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婆子瞧見春桃衣衫凌亂,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命令身後三個粗壯的婆子將春桃和吳明從地上拽起來捆了。
花溪背靠在山石上,面露疲色,紅柳走過去攙住她。花溪便順勢靠在紅柳懷裡,春英也走到跟前給花溪擋風。
「花溪姑娘,您看這兩個奴才如何處置?」領頭的婆子小意詢問花溪,她雖拿了人但心裡別有計較。春桃畢竟是大房出來的,如今又是大奶奶當家,直接綁了人過去,豈不是打了大奶奶的臉。這種得罪人的事她可不願意做。
紅柳瞪了那婆子一眼,喝道:「張婆子好不知事,我家姑娘還未出閣。你既管著巡夜的事,這種事怎好跑來問我家姑娘?」
張婆子被紅柳一頂,臉色微赧,「這,這不是因為春桃是姑娘房裡的人……」
紅柳惱了,不等張婆子說完,接口道:「府裡上有老夫人坐鎮,下有大奶奶主持中饋,什麼時候輪到我家姑娘處置?大小事務不都得通報給大奶奶。漫說春桃是姑娘房裡的人,就算她不是,出了這等事也該先報給大奶奶。」
花溪清咳了一聲,打斷了兩人,輕聲說道:「張媽媽,天晚了,為這事鬧得闔家不寧也不好。不如先把這兩個奴才關起來,派人看好了。等請示了大奶奶明日再行處置。不過事已經出了,怎麼也要知會老夫人一聲。待會兒,我讓紅柳去回了老夫人。大奶奶那邊就請張媽媽去通報一聲了。您看如何?」
花溪這話的意思是都交給大房處置了,張婆子得了話,心裡有了底,也不再多糾纏,叫人押上兩人離開。
春桃整個人已經恍恍惚惚的,這會兒被人拉走才驚醒過來,看著紅柳、春英一左一右守著花溪,眼中凶光一閃,欲掙開押著她的人,嘴上喊著:「紅柳、春英,你們為何要算計我?丁香呢?為什麼不是丁香?姑娘,我冤枉啊,冤枉啊!是紅柳和春英……我要見老夫人,我要見大奶奶,我要伸冤……」
「還不趕緊堵上她的嘴!」張婆子聽出些端倪,生怕事情鬧大,急忙喊道。
旁邊的婆子趕緊從腰裡解了汗巾綁住了春桃的嘴,順帶連吳明的嘴也給堵上了。
春桃一個勁兒掙扎,一刻也不消停。
花溪推開紅柳,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緩步走到了春桃面前。
春桃看著花溪一步步走了過來,憧憧火光中望著自己的那雙茶色的瞳仁染上了金色,勾人攝魄,紅唇勾起一個極美的弧度,帶著幾分妖異。
心頭突跳,春桃忘了掙扎,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被身後的婆子攔住了。
花溪笑著走近春桃,停在三步遠的地方,衝她揮揮手。
春桃身形一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到了花溪跟前。
花溪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平時背地裡使小動作我懶得搭理,可你不該動丁香。你說要是大奶奶知道你腳踩兩隻船,會怎麼想?你那老子、娘和兄弟姊妹還會不會安安穩穩在府裡呆著?有些事認下了未必是壞事,看在你侍候我這兩個多月的份上,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春桃一滯,呆呆地不再叫嚷。
花溪滿臉哀戚地轉過頭,又對張媽媽說:「媽媽,帶走吧,總是主僕一場,我勸她幾句。」
張婆子不知花溪說了什麼,但見春桃安靜了下來,暗自疑惑,可擔心再吃排頭沒敢多問,押著和吳明離開了。
人一走,花溪脫力差點摔在地上,幸好紅柳和春英及時扶住。
兩人扶住花溪回了棲霞園。
花溪一進屋,就吩咐紅柳去了荷香院,又叫春英找來劉媽媽和丁香,將今晚的事說與二人知曉。
劉媽媽雙眉緊蹙,開口道:「姑娘您太魯莽了,萬一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哎,您且安心歇著,院子裡剩下的事交給奴婢。」
丁香已經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嘴裡一直嘟囔著,「都怪我,都怪我……」
「丁香——」劉媽媽喝住丁香,「出了事,你就知道哭哭啼啼地給姑娘添堵,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反省反省,下次不要再上了別人的套,拖累姑娘。」
「我,我……省的了。丁香日後再不會如此了!」丁香胡亂地抹抹眼角,跪在了地上給花溪重重地磕了個頭,「丁香不會再拖姑娘的後腿!姑娘三番兩次為奴婢擋災,奴婢這條命日後就是姑娘的。」
「起來吧,這話太重,我並沒怪你!」花溪撫了撫額頭,睃了劉媽媽一眼。
劉媽媽會意,「丁香起來吧,這後面還有好些事要處理,你隨我來,多學著點。我老了,陪不了姑娘幾年,日後還得靠你。剛回來忙亂,雖說給你說了許多,卻沒顧上好好調教調教你,你這性子也該改改了。」
丁香聽罷,又給花溪磕了個頭,「丁香發誓這輩子都要守在姑娘身邊,護著您,伺候您一輩子。」說完,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握緊了拳頭,沉默地退到了劉媽媽身後。
「去吧,讓春英給我準備洗澡水,我在榻上歪一歪。」
劉媽媽帶著丁香退了出去,花溪才喘了一口氣,脫了鞋坐到了榻上,雙臂抱著蜷起的雙腿,頭埋在腿窩裡,懶懶地不想動彈。
不多時,她又抬起了頭,望著窗外無月的天空,眼角有些濕潤。
小小孤女也值得他們這般大費周章?還不是老夫人的一句話鬧得自己成了燙手山芋。大房和三房明擺著不願收留,二房願意多半為了報恩,只怕老夫人那裡還不會同意。看來這輩子,親情就是個奢侈品。
自己救丁香,何嘗不是救自己,救自己的名聲,保住多年的情誼,保住個死心塌地能幫自己的人。
名聲,出身……在這個世界有時候比命還重要。
累,真的很累!
人總是自私的,既然重新活一次,就不能再走老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損人利己的事不會少做。自己不是聖人,小動作可以容忍,但要害她身邊的人傷她根本,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今晚上不知要有多少人睡不好覺?
如今是自己躲起來裝鴕鳥都不成,你不入窠,別人也會算計到你頭上。與其這樣,還不如趁早表明態度把位置擺正了。
花溪抹掉淚水,低低地嗤笑一聲,眼中茫然盡去,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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