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之城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道義和理想
    繁星佈滿了天空,森林裡一片寂靜,一條小溪穿過森林,小溪裡甘甜的水滋養著這裡的一切。

    小溪旁有幾頂帳篷,布裡克正在呼呼大睡,鼾聲大作,艾美則由於驚嚇而疲勞過度,如今也在夢鄉裡,只有約阿瑟和霍克還在小溪的旁邊說著什麼。

    「是的,約阿瑟,不要猶豫了,難道你甘心麼?難道你忘記了你尊貴的母親的結局嗎?身為人子,有仇就應該報,身為繼承人,家族的一切本該你扛起來,如今你明明有決心有力量有方法,為什麼不站出來吶?」霍克就像一個狂熱的傳教士在招攬信徒一樣,不斷鼓動著約阿瑟報仇。而約阿瑟不得不承認,霍克是一個很會蠱惑人心的人,他確實心動了!

    如霍克所說,約阿瑟本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被驅逐出貴族的行列,其實一直是約阿瑟心中永遠的痛,他失去了地位,榮譽,愛情。他的家族被從貴族裡除名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約阿瑟很久以來連覺都睡不好,仇恨與屈辱,就像蟲子一樣嚙咬著他的心,讓他鑽心一般疼痛。

    之前走在街上,人人都向他行禮,後來只要一出現,很多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是訕笑,那酒館裡那個勢利的多多,都敢對他不敬,這在之前有可能嗎?

    一切不還是因為他的家族落魄了嗎?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誰呢?

    是國王。

    約阿瑟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一開始就曉得,自己的父親是個謹慎的人,不可能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父親是個知足的人,對當下的生活狀況是很滿意的,是不會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的。

    而那些事情會發生,也只有一個理由,便是陷害。

    父親當然有得罪人,但是裁決權從來都在國王手裡,而且事情並不複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為何國王看不出來?

    為什麼國王不給父親申辯和公平審判的機會?

    為什麼國王派了自己家族的世仇來處理自己家族的事情?

    為什麼自己給國王的上書石沉大海,後來連見也不見自己?

    為什麼一直和自己友好的亞歷山大和安婭公主,那個時候都不在城裡,沒法給自己斡旋?

    答案其實很清楚,約阿瑟早就知道,但是卻強迫自己不朝著那個方向去想。

    他不能想!

    在家族破落後,自己已經是約阿瑟家族唯一的血脈了,而不為外界所知的,是約阿瑟家族的實際歷史遠比外人所知道的要光輝,這是一個上古年代就綿延下來,從來沒有絕嗣,從來沒有旁系入繼的高貴家族,血統之純正,就算當年的約翰特雷施家族和現在的薩哈林家族也有所不如。

    這樣一個家族傳承到今天不容易,約阿瑟就算胸無大志,但是身為這個家族的後裔,有一條最根本也必須做到的事情,就是必須讓家族傳承下去。

    就算死,約阿瑟在自己死前也一定得留下兒子,還得有辦法確保他能活下去。

    是國王暗中操作了這一切,約阿瑟不是不明白。

    可是如今他只剩下光桿一人,能做什麼呢?

    如今國王不必像對付他的家族,對付幾年前那些神秘消失的古老家族那樣,費盡力氣,精心佈局,借刀殺人。

    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些異心,國王就有辦法,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約阿瑟不怕死,卻怕就這麼死去。這也是他一直猶豫的原因,更是他一直痛苦和消沉的根本。

    這樣一個人,約阿瑟很清楚國王防著自己都來不及,是斷然不會讓安婭和自己結合的,因此才忍著熱淚寫了那封絕交的信。

    這樣一個人,除了到妖精之森來碰碰運氣,又還能做什麼呢?

    但是今天,霍克走到他面前,告訴他,你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得不說,讓約阿瑟徹底心動了。

    霍克很理智,他看得出,約阿瑟的面部肌肉正在不斷的顫抖,說明他的內心正在掙扎。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需在多說什麼了,說的太多還可能適得其反。霍克相信,約阿瑟自己會想通的。

    「霍克。」約阿瑟開口了,「說說你們的事情吧。」

    話雖短,卻讓霍克欣喜若狂,這話裡透出的信息很明確!約阿瑟是很有興趣了!

