在大樹下,望著坡下白灰色的院牆出神,時不時提起酒壺往自己嘴裡灌上一大口,直到那院子的燈火全部熄滅後,他才晃晃悠悠地扶著樹幹站起身,手裡的酒壺不知何時跌落在樹邊。
慕修遠跌跌撞撞地往那片院牆走去,沒走兩步便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跤,身子朝前一撲摔下了緩坡,一直滾到了牆根。
侍畫帶著個小丫鬟白芷在棲霞園門口附件轉了又轉,沒有發現慕修遠的蹤跡,正猶豫要不要叫門問問,忽然側牆的陰暗裡傳來一陣悶響,兩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侍畫哆嗦地喊了聲「誰?」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舉起燈籠一瞧,「三,三爺——」
慕修遠摔得灰頭土臉,額頭上撞得青腫,嘴裡哼哼著,也不知是叫疼還是再說別的話。
白芷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蹙眉道:「三爺好像又喝酒了?」
終於找到人了侍畫鬆了口氣,「先別管那些了。趕緊把三爺扶回去吧,免得一會兒讓巡夜的瞧見了說不清楚。」
兩個丫鬟合力將慕修遠扶了起來,一左一右架著他往瀾波館走去。
三人沒走多遠,好巧不巧就碰上了巡夜的婆子,「哪個院裡的?怎麼這會兒還在外頭?」
「好的不靈壞的靈。」白芷小聲咕噥,「還真碰上了。」
「別吱聲,我去看看。」侍畫沖白芷使了個眼色,將慕修遠推到她身上,跑前了兩步不讓那些婆子靠近,問道:「是我,瀾波館的侍畫。可是柳媽媽當值?」
柳媽媽抬起燈籠看了看,「喲,原來是三爺屋裡的侍畫。怎麼大晚上的不在爺屋裡伺候跑出來了?那邊兩個是誰啊?」
侍畫從腰間解了個荷包下來,上前塞到柳媽媽手裡,悄聲道:「是我們爺。晚上看不進書,非要出來散步,剛不巧路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和白芷正扶著往回院呢。媽媽們值夜辛苦了,我還要伺候爺回院,今兒就不打擾了,改日再跟請媽媽們吃酒。」
柳媽媽順手捏了捏荷包,鼓鼓囊囊的,份量不少,順手塞進袖子裡,滿臉堆笑道:「三爺沒事吧?」
侍畫忙說:「無大礙,擦破點皮,上回王太醫給留的藥還在,回去上些藥就好了。」
柳媽媽問:「要不要我派兩個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侍畫忙擺手,生怕柳媽媽派人跟上,「這兩日三爺也不知怎麼了,氣不順,平日裡連話都懶得說,院裡的丫鬟婆子沒少挨排頭。不勞煩您老人家了。我和白芷能行,我不耽擱了,免得三爺不耐煩了……」
柳媽媽一聽,往慕修遠那邊瞟了兩眼,燈光不亮,她只看見他低著頭靠在白芷身上,閉著眼臉色不佳,當下歇了獻慇勤的心思,她可不想累了一晚上沒討好反而挨了罵。
「好,你們扶著三爺趕緊走吧,路上仔細點。」
侍畫如蒙大赦,趕緊跑回去跟著白芷扶著慕修遠回了瀾波館。
翌日,柳媽媽交了班,回緊挨著毗鄰慕府的西大院家裡歇息。
西大院兩跨三進的院子住了十來戶人家,都是慕家成了家的管事們和有頭臉的陪房住的地方,另外那些成了家的都在北院住著,足有二三十戶,房子也比西大院差了許多。
柳媽媽是負責值夜領班之一,油水少不說,還又苦又累,以她的身份自然住不進西大院,可最近女兒紫鶯在七姑娘房裡得了寵,升成了一等丫鬟,連帶丈夫和兒子都被三夫人派到鋪子裡做事,丈夫還當了不大不小的管事。她們一家也從北院搬到了西大院,羨慕死了一群北院的婆娘們。
昨夜當值,柳媽媽又得了一筆意外之財,分給另外兩個婆子二兩,自己還剩下三兩,於是下值回家前去市場買了些肉酒,樂顛顛地回家了。
紫鶯今日得了假,回家來住兩天,中午進門就瞧見自家娘親坐在炕上吃酒,問道:「娘,這碰上什麼喜事了?還是你又去和那些婆子賭錢了?」
柳媽媽平日就好吃酒賭錢,但手風不順,往往十賭九輸,每次一贏了都會買點酒回來。後來一次玩得大了,輸了二十多兩,家底都輸得差不多了,氣得紫鶯的爹牙癢癢,狠狠揍了自家婆娘一頓,柳媽媽才消停下來,不再去賭錢了。
