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音用帽子和頭髮,小心地掩飾住自己的尖耳朵,一路尋找東方。
她雖沒有孔拉德的耳目,但她知道理查肯定是要去遺跡森林的,所以專往必經之處尋找。她一路孤單行來,衣食住行,諸般煩擾。對普通冒險者來說是小事,對一個必需小心隱藏身份,盡量減少和人類接觸的精靈來說,卻是極大的麻煩,更何況她要主動找人打聽理查他們一行的動向,又不能讓人發現她的身份,著實費了許多心思,吃了不少苦頭。再加上她有著精靈天生的美麗,又是孤單一人行走,自然惹來過不少凶險。幸好她不止一手弓箭出神入化,天生的控植能力,也有極大威力,這才一路化險為夷,來到了索爾城。
傭兵團那幫人,轟轟烈烈,押了五十多個傢伙穿過大街小巷,直往治安所那裡去,這份聲勢氣派,全城震動,連打聽的功夫都省了,就聽到全城的人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只要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就知道他們在哪裡了。
她悄悄地來到旅館,正好看到滿院狂歡。她在人群中找到東方,一時竟不敢近前去詢問,去查證。為了那一點期望,她一個人堅持到現在,眼看已接近目標,反而害怕起來。萬一他不是,萬一他不
她這樣猶猶豫豫地站在一片歡聲笑語之外,那麼多快樂的景象,那麼多快樂的聲音,她悄悄地看著,只覺得心頭無限落漠。
精靈天生輕巧靈活。精靈天生就可以和樹木自然融為一體,她悄悄藏身到樹上。除了東方,沒有人能發覺。而東方因為察覺潛伏者一直牢牢盯著自己,反倒有些好奇,便沒有叫破她的行蹤。
東方只當她不存在,說笑飲酒,倚樹吹曲。無不自然隨意。
泉音一直悄悄地看著他。她看到火光映照著他地白髮與皺紋,每一條,都是生命中的滄桑和苦難。她看到他在熱鬧喧嘩裡微笑,眼睛深處,卻並沒有一絲歡樂。她看到,他地夥伴相繼離開。走進那一片歡樂之中,只有他,倚樹獨坐。整個世界都在快樂中,他卻始終孤獨一人。
泉音莫名地悲傷著。做為精靈,在人的世界裡。她也是這樣,永遠地孤單著。
東方微笑著用一片樹葉吹奏出無比輕快美麗地曲調。泉音靜靜地聽著。感覺到胸膛裡,一顆心正跳得飛快。
什麼人能只用一片樹葉來吹奏,什麼人能這麼不經意,就吹出如此美好的音樂。
只能是精靈。只能是天生擁有神奇音樂天賦地精靈。只能是熱愛自然。熱愛樹木地精靈。
這個東方身上一定有著精靈地血脈。
泉音即覺歡喜。又覺悲傷。在人類世界地精靈。不是身死。就是淪為奴隸。即然東方真是精靈和人類地孩子。那麼。他地生命。必然有著數不盡地坎坷苦難和悲涼淒苦輕輕問話。東方略覺詫異。卻還是以他地方式給予了回答。
泉音越聽越覺得和自己地沒猜錯。驚喜之餘。更為東方難過。他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才有了今天地自由和強大。卻又養成那麼冷淡驕傲地性情。但就算是這麼冷淡地東方。竟然並不拒絕她地靠近。也沒有迴避她那忽如其來沒頭沒尾地問題。唯一地理由。只能是精靈血脈地天性相親。
她靜靜坐在東方身邊。一時間萬般滋味皆在心頭。卻哪裡知道。這完全是一場天大地誤會。
東方是孤兒。沒見過父母這一點。正好和她地猜想有巧合之處。東方雖一向冷漠。不喜歡別人太接近。但泉音是他一直很感興趣地精靈。這個時候。就算泉音掉頭想跑。東方都要動手捉回來。又怎麼會拒絕泉音地接近。
而且泉音居然從他那極輕鬆歡快的樂聲裡,聽出了他的悵然傷感,甚至猜出他孤寂飄零,這份音律上的知音之感,也讓他不會討厭泉音,心裡也對傳說中精靈對音樂的天賦感到好奇。當然,這也是東方誤會了。泉音是先入為主,認定他是精靈血脈,先行把他想得十分悲慘,自然也就聽什麼都覺悲涼,倒是和精靈對音樂的領悟,全無半點關係。
當泉音輕聲邀舞時,東方竟也一笑,毫不介意地握住精靈纖巧的手,舞入人流之間。
這時場中氣氛熱烈至於極處,人們共歌欲醉,長歌欲狂,除了極少數,一直對東方暗中注意的幾個人,其他歡舞的男男女女,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有一對人,與眾不
大家還是在高高興興地跳著舞,然而,不知不覺,他們的步法開始受身旁之人的牽引帶動,大部份人都是自然而然在這個節奏下跳了好一會兒,才驚覺有異,抬頭四顧,這才驚愕地發覺,整個舞場,所有人都在按同樣的節奏在舞蹈。所有的狂舞之人,不管是性子暴燥的,還是喜歡出風頭的,又或是身份高貴的,都已經不知不覺閃讓在四周,舞場的中心,只有兩個人,飛旋出夜的夢,月的柔,火的燦爛,星的輝煌。
