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戰場的巨狼,都看到那麼可怕的聲勢,何況在戰場的最中心。天地間只有尖銳的風聲和樹木劈啪撞擊折斷地聲音,粗大環抱的巨樹被像一片樹葉一樣捲起來,然後飛快的被身後那巨大的颶風燒著捲走。等到風止電息,大地不再震動,以蛇女為中心,現出一片瘡夷,大地上出現一個足有一里那麼大的巨大坑洞,四周的樹木全部向坑洞中心的方向傾斜。
在如此可怕的力量面前,即使是最強大的存在,也要粉身碎骨了吧。
煙塵漸漸散盡,因為所有樹木都已被毀,所以陽光無遮無攔得照耀這一片空地,照耀在那昂然而立,舉首向上的巨大蛇女身上。
然後,神龍乍起,一道龍影直衝雲霄,紅色的袍袖翻飛舒捲,如御風飛翔的紅鳶,那道金線繡成的神龍,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耀出萬點金光。
如此風暴,東方竟然未死,不但不死,而且氣定神閒,連衣角也沒弄髒一分。值此之際,一飛沖天,如神龍翔空,竟是一掠而至到了蛇女面前,凌空一揮手,居然結結實實用力一耳光打了下去。
即使是東方,剛才也險些吃了大虧,幸他及時運起道德經中柔水篇心法,天下莫柔者水,而攻堅者,莫之能勝。任他天塌地陷,此心安然如素,縱然泰山壓頂,我只當清風拂面。蛇女強大的力量,固然使得樹折石碎,大地崩裂,他卻化身為天地間一點微塵,最柔軟,最微小,最輕弱,卻讓再大的力量也無法傷害。等到蛇女力量用盡,這才倏然出手,凌空一擊。
東方再不敢小看這蛇女,這一擊,竟也是用了大力的。
蛇女如山一般龐大的身軀,被打得轟然倒地,震起大蓬煙塵。
東方依然沒有再次進擊,只是在半空中看似無可借力處硬生生向後移去,直到足踏一縷柔枝,隨風起伏,目注蛇女,只等她再次攻擊。
然而出乎東方意料的是,蛇女沒有進攻,也沒有站起來,而是就這麼扒在地上,大哭起來。
蛇女的聲音和普通女人一樣,只不過她不能說話,而且聲音遠比普通人大,這一哭,那哭聲簡直是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東方臉上失色。幾乎沒從樹上跌下來。他這一輩子惡戰無數。還從沒有哪一次。在戰場上。看到他最重視地敵人。這樣放聲大哭地。
蛇女一邊大哭。一邊雙手在地上亂捶。尾巴拚命地擺擺擺。可憐地。備受折魔地大地。又是煙塵四起。震動不絕。
蛇女大哭地聲音足有一百個女人那麼響。想像一下。一百個女人同時大哭。這是多麼可怕地場面。就連東方都是面無人色。頭上冒汗。恨不得轉過身落荒而逃。
東方自然不知道。這蛇女雖然力量奇大。身形巨大。又擁有不可思議地魔力。但在智商方面。連個小孩都不如。從出生到如今。她地生命裡。從來沒有受過挫折。她只要餓了。就去捕食。吃飽了。便睡覺。腦袋渾渾噩噩。還沒有正常地思考能力。
森林中地動物幾乎都有天敵。它們懂得機警地生活。懂得如何在這個可怕地森林中趨逼厲害。但是蛇女不懂。因為她太強大。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脅她。所以她地智慧連巨狼和三頭鳥都不如。更加沒有其他魔獸地機警。她只是一個力量奇大。卻不懂事地孩子。依照地生存地本能。在森林中生活。她從來沒有受過傷害。這一次被東方用力打了一掌。感到很痛。就像所有吃痛地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她不知道這敵人到底有多可怕。也不知道。放棄抵抗地後果。很可能是死亡。她甚至還沒有學會害怕。她只知道。被打了。很痛。於是痛哭。
東方被她哭得頭痛欲裂。這麼大地聲音。自己又有這麼好地耳力。就算是望風而逃。逃出好幾里。只怕也會被這哭聲吵到地。有什麼辦法能讓這個傢伙不要哭啊。他急得手足無措。忍不住叫:「你別哭了。我不打你了。」
蛇女會聽勸嗎?不高興的,大哭的孩子會聽大人勸嗎?當然不會。
東方也曾試著靠近過來,伸手摸摸她:「不哭,不哭。」
可是蛇女會聽嗎,痛哭的孩子會因為大人的一兩下撫摸而不哭嗎?相反應該會更加得意,更加努力大哭吧?