柳媽媽看見自家姑娘回來了,眉開眼笑地下了炕,「丫頭回來了?娘哪裡是賭錢啊,你爹上回打了我一通,我哪敢再去。這不是昨晚上得了賞錢,我買些酒肉回來,晚上給你爹和哥哥加菜。」
紫鶯洗洗手,「不是賭錢來的就好。以後你可莫在賭錢惹爹生氣了。哥也十九了,有錢好好攢著留下給哥娶媳婦,別背著爹拿去浪了。」
柳媽媽挨了自家姑娘的教訓,老臉一紅,咳嗽了兩聲:「哪能呢?昨晚上侍畫姑娘賞了三兩銀子,我今兒買酒肉就花了不到一百個大錢。」
紫鶯頗感意外,甩了兩下,拿布子擦乾了,扯著柳媽**衣袖,問道:「昨晚上您幾時碰上侍畫的?在哪裡?」
柳媽媽想了想,答說:「嗯,大約快二更時,在棲霞園附近。三爺半夜念不進去書出來逛了會兒,不小心摔了一跤,侍畫和白芷正扶著三爺往瀾波館走……」
紫鶯嘴角一挑,眼中亮光一閃,「你可瞧清楚,確實是三爺?你可跟三爺說話了?」
柳媽媽怔了怔,不知女兒問得如此仔細,訥訥地點頭道:「瞧清楚了,就是三爺。沒說上話,侍畫跟我說話那陣兒,三爺臉色不好,歪在白芷身上,我不敢貿然上去……」
紫鶯又問了些細節,而後低頭不語,尋思了一陣才喃喃道:「這事不簡單。頭前聽說三爺在院子裡酗酒大鬧了一場,沒想到是真的……娘,我有事先回府裡去,過兩天再回來。」
見紫鶯急哄哄地要走,柳媽媽埋怨道:「這屁股還沒坐熱,怎麼又要走啊?等晚上你爹和哥哥回來一起吃了飯再走不遲。」
「不了,這事得趕緊去打聽……」紫鶯從包袱裡取了兩個娟帕包出來遞給柳媽媽,「一包是姑娘賞的首飾,我不戴了您給我收好了。另外這包這幾個月的月例銀子分一半,你留著貼補家用。」
「你在七姑娘面前得了眼,少不得使銀子的地方,怎麼還往家裡拿啊?家裡如今錢夠用,你留著……」
柳媽媽把東西放回包袱裡,紫鶯不答應,「您愁什麼,我給姑娘辦事辦好了得的賞比這個多多了。您收著吧。我這趕回去還有急事,走了」
柳媽媽不好再說什麼,紫鶯收拾了包袱,匆匆忙忙走了。一回麗晶軒,韻寧在屋裡練琴,瞧見紫鶯回來了,問道:「不是說後天才回來嗎?怎麼這個把時辰又折回來了?」
紫鶯湊上前,「姑娘,我是有事跟你說,剛剛回家碰見我家老娘,她說昨晚上巡夜時碰見了侍畫….」
紫鶯嘀嘀咕咕說了半晌,韻寧那雙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滿眼興味,「果真?」
紫鶯點點頭,低聲說:「是我家老娘親眼看見的。我剛去問打掃西邊園子的婆子,今兒晨起可在棲霞園外尋到什麼物件沒?結果那婆子說,就撿到了把酒壺。奴婢看,保準是昨晚上三爺落下的。不然我老娘巡夜都是侍畫在前頭答話,三爺一個字都沒吭。您說,三爺會不會對棲霞園的那位有別的意思?那位沒瞧上三爺……不然怎麼前些時候沒應承何家的婚事,這才兩三天就答應了。這剛答應,又跑去人家園子外喝酒……」
韻寧勾起唇角,笑得詭異,「有意思,有意思。真沒看出那花溪這般厲害,今日連三哥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我還是小瞧她了。這好事哪能咱們獨享,得讓人傳給我六姐去。紫鶯,這事交給你了。」
「是,姑娘。」紫鶯應諾。
消息傳到了扶柳居。
韻琳冷笑,「還真是不知廉恥,連自家的哥哥都勾搭上了。我說那天在姑母家,何葉怎麼會跑出去找花溪,原來……這回可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伺候在一旁的玉紫小心提醒說:「這事既然沒傳開,想來二夫人那邊讓下人們封了口。如今消息是真是假暫且不論,這種事總是不光彩,摻和進去未必是好事。」
韻琳眉頭輕佻,不滿道:「我幾時說要摻和了?再說那小蹄子的事你何須那麼上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過兩個月賢妃做壽,娘讓我準備些繡品。這屋裡瓔珞走了,就你的繡活兒最好,沒事你就別到屋裡來伺候了,好好幫我準備準備繡品。」
韻琳不耐煩地打發了玉紫,玉紫無法,勸也無用,倒了聲「是」便離開了正屋。
鶯兒也在屋裡,見玉紫走了,才近前來伺候韻琳。
玉紫一走,韻琳順了口氣,瞧見鶯兒忙活,招呼她過來,「鶯兒,你人機靈,出去打聽打聽我三哥那頭最近還有什麼事?」
鶯兒得了令,趕忙跑出去打聽。沒多時,鶯兒便回來了。