那個女人很陌生,雖然漂亮,可遠遠不如希雅,但這時,沒有人記得要拿她去比較,那個男人早已蒼老地應該已不適合舞蹈,可這個時候,也再沒有人記得他的年紀。
在此之前,希雅和理查是舞會的中心。他們的舞姿那麼優美,他們的容顏那麼美好。然而,他們的舞蹈只是技巧,即使是出色的技巧,也依然只是技巧。
而這兩個人的舞蹈,是歌,是夢。是流動的音樂,是飛揚地心。他們的舞蹈。就像是太陽東昇,月亮西落。春華秋實,江河入海,已經是自然,是本能,是生命地一部份。
看著希雅和理查。是在看最美麗的男人和女人,是在看畫看傳奇,看著這兩個人,卻只是在看真正地舞。
星月在天火在旁,明明沒有人奏樂,但當他們舞動時。無聲的音樂,就流動在人心深處。
精靈的舞步有多麼輕快優美,沒有親見的人。永遠不能想像。而東方不但能跟隨這樣的舞步,甚至可以引導帶動這樣地舞步。
苗人自小能歌善舞。再貧苦艱難的生命,也依然與歌舞為伴。他們的歌舞,純樸而摯誠。熱烈而張揚。
東方曾是苗家最出色的好兒郎,年年明月祭,歲歲歡慶日,多情美麗的苗女們,都爭著同他共舞。
那些少年輕狂,無憂歲月,早化塵煙,可那些音樂,那些舞蹈,身體卻早已深深記憶。
他以苗人的熱誠執著之舞,去試探傳說中精靈對歌舞地神奇天賦。而泉音,卻是以精靈無以倫比的舞蹈,來確定東方的血脈傳承。
他地熱烈迅捷,她跟得上。她的輕靈優雅,他襯得起。
最初地試探磨合之後,是自然而然地融洽揉合,相輔相成。
他們共舞,是驕陽遇上清輝,是熾熱逢著冰輪,是長風過野,是四季更迭,是花開樹動,是果實繁盛,是人間一切的美好,是天地自然地輪迴。
當他們共舞,便自成一個世界,天地萬物,都成了他們地點綴,都只是這一舞的陪襯。
當他們共舞,便自成一切地中心,整個世界,都要呼應他們的節奏,跟隨他們旋轉。即使他們除了舞蹈之外什麼也沒有做,所有歡舞的人,卻已不知不覺,一對兩對地被他們的力量所帶動。
等大家察覺有異,把目光凝在東方和泉音身上後,就不知不覺,紛紛停了下來,只是眼睛,卻不能從這一對共舞的人身上移開。
那麼多人呆呆地看著,東方和泉音卻都沒有理會。東方是從來我行我速,哪怕整個世界側目而視,心緒也不會稍動的人物,泉音卻是個驕傲任性的精靈,對人類一向沒什麼好感,除了少數她認定是朋友的人,別的人類有什麼想法看法,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男男女女加起來有近百人的歡聚大會,如今只剩下一男一女在跳舞,其他人,或醒或醉,或迷或亂,或心思深沉,或粗魯不文,卻都只是眼也捨不得眨一下地看著他們。
東方的黑袍,是夜色裡最深最沉的夢,因這一舞絕世,卻已變成了紅塵美夢。
泉音輕靈的身形在黑色的掩映下時隱時現,稀有的青綠色的長髮在夜風下展開,帶著樹木和青草的香氣,如春的精靈,跳躍飛騰,生機一片。
人們不錯眼地望著,看著,不知是誰忽然用力鼓掌,轉眼間,掌聲歡聲讚歎聲響成一片。
伊芙低聲對希雅說:「原來東方跳舞這麼好看,早知道我就請他一起跳。」
希雅凝視東方和泉音的身形,微微搖頭,用極低的聲音回答:「這樣美好的舞,只有身為精靈的泉音才能跳出來,我們配合不上東方的步伐!」
「有什麼關係,跳舞只為了快樂,又不是只為了好看,只要開心就好。」伊芙從沒有和人比較的心思,笑意明快。
角落中,盧瑟皺了眉,傾盡一個九級劍士的全力,感知周圍隱密處的動靜,卻是一無所獲。泉音已經出現了,維克多還會遠嗎?總不可能讓一個傻乎乎的精靈一個人跑出來音,論到風花雪月,歌舞作樂,這世上還真沒有幾個比他見得更多,就連精靈的舞蹈,像他這樣的頂級權貴,也見過不止一次,卻從沒欣賞過,這麼震動人心,無比美妙的舞蹈。難道,只是因為除東方外,沒有一個人類可以跟得上精靈舞蹈的步伐?
天啊,一個舞跳得可以和精靈相比的劍聖兼大魔導士,嗯,或者還可以加上頂級舞者的身份?理查很想伸手去揉,再次開始隱隱作疼的腦袋。
這一夜,人們看到了最美麗的舞蹈,最默契的配合,這一夜之後,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陌生的姑娘,成為他們的同行者。而當泉音的身份被眾人所知,當很久以後,全大陸都知道泉音和東方的特殊關係時,這一場傳奇的共舞,也已經被無數人傳唱演繹成各種各樣,美麗曲折動人的故事。
沒有人知道,這麼美麗的舞蹈,起因只是誤會和試探。
她誤會他的身份,他試探她的能力,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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