所以蛇女繼續用手和尾巴在地上亂拍,東方被灰塵嗆得連退十幾丈,頭痛欲裂,我怎麼惹上這麼大的麻煩啊。
生平第一次,東方完完全全,手足無措,茫然無計。
其實他完全可以把蛇女殺掉,世界就從此清淨了,但即使是殺人如麻的東方,面對一個如孩子般哭個不停的對手,也會有一種不好意思下手的感覺。更何況,他多少年沒見過這麼讓他高興的敵手了,要讓他下殺手,還真是不忍心。
就在東方手足無措,百思無計之時,蛇女的哭聲漸漸微弱了。
其實孩子的痛哭固然難以勸阻,固然讓大人很頭疼,但孩子往往也是世界上,最不記仇,最不懂尋愁覓恨,萬事耿耿於懷的了。難過了,不高興了,就痛哭,哭得累了,就算了,根本不會再時時記著剛才是為什麼哭的。
隨著蛇女哭聲漸弱,一個古怪的聲音響了起來。
東方訝異地瞪大眼,果然見蛇女正用一隻手摸著肚子,我的天啊,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肚子餓時,能發出這麼響亮的聲音,不過,對了肚子餓……東方眼神一亮,身形一閃而逝。
蛇女漸漸止了哭泣,慢慢起身,雙手開始揉肚子,很餓很餓了啊,對了,剛才就是因為要覓食才出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蛇女辛苦地轉動著大腦做基本的思索,空中忽有黑影連閃,一頭狼,一隻老虎,外加一頭獅子,從天而降,落在自己眼前。
孩子般的心是不會多想的,餓的時候,看到食物,自然第一時間伸出手去,抓過一頭狼,遞到嘴邊,張開嘴,大力嘶咬起來。
東方袖著手遠遠看著。看到一個如此巨大的女人,茹毛飲血,把一頭狼,當做一條小魚似得往嘴裡塞,尖利的牙齒,巨大的嘴角邊滿是鮮血,換了普通人,只怕早已嚇得亡魂皆魄,心膽俱戰了吧。
東方看了卻不覺有絲毫不妥。至今苗人中有些生苗還崇尚生食,森林中以血肉相食,本來就是生存的正常方式,沒有什麼可排斥的。相比這些森林中的野獸,只因為飢餓而食,那些懂得道理的人類,為了種種無聊的理由,彼此殺戮攻擊又算什麼。
一本史書,寫盡帝王將相,豐功偉業,歸結起來,也不過「吃人」二字,他已歷盡紅塵,看盡人心,早知世間不會有比人性更醜惡更狠毒更恐怖的東西,那麼森林中的怪魚,巨狼,三頭鳥,還有這會如嬰兒般啼哭,只想吃飽的半人半蛇,又有什麼可怕的。
對了,剛才抓獵物時,碰到那頭笨蛋巨狼,他怎麼像狗似地撲過來,在我身邊活蹦亂跳,什麼事這麼高興?東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唉,那傢伙要是想撲上來打一架,我或者會高興些。
蛇女吃完了一頭狼,一隻老虎,抓起最後的獅子,這時她已經飽了很多,有精神了,也意識到食物是東方給自己找來的。她看了看東方,咬了口獅子,想了想,忽然用力一撕,生生撕下獅子的一條腿,遙遙遞向東方。
東方笑道:「給我的?」
蛇女即不會點頭,也不懂搖頭,只是睜著大大的,純然的,沒有被紅塵玷污的眼睛,望著東方。
她的臉上本來很髒,但是剛剛大哭過,眼淚把臉上的髒污沖掉很多,弄得現在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很是滑稽,再加上嘴角邊上全是血,看起來頗有些詭異。
東方看著她卻笑了笑,抬手接過獅腿,然後搖搖頭:「肉不是這麼吃的。」
他坐下來,取出火刀火石,右手在虛空遙遙一按一吸,很遠很遠地方的沒有被狂風毀掉的一棵樹上,樹枝折斷,許多樹枝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到他手中,他用火刀火石打了火,點著樹枝,也懶得找器物,直接用手拿著獅腿放在火上去燒,他功聚左手,血肉化鋼,不懼火侵,右手徐徐催出掌力,把火焰迅速燃到最大,火力直入獅肉之中。
普通人要烤很久才能烤熟的一個大獅腿,三下兩下就被他烤熟了。香氣四溢之間,東方剛想嘗一口,旁邊伸來一隻大手,直接奪了過去,只一彈指間,已經被蛇女扔到嘴裡了。
畢竟這種從來沒有聞過的燒烤的異香,對一個還沒有吃飽的半人半獸來說,具有的吸引力實在太強了。
東方愕然抬頭:「這應該是我的吧?」
雖然表情帶著驚愕不滿,唇角卻有一絲微微的笑意,若是他不願,誰又能從他手中奪走東西,本來這肉只是烤熟,沒加調料,對他來說,也是懶得去吃的。
蛇女卻是從未吃過熟食的,這份香美的焦嫩讓她的眼睛當場就直了,她高興地啊啊哦哦地直叫喚,立刻就把手裡吃剩下的半隻獅子一起扔到了東方面前。
東方又好氣又好笑:「我欠你的?」
蛇女完全聽不懂他說什麼,只是直愣著眼睛望著東方,兩隻大得出奇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全是期待。
東方與她對視良久,最後歎口氣,做出妥協,繼續烤獅子肉。
啊啊啊,我是魔教教主,我是天下第一魔頭,我還從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給過人這麼大的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