「瀾波館那邊的人死咬著不鬆口……奴婢最後使了銀子才從粗使的婆子那裡打聽來的……」
韻琳擺擺手,「行了,能有幾個銀子?少了的我待會兒給你補上。」
「給姑娘辦事,哪能還要姑娘的。」鶯兒賠笑道,「姑奶奶回府前一天,三爺去了棲霞園,回來就關在屋裡,下晌前面鬧哄哄的一片,二夫人也去了。那婆子沒到跟前,不過後來聽有丫鬟小聲嘀咕,說三爺下晌是躲在屋裡喝酒。」
韻琳本來聽得漫不經心,等聽到此處,眼中怨毒一閃而過,「娘都沒提過這事,只怕老夫人那頭也不知道。那小妖精到底有什麼好,迷了一個又一個……鶯兒,過來……」
韻琳附耳交待了鶯兒幾句,鶯兒一個勁兒點頭,「嗯,奴婢明白。」
「想法子傳過去就是了。餘下的事讓娘她們去辦,我不信這回還攆不走她。呵呵,不該是你的就不該肖想。哪裡來的還是回哪裡去的好……好好去辦,辦好了有重賞,另外我這屋裡那個大丫鬟的位置給你留著。」
鶯兒千呼萬謝,「奴婢一定給您辦妥當了。」
荷香院。
老夫人聽了王媽**話,眉頭緊蹙,「這事你都查清了?」
「奴婢查清楚了。昨晚上遠哥兒確實在棲霞園外頭喝酒,最後被房裡的兩個丫鬟找到扶了回去。頭前還有一次,被二夫人壓下了。」
「胡鬧竟是為了花溪拖延婚事?」老夫人直搖頭,「花溪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每天都是老樣子,看書繡花制香。」王媽媽頓了頓,又說,「奴婢看著倒像是遠哥兒一廂情願。不過,這婚事剛敲定,等議親下聘還有個把月,萬一……」
老夫人眉頭並未舒展開,「遠哥兒和花溪我還信得過。要是花溪不姓慕,倒也能給遠哥兒做個偏房。不過那孩子身世不明,以後也難給大戶人家做正房。洛西王妃那邊再沒動靜,我看還是再等等。萬一何家的婚事再有個變數,少不得早些給花溪尋摸個人家或是暫時送出府去,讓遠哥兒死了這條心。」
正說話間,茶香進來了,「老夫人,大夫人過來了。」
大夫人臉色不佳,給老夫人請了安,便說:「娘,今日出門去鋪子裡碰見了何家太太。雖沒明著說,可我聽她那意思想把議親的事往後拖拖。」
老夫人一愣,「可說了為何?」
大夫人忿忿不平道:「何夫人沒說打哪裡聽來的,不過她在靜齋師太那裡兩次碰見三弟妹,說要請師太做法,她還道咱府上出了什麼岔子,要把婚事先擱擱。您說這……哪有這樣胳膊肘往外拐的?」
「大嫂,可不能這樣說我啊?」三夫人不知幾時就在門外了,直等到大夫人把話說完,才出聲。
老夫人喚了聲,「老三媳婦進來吧。」
「給娘請安」三夫人進來福了福身,在大夫人對面坐下,「娘,我那是為了咱府裡好。何夫人我是碰上了兩次,可我那會兒說是給家裡祈福的,別的什麼都沒說。誰知道何夫人打哪裡聽來的?我跟何夫人又沒大嫂跟她那般熟識,犯不著說那麼仔細。府裡這些日子不太平,總是出事,我本來就想托靜齋師太燒些符紙求個心安。後來聽聞師太跟廣濟法師有交情,就求她請大師給指點一二,大師說咱們府裡今年若有人想陞遷,就要避諱陰月生人,說要化解的話把人接到城南住上些時候,避過今年就沒事了。」
靜齋師太老夫人未必相信,可廣濟法師卻是北地有名的大師,大師出口,老夫人原先信一分,如今也信了十分。
「大兒媳婦,既然大師都這麼說了,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看看這府裡有哪些陰月生的,下人們裡合用的就發到南邊的莊子上去,不合用的都打發了。」
大夫人一聽,若有所思,睨了眼三夫人,淡淡地說:「娘,花溪好像就是陰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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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上,坐擁寶山而不知背著房貸過日子;
職場上,雖有凌雲志奈何屢聘屢敗屢敗屢聘……
當她的人生進入第二十年頭時,衛小寶忽然發現自己杯具的人生開始走「運」了
粉嘟嘟的冒出了一朵、兩朵、三朵……啊——桃花春風撲面來,魷魚公主要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