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州只留了三天,又要趕回去,即便是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至少也需要十餘日的時間,尚京的事暫且有人頂著,短期之內不會有問題,可若是回去的晚了,錯過最佳時機,那行事就艱難多了。
白蘇縱然心中不捨,也笑著看他離開了。
「我現在有兒子,不稀罕他。」白蘇吃了吃兒子的嫩豆腐,心中卻刺痛了一下。
顧連州在三天裡,顧翛很乖,基本很少哭,除了餓得的時候哼哼幾聲,其餘時間都是在睡覺。
十二有一回說小主這性子跟小姐一個樣,被顧連州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之後,便再也不敢說像白蘇之類的話了。
「小姐,小主子這麼懶散的性子,確實很像您。」好不容易熬到顧連州走了,十二迫不及待的道,再憋著她會憋出毛病來。
白蘇抱著孩子,瞪了十二一眼。
香蓉放下手中的賬本,笑道,「這麼小的孩子都是吃飽了睡的,大些就好了。」
「可是小主子就知道吃,到現在還不肯睜眼。」十二跪坐在榻前,看著顧翛越長越漂亮的小臉,歎息道。
嬰兒都是一天一個樣子,第一日的時候還是皺巴巴的粉紅色,第二天便顯現出幾分白嫩了,至今日顧翛已經七天大了,白白嫩嫩,那小模樣,可是讓幾個香蓉幾個人都喜歡的不能撒手,每回都搶著抱。
白蘇有些氣悶,顯見她的培養計劃已經泡湯了,哪裡需要教他什麼魅惑人的手段,就如顧連州一般,光是那一張臉便能夠讓多少女人前仆後繼。
白蘇伸手點了點顧翛的小鼻子,小傢伙哼哼幾聲,細細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掀開眼皮,露出一汪清泓,那雙清亮的眼眸,像是水洗過的天空一般,清透沒有絲毫雜質,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肉肉的兩腮動了動,粉嫩的小嘴裡吐出個泡泡。
白蘇整整的盯著他看了半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不由驚呼,「這雙墨玉眼這雙墨玉眼」
簡直跟他父親一個樣啊
「小姐,莫要一驚一乍的,這麼小的孩子不經嚇」香蓉忙低聲提醒道。
小傢伙倒是沒被嚇著,反而懶懶的打了個呵欠,頭朝白蘇胸口靠了靠,繼續睡。
十二有幸在他閉上眼的前一刻,看見了那雙眼睛,也不由感歎,「真真是與主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這性子倒是像極了小姐。」
十二依舊堅持這麼認為。
白蘇時不時的逗弄小傢伙一下,看著他不勝其擾的扭著頭,白蘇心裡就樂和,終於小傢伙忍耐到了極限,哇的一聲便扯開嗓子嚎了起來,聲音響亮,一聞便知道是個身體倍兒棒的寶寶。
「小姐,您都為人母親了,怎的還是這般小孩子心性。」十二看著顧翛梨花帶雨的小包子臉,心肝都要碎了。
香蓉聽顧翛一哭,也立刻衝了過來,連忙拿起小鼓逗他歡心。
小傢伙平時不愛哭,這一哭起來就沒玩沒了,這一嗓子嚎的,連日理萬機的十三都給嚎過來了。
「小主子怎的哭的這樣慘?」十三一進屋便一心撲到小傢伙身上。
小傢伙也哭的累了,倒是賣了十三一個面子,哄了一會兒便漸漸歇了,只是還不斷的抽噎,嫩白嫩白的小臉哭的粉粉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那形容委實令人心疼。
終於把顧翛哄睡了,這就開始了白蘇的批鬥會。
十三把顧翛放到搖籃裡,回頭便道,「小姐日後可不能如此,小主子還小,您得護著點,哪還能故意招惹他哭?」
白蘇懶散的躺在榻上,顧翛一出聲,這些忠心耿耿的傢伙全都叛變了,不由歎道,「可見在這世上,有一張漂亮臉蛋,是很吃得開的。」
十二道,「褒姒、妲己,不也是傾國傾城?」
白蘇撓撓頭道,「她們哪一個不是享盡人間富貴,死一死又有何關係。」
白蘇只不過是偶爾這樣想想別人,至於她自己,當然還是秉承信念,好死不如賴活著,更何況褒姒妲己非但不是好死,還要背上千古罵名。
「小姐,莫要離題了,您可得答應,日後不能如此欺負小主子。」香蓉語重心長的道。
這屋裡頭,除了十二,就沒有一個好糊弄的,所以白蘇覺得把香蓉也弄去做生意,實在是一個英明之極的決策,這樣一來,她日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是他**,自然不會欺負他,你們放心吧。」白蘇往被子裡縮了縮,不等她們幾人接話,立刻道,「近幾日怎麼沒見大神醫,往常只要十二烹食,她可是最積極的一個。」