    「你知道,這個國家從前不是這樣的,當年的大陸,群雄爭霸,後來,薩哈林國王成為了大陸的統治者」,霍克就像神學院的教授一樣,開始娓娓道來。

    「他得到這個國家的統治權,本來就沒有用堂堂正正的手段,自從他執政以來,更是肆意妄為,任用了大批的貪官污吏,如今國家已經成了什麼樣子?民不聊生,各地人相食,官員們驕奢淫逸,清廉正直的官員要麼被排擠打壓迫害,要麼就被邊緣化,而難以施展抱負。貴族們被強行分化,敢於為國家擔當的遭到了無情的迫害,比如令尊大人,順從與國王的暴政的人則被大肆封賞。如今國王甚至為了彌補國庫的空虛,公然的賣官鬻爵,上至部長總纂官,下到稅務官林務官甚至是書記員,神聖的官員職務被明碼標價,審判之城裡早已烏煙瘴氣,這個國家,已經到了將要滅亡的地步了!」

    約阿瑟當年就是貴族,這些事情他自然也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因此霍克說了這麼多,他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呢?是我們的百姓們工作不努力嗎?不是,他們大多數都勤勤懇懇的工作,早起晚睡,十分辛苦。是我們的知識分子工商人士不聰明沒智慧嗎?不是,他們從來都是這個國家最精華的人物,就算在這樣的時局下,他們依然沒有忘記身上神聖的責任。那麼這一切,是誰的過錯?答案很清楚,只能是國王!」

    霍克作為陳詞,定定的看著約阿瑟,等著他表態。約阿瑟沉默了許久,才慢慢說道:「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沒有錯,但是國王,畢竟是國王,他有錯,那麼你們能怎麼辦?」

    「約阿瑟,國家是天下百姓的,不是國王一個人的,他成為國王,不是他薩哈林的血統有多麼高貴,他的家族在大陸並不是歷史最悠久經歷最光輝的家族,只是因為當年很多人支持他。但是,如今大部分人不支持他了,他作為國王不稱職,就沒有理由再當國王!」霍克的小臉發紅,神色激動無比。

    「所以呢?」

    「所以!志同道合的一群勇士們走到了一起,我們認為,國家本不該是一家一姓的私產,一個國王如果不稱職,我們就要把他拉下王座!如果他膽敢反抗,我們就要替天行道,誅殺他!」

    「你們是行刺,是造反。」約阿瑟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常年的教育讓他對這麼火辣的話有些不能接受。

    「沒有錯,我們就是造反!」霍克的眼睛裡閃著火焰,「我們是造反,如果站在國王的立場上,我們是造反,是行刺,是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是活該被詛咒的惡魔,可是站在百姓們得立場上,站在無數冬天沒有衣服生病沒有錢治的百姓的立場上,我們就是起義,我們就是真正的勇士,我們就該是月光女神保佑的聖天使。」

    約阿瑟艱難的嚥了嚥口水,他沒有想到,看起來是個小孩子一樣活潑,沒事還顯得小財迷的霍克,居然是這麼一個危險的人物。

    「好吧。」約阿瑟搖搖頭,「就算你們要行刺國王,而且成功了,那你們怎麼辦呢?是你們找個人當國王,還是怎麼樣?無非是換個國王而已,對你們說的那些受苦受難的人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們吃不飽的人一樣吃不飽,他們穿不暖的人始終穿不暖,高高在上的國王被換掉了,你們就能保證換個好的?就算一個好國王被你們找到了,可是,他成了『朕即天下』的獨裁者,成了無所不能的國王,誰能保證他不變壞,不墮落?難道到時候,你們再刺殺他又換人麼?如此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約阿瑟就像連珠炮一樣,說完了這些,沒想到霍克不但沒有被駁倒,反而大為興奮的抓住約阿瑟的手,喜道:「你能想到這些,我真的沒有看錯你!沒有看錯你!」

    見約阿瑟有些不解,霍克高興的說道:「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想到了,沒有錯,國王是靠不住的,不論是約翰特雷施,還是薩哈林,他們只要成為國王,無上的權力和無條件的臣服,會讓世界上最英明睿智的人也失去了理智,絕對的權力一定導致絕對的腐敗,就算他是最好的君主,在權力,時間的面前也不堪一擊,他是一定變壞的,哪怕是你約阿瑟或者我霍克當國王,也一樣。」

    「那麼,你們策劃了那麼久,聚集了那麼多的力量,還成立了組織,所為何事呢?」約阿瑟不解問道。

    「我們行刺國王,是為了從肉體上消滅薩哈林,但是這不是我們的根本目的,我們的目的,是消滅王權,消滅這種制度!」

    在霍克滿臉憧憬地說著這些足以抄家滅族的話時,天空正好一道流血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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