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之桃花引(6)
「呵」劉摯嗤笑一聲,「我居然第一個瞧見的是你。」
寧溫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劉摯在重傷之下見到寧溫,自然會想岔。
寧溫也並未多做解釋,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劍,「事到如今,放下劍吧。」
劉摯神智還算清醒,卻也並未阻止寧溫的動作,只是在觸到他的手時,身子微微一顫,鳳眸驚愕盯著寧溫俊美無暇的面容,怔了一會,猛的抓住寧溫的手,「我沒死,你也沒死。」
顧翛眉梢一挑,冷冽的目光落在兩隻相握的手上,不慎有些殺氣洩露。劉摯也算是久經沙場,自然敏銳的察覺到了顧翛的不善。
她只用兩息便平復了自己的心情,而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鳳眼微微彎起,輕笑道,「讓我猜猜……這位,便是鬧的天下風風雨雨的安國親王長子顧翛吧」
劉摯的反應之快,讓顧翛微微詫異,身上的殺氣也斂去了不少,緩步走到寧溫身側,伸手捏住劉摯的脈搏。
微弱的脈息從指尖傳來,她現在的情形已經是強弩之末,若不是遇上他們,恐怕注定是要死在荒山野嶺,葬身野獸腹中。
帶劉摯回到營中,給她上了藥後,晚膳也已經端了上來,顧翛和寧溫在帳中一起用了晚膳。
「不要擔心,她死不了。」顧翛淡淡道。
「莫要多想。」寧溫一眼便看穿了顧翛的想法,顧翛相信他,但遇見一個往日對他有情之人,難免會有幾分醋意。
顧翛翻身上塌,懶洋洋的道,「不多想。都走了整天,我今日不想散步,不如我們改下棋吧。」
「好。」寧溫令人將碗碟收了,拿出兩罐棋子來。
這幾是顧翛閒來無事自己做的,面上便是繪製著棋盤,這次也正好帶著好打發時間用。顧翛懶懶的靠在榻上,挑了一罐黑棋,兩根指頭剛剛架起一粒子,還未落在棋盤上,便聽帳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寧溫。」
許久沒有人連名帶姓的一起喚他的名字了,寧溫看了顧翛一眼,起身出了帳子。
顧翛收回手,把棋子丟進罐中,便聽帳外溫潤的聲音道,「你身有重傷,還是好好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說。」
「許久不見故人,甚念,因此便急著想敘敘舊,你不會取笑我吧。」劉摯道。
劉摯此時已經上了藥,重新梳洗過,因著沒有帶婦人衣物,便尋了顧翛一件新做的黑色衣袍給她。她當真很適合這樣沉穩的顏色,整個人顯得威嚴沉靜。
「自是不會。」寧溫看著面前這個被歲月侵染過的女子,彷彿又回到許多年前。那時候劉摯還是劉氏的長公主,那樣高貴的身份,對待寧溫卻從來不曾擺出公主架子。而現在,她落魄了,要靠他救命,也絕不顯得卑微。
這,是他認識的劉摯,一直不曾變過。
兩人並肩往湖邊走去,月光如水照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與倒影的點點繁星交相呼應,璀璨耀眼。
寧溫看了劉摯一眼,她受了那麼重的傷,卻依舊舉止端莊沉穩,絲毫看不出任何不便的跡象。
靜靜站了許久,劉摯才出聲道,「我從不曾想到,你最終竟然委身一個男子,且是小你如此之多的男子。」
她轉過頭,看著寧溫依舊完美的側臉,「又或者,你依舊放不下白素,得不到,便拿他兒子充數?」
「我不曾忘記她。」寧溫亦轉過頭來看她,「就如同也不曾忘記過你和風華。因為,在我最艱難的那段時日,白素真誠待過我,你和風華也是,我這一生,能值得記住的人不多,又怎麼會忘?」
「你不曾回答我的問題。」劉摯探究的道。
「他是我的家人、至交、孩子……情人。」寧溫不自然的說出最後兩個字。是的,顧翛對於寧溫來說,便是所有。
劉摯愕然的看著寧溫,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般。但是怔愣過後,便瞭然的點點頭,轉而輕笑道,「我知道他要得到你的認同,必然是費了極大的功夫,也放棄許多。可若是一個婦人想要得到你,實在很容易。但凡對你出自內心的好,你即便弄不清楚是不是戀慕,只怕亦會娶了她。」
娶一個婦人容易,也並不需要很多理由,可若是讓寧溫接受一個男人,必然是要真的喜歡到無法放手才行。
劉摯唇角帶著一抹笑,如果在尚京時,她就執意想得到寧溫,怕也不會失手,只可惜,她當初滿心都是劉氏皇族的榮耀,與劉氏江山,所以錯過了這個她今生唯一心儀的男人。
「你可有孩子?」寧溫忽然問道。
「無。」劉摯不僅沒有孩子,更甚至,她到現在都還是處子之身。
寧溫琉璃似的眸光微微一動,「你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是啊早就料到了。」劉摯讚賞的看了寧溫一眼,不愧是曾經以質子身份篡奪寧國基業、又攪亂天下的梟雄,只可惜,太過看重感情,沒有統一天下的雄心。她歎了一聲,繼續道,「當初七王兵敗時,我便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我困居在蜀中之後,便從未妄想過能夠扳倒顧風華,但是如今,我劉摯一樣能夠名垂青史,不是麼?我計劃了十餘年,謀的便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結局已經注定,我何必要生出孩子,來這世上受苦?」
「你一直都像個大丈夫般。」在時下看來,劉摯的追求才是正確的方向,追求權力,追求名聲,只不過不是婦人該生出的想法罷了。
「見到你,我心中甚是歡喜。我這一生,便像是一個圈,開始是你,結尾也是你。我的目的達到了,上天又給我這樣的安排,十分圓滿。」劉摯唇邊噙著笑,可是額頭上卻是滲出了汗水,嘴唇毫無血色,「一切皆有因果,我因一念,放過了白素,如今便有她兒子給我收屍,呵,我這輩子,當真是沒什麼可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