白蘇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因著媯芷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家也都習慣了她三天兩頭的消失,有時候還個把月不會出現,只有白蘇這種無聊之極的人,才會統計十二做飯和媯芷出現次數的概率。
「許是有事?小主子出生前,醫女不也是消失了兩個多月嗎?」十二猜測道。
白蘇皺起眉頭,縱然從前媯芷也經常消失,但平均兩三日便會出現一次,即便不出現,也會出聲,顧翛出生的前前後後近三個月,她竟然只出現了一回,還是為了守護她生子。
「你們沒看見她何時離開的嗎?」白蘇問道。
十三仔細想了想,也覺得事情有異,她們當時在屋內,那門明明沒有栓,卻死活都打不開,但是賜名一事,顧連州交代過她們等白蘇出了月子再同她說的,遂也就道,「我們當時忙著清理產房呢,倒是不曾在意。」
白蘇淡淡看了一眼點頭如搗蒜的十二,抿了抿唇,道,「那就再等幾日吧,十二你近些天多做一些她愛吃的東西。」
白蘇雙眼一彎,「我兒子這麼漂亮,她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她們還真怕瞞不過白蘇,聽她如此說來,三個人心裡同時鬆了口氣。
十二也就爽快的應承下來了。
香蓉她們雖然不知道顧連州為什麼要瞞著白蘇此事,也不知媯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們都明白,顧連州要求等白蘇出了月子再告訴她這些蹊蹺的事情,是為了她好。
這事情過去之後,白蘇便再也沒有問過,只是每次吃飯的時候大都是媯芷喜愛吃的東西,媯芷卻一次也沒出現。
白蘇原本只隱隱猜測,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心中越來越焦躁,每每睡前,都在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媯芷的一言一行,白蘇記性好,而媯芷的話也不算多,除了毒言毒語之外的話就更不多了,所以很容易便能一一想起。
已經快出月子了,幸而白蘇不是個有潔癖的人,所以對於不洗澡不洗頭也沒多大意見。
用完晚膳,白蘇洗漱過後又躺回榻上,顧翛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四處打轉,白蘇躺在榻上,他便閉著眼很敷衍的哭了幾聲。
白蘇知道他這是餓了,遂將他抱起來餵奶。原本是找了奶姆的,但是白蘇堅持要自己餵奶,顧連州也就允了。
小傢伙晚餐食量不大,吃著吃著竟是睡著了,白蘇笑著拍著她,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浮想起當初在顧連州生死未卜時,媯芷曾說過:你要惜命。
她還說:我最初遇見你的時候,你求生的慾望那麼熱切,然而近來,你心中有了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人,但我仍希望你,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珍惜自己性命。
「這麼煽情的話,不是她的風格啊?」白蘇喃喃自語,她將衣服攏住,拍著顧翛,輕聲問道,「是不是?她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呢。」
白蘇看著包著顧翛的包被裡面露出一角紅色,上面金色的淺金色花紋中隱隱流動著七彩霞光,讓白蘇不由想起,當日媯芷坐在窗下刺繡的情形。
媯芷一直都冷如千年玄冰,從來都不曾那樣生動過,她的神情專注認真,動作飛快卻不失優雅,一看便知,她除了崇高的巫首身份外,還有另一個高貴的身份,便是媯氏支族的嫡女。
「誰?」
屋外傳來倨帶著濃濃的殺氣的聲音,白蘇心中一驚,手中緊緊抱住顧翛。
接著倨的話之後,一個嘎啞的聲音傳來,「老夫,是來給少師大子送滿月禮的,來早了幾日而已。」
這是籍巫,他的聲音很特別,像是枯樹拉鋸一般。
白蘇知道媯芷現在不在自己身邊,便道,「素身子不便,不能親自迎接籍巫,還請見諒。」
「呵呵,你這婦人倒是剔透,怨不得我皇心中還念著你。」籍巫笑聲嘶啞,頓了頓道,「除了賀禮,老夫還特帶了一顆續命丹,這顆續命丹是七十二代巫首留下的秘藥,其中下了失傳已久的續命咒,老夫想,伏翛巫首服下這藥,必然不會殞命。」
白蘇的手一抖,穩住聲音道,「何意?」
籍巫道,「原來你不知道,你這身子曾筋脈盡損,縱然後來養好了,卻也比常人若上幾分,這個孩子本是無論如何也生不下來的,但巫首最後給你下的一針,是渡上了她的巫命的」
籍巫沒有說巫盟之事,怕白蘇知道之後產生排斥心理,鎖不住巫命,萬一她死了,倒是會傷了寧溫的心,便隨口掰了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