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幽光,照亮了死人扭曲的面容,照不清頭罩下活
那一個鎮靜的女聲,不慌不忙地在這死域之中,安撫同行的情緒。
「不必擔心。他們對後續行動所知有限,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牽連到主人的痕跡。就算被嚴刑逼得招了,對我們也不會有多少影響。」
「可是,索瑪,我們的情報明顯有誤。」說話的人,聲音緊張得都有些變調了。
「狂魔隊裡,沒有一個人是平庸之輩。現在這一百多人,卻是連出報警信號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全部滅絕在這裡。本來的估計,理查的武力微弱得可以不計,盧瑟只是一個九級劍士,整個歌舞團,就幾個舞劍的人,有戰力,就算再加上傑克和蒂娜,只要狂魔隊全體出擊,也是一個都跑不掉。可是現在……」
幾個人圍在身邊爭論著,聲音壓到極低。
「我原以為,這一次,是我們計,騙得理查踩進我們的陷阱,可現在,我覺得,可能是我們走進了理查為我們布好的陷阱。」領低聲自語。
身旁幾個人顧駭然。「索瑪,我們該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多少變數,也只有咬牙做下去。」索瑪深深吸了口氣,「不能等了,請大師直接出手吧。」
「那我們準備的其他幾攻擊……」
索瑪揮揮手。止住身旁同伴話:「理查身邊那神秘地力量非常強大。我們再用自己地人手攻擊。也不過是送更多自己人去死。」
「可是。真求了他們出手。欠了他們。以後……」說話地人聲音漸低。最後化為一歎。
「現在。讓理查活下來果才更加嚴重。兩權相害。取其輕。」
她搖搖頭。慢慢轉身。「走吧!」
索瑪熄了掌中幽幽地魔力火焰。不再去看四周地死。逕自向外走去。其他人也跟隨而去。走出樹林陰影後。也紛紛將魔焰熄滅。
寂靜漆黑地夜。飄散著血腥地樹林復歸於寧靜。只有遠方簫聲悠揚。隨風飄忽。
明月下,那劍光如虹的地方,卻是一片光明。
溫暖的火光裡,有美麗的劍舞動人的音樂。人們微笑著聆聽,渾不知遠方越逼越近的死亡威脅。
東方在簫聲中靜坐著聽了好一會兒,忽然伸手瑪汀剛才練習時拿在手邊的豎琴取了過來。五指微揮,輕靈的琴聲,便如水一般流轉而出。
豎琴的聲音一向清躍靈動,歡快輕盈簫聲卻素轉低回,甚至幽幽如泣。然而,在東方的指間,琴音卻是輕輕柔柔,自自然然便融進了簫韻。
一簫一琴,配合無間。簫的悠遠空曠的美妙輕柔,綿綿無盡慢浸透進人的肌骨。
這樂聲是千百年前的月,照著今夜因緣相聚的人。是所有的起伏榮辱一生的恩怨情仇。是洗淨的鉛華,是看淡的紅塵。是刀光劍影紛擾擾之後的驀然回,卻原來,依舊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千萬年前,是誰截木取弦製成琴,是誰砍了一截枯竹,斑斑駁駁化作簫,是誰現了音樂,是誰哼出第一個音符。那美妙的聲音,就此傳了千年,傳了萬載。在這片美麗的月下,溫暖的火旁,琴與簫終於重逢,重又合出一曲天籟,遙遙無盡流轉,是否也會就此再轉千年與萬載。
眾人聽得癡了,竟是誰也沒想起來,東方和理查,其實是第一次合奏。
只有盧瑟和傑克蒂娜,心中升起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當年同行,東方的簫聲,曾是他們夜夜等待的仙樂,而理查,也經常會彈奏豎琴,為大家助興。
數載之後的今夜,吹簫的人,換成了理查,而彈琴的人,卻變成了東方。
他吹起曾獨屬於他的簫曲,曲調美妙得就好像他本來就沉浸此道數十年。他奏起他最擅長的豎琴,技巧嫻熟得亦似這本來就是他專習的樂器一樣。
只有理查,依舊渾然不覺,只當是瑪汀她們幾個善歌舞奏樂的姑娘,為自己彈琴應和,依舊閉目吹簫,盡心盡情,盡一生音樂之技,將她的簫,她的樂,完美地重新吹奏出來。
四周舞劍的眾人,忽然四下分開,圍繞著所有依火而坐的人們,一邊疾行,一邊揮劍,劍氣激嘯起來,旁邊大樹上的樹葉,紛紛然然,飛揚而落。
劍舞如虹,在那絕美的音樂聲裡,震起的劍氣呼嘯來去,控制著滿樹花葉,在眾人身前身後,雨一般地落下。
鮮花綠葉形成雨幕,時有劍光縱橫而過,熊熊烈焰升騰飛舞,形成一幕奇景。
東方輕撫琴弦,目光卻在酒罈上流轉。
瑪汀會意,素手傾美酒,皓腕捧佳釀,直送到他唇邊。
東方就著她的手,把整碗的酒一飲而盡。指下琴音忽得一變,輕揚飄遠,超然高逸……
理查的簫聲一頓,這全新的曲調,讓他一時沒能和上他的琴。
東方卻是全不理會,抬頭望月,輕聲放歌。
他的歌聲一起,理查就是全身一震,猛地睜眼,定定看著火焰中,落花裡,那個撫琴唱歌的人。
是他和了他的簫,是他唱起美麗的歌。是他在這片明月下,做了他,一曲的知音人。
他在歌唱,
燦。他在彈琴,火舞花落。
她用一種沒有人聽過的語言,唱一曲陌生的歌謠。
那美好的歌聲和琴聲,沒有言語可以形容。
四周執劍而舞的眾人,已是不知不覺停了步,止了劍。
那麼美麗的歌聲,連這絕世的劍舞,都是配不上,襯不起。
少了劍氣激揚制落葉飄花失了依憑,紛紛亂亂,落了眾人滿頭滿身。
花落間葉在袖底。他的聲,隨著夜風,遠遠傳去。
他唱著遙遠生的歌謠,笑這紅塵翻覆,笑這世人執迷,笑這凡世顛倒笑這愛恨癡纏。人間何來如許執念,可是,這曲中歌中,看似超脫笑紅塵的他,是否又是另一番執迷不悟一種執念牽連。
他漫然坐在火焰旁,卻比火更明,比火更熱烈比火更艷麗,比火更加熾熱飛揚。
他的赤足踏著花葉,踩節拍,他的十指揮彈琴韻應和著他的歌聲,漸漸流轉,直入雲霄高處。
人們怔怔看著他,幾乎是屏閉氣地傾聽著。
直到那簫聲悠悠,扶搖而起,直上冥緊緊跟隨著歌聲琴聲,不讓分毫。
東方連看也沒多看理查一眼只是悠然地輕唱著,這一且笑紅塵的歌。
理查心中一片空明寂靜萬念俱寂,只是全心全意地跟著吹奏。
他是音樂奇才東方的歌聲,他聽了上半厥,就明白了樂理,就能跟得上。
東方的歌聲琴聲,連如許讓人驚艷的劍舞都會自慚形愧地停下來,可是理查卻是一心一意地要追上去。
他幾乎用盡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情懷在吹奏,那些技巧早已忘懷,他只是跟隨著自己的心,吹出一生難忘的音樂。
他知道,這一生,他再不會吹出,比這一刻更美麗,更動人的簫樂。他知道,這樣的心境,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他自己,也無法再吹出同樣美好的聲音。
然而,至少,在這個夜晚,他曾經做到過。
他的簫聲,一直一直,緊跟著他的歌聲,幽然應和,如出一心。
簫聲如夢。
月色很美,天空很高。明淨高遠墨藍的夜空,萬千星光,把滿天的寒冷和孤寂,都驅淨了。
身旁大樹上,已是葉盡花落,只餘空枝,可是,出奇地,並不讓人覺得淒涼。
貧瘠荒涼的土地上,依然有不知名的小花,在碎石的間隙中,堅強地生長著,無聲地開放著。
空寂的天地中,簧火照亮的,只是小小一隅。
然而,這裡,有靜靜的悠香浮動,這裡有歡樂沉醉的笑顏,這裡,有世間,最美麗最動人的音樂,流轉如斯。
這一夜是怎麼過的,理查一直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似乎他的簫,得了他的琴來和,似乎他的樂,有了他的歌相伴。
前半夜,美妙如夢。待得眾人興盡神疲,紛紛進帳蓬休息睡覺,東方也自顧自回了馬車,他卻還愣愣一個人坐在原處。
火已熄,月甚寒,沒了那熱鬧的人氣,夜風裡就帶了涼意,滿地的落葉,也就顯出些清冷之意來了。
盛席華宴終散場,他卻猶覺一切在夢中。
直到盧瑟在旁邊重重咳嗽了許多聲,他才茫然驚醒,看著四下寂寂,除盧瑟外,還有傑克和蒂娜都沒去睡,仍自似笑非笑看著他。
盧瑟徐徐說:「今晚還長著呢,要做夢,以後有的是時間。」
理查微微一凜。是啊,乘著後半夜,大家都睡著了,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大家沉默著對視幾眼,傑克蒂娜相視一笑,飛快隱進黑暗中的石下樹後。
盧瑟也笑笑:「雖說,有東方在,應該不用太擔心,但晚上,我還是和他們一起守夜吧。
理查點點頭,悶聲不吭,自回馬車去。他的本事有限,留在外頭,只會幫倒忙。可是人在馬車裡也一樣不安生。
東方倒是什麼事也沒有,睡得安好,理查又不敢到別人車上擠去,想起剛才夢一般的情形,此時竟是不敢正視他的容顏,只對怔怔對著馬車門呆。一直擔心忽然有大隊人馬從黑暗中撲出來大施殺戮,幾次三番,往外探望,外面又是黑沉沉一片,無聲無息。
饒是四人枕戈待旦,滿心警惕,這一夜卻是安寧平靜,什麼事也沒生。只白白熬得幾人滿眼紅絲,神情憔悴。
尤其是理查,這一夜,一會想起東方,就滿臉子一片混亂,一會兒操心強敵驟現,連累無辜眾人。又是提心吊膽,又是迷茫失措,兩相交煎,這個晚上,簡直不知是怎麼熬過去的。
東方一大早醒來,看理查那兩眼灰暗,神容疲憊的樣子,居然破天荒主動表示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昨晚怎麼就不見動靜呢?」理查精神壓力太大,過於疲憊,竟是沒空受寵若驚「他們的人應該在昨晚動攻擊的。」
「大概是因為,預備攻擊的人被我殺光了吧。」東方答得隨意,那語氣彷彿是在說,大概是因為昨天太晚了吧。
理查也就沒什麼感覺得應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才跳起來,「砰」得一聲,完全沒有意外地在馬車頂上狠狠一撞:「什麼?」(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