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加了三四回熱水,折騰好好一會兒兩人才把這澡給洗罷。
白蘇因著那一出計謀,匡了顧連州許下諾言,但顧連州是何等的精明,只需靜下來一緩,便全都明白了。
於是便有了眼下這種情形:主屋裡,顧連州擰眉坐在幾前看書,白蘇則乖乖的站在牆角處,面朝牆壁,腳下用木炭畫了一個圈,似乎是對白蘇特別照顧,那圈也不小,可容她在裡頭來回踱步了。
白蘇腹誹,她這夫君真真不愧是做少師的,特別愛罰站,而且同樣的罰站總能推陳出新,絕對不會重複。
「知錯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顧連州目光不離書冊,清貴的聲音淡淡道。
「夫君,妾想同你講講道理。」白蘇心理年齡好歹二十好幾了,每次被當做孩子一般,實在令她很不爽快。
顧連州偏過頭,好整以暇的看著她,「講。」
「妾曾看過一本書,書上說:風月裡的計謀不能算是計謀,是情趣。妾以為,甚有道理。」白蘇說的煞有介事。
顧連州微微挑眉,一襲青衫蕭蕭肅肅,因是迎著光,墨玉眸流轉間漾起水波瀲灩,在沉穩淡漠之中,便如那蒼海中被微風捲起的白色浪花。
白蘇呆了呆,瞬間想起自己還在爭取走出腳下這個萬惡的小圈子,連忙收起心神,垂頭道,「夫君以為呢?」
「此話,甚是有理。」顧連州緩緩道。
白蘇這廂還沒來得及雀躍,只聽他又繼續道,「為夫以為,風月中的處罰也不算是處罰,是怡情。夫妻之間,打情罵俏也是常有的。」
他也太能舉一反三了吧白蘇憤憤想道。
既然說服不了,那就只好順著他的意思了,可憐巴巴的道,「可是妾如今可懷著孩子呢,妾腿酸,腰酸,脖子疼。」
顧連州哼了一聲,白蘇站在那個圈裡才不過站了半盞茶的時間,哪裡會有什麼腰酸背痛
白蘇悄悄把腳伸出圈子,見顧連州沒有阻止,便緩緩細細的跑了出來,蹭到他身邊,柔聲喚道,「夫君。」
顧連州依舊不曾應聲,白蘇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腿,一點點的挪了上去。
顧連州放下書冊,默不作聲的幫她調整個舒服的姿勢,修長的大手不輕不重的為她揉著腿。
白蘇怔了怔,終於明白他為何給她畫了這麼大一個圈,所謂罰站,不過是為了讓她起來動一動,據說孕婦應當保持適度的運動,顧連州應當也是為了她好。
「主公,院外有二公子的人求見。」固在門外稟報道。
顧府一共就一個二公子,便是顧風華,顧連州為白蘇揉著腿的動作連頓都不曾頓一下,淡漠道,「來者何人?」
「稟主公,是簡項。」固道。
簡項,與顧連州器重的荀句出自同一師門,為人古板,事事都要在禮法上尋個條例才算圓滿,但因其為人剛正不阿,所以,名聲也還不錯。
讓白蘇驚訝的是,顧風華那樣放蕩不羈的人,居然會用這種人。
「將他安排在驛站裡住下,待我閒下自會見他。」顧連州道。
「是」
固領命退下,顧連州瞇著眼睛,看向外面,喃喃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你怎麼想?」白蘇抬頭看著他清風朗月的容顏。
顧風華派一個文士過來,而且是個古板不知變通,但名聲不錯的文士,是要向顧連州表明他的誠心。
而這是個什麼誠心,不想可知,眼下雍國之內四分五裂,他定然需要一個無雙謀士來做奪取天下的軍師。
顧連州還未答話,又有劍客來報,「主公,太子殿下使者到。」
「尋個空餘的府邸,安排使者住下,要隱秘。」顧連州眉頭漸漸攏起。
現在看起來勢力最弱的,可就是太子了,七王控制京都一代,太子能派出這個使者很不容易,而且,這個所謂的太子使者,也不一定就是太子派出的,亦有可能是其他人的試探之計。
「主公,孝閔公主使者到。」
「主公,七王使者到。」
幾乎是同一時間,孝閔公主何七王的使者也已經來了,接下來不出所料,四皇子和六皇子也都派了人來。
白蘇摟住顧連州的腰,心中哀歎,所謂的隱居,不過是他們美好的夢想罷了,以顧連州這個名頭,每一個垂涎天下的謀權者都不可能錯過放過他。
如果不能拉攏到他,他們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滅口,留著這麼一個擅謀略的人在世上,任誰都要寢食難安。
昔日,劉備若是沒有諸葛孔明,他絕不是曹操的對手。
「他們應當不會明目張膽的誅殺你吧?」白蘇問道,畢竟隨便誅殺名士,即便最後得到天下,也坐不安穩。
「斷然不會。」顧連州篤定道,但旋即,他莞爾一笑,「我們死遁,如何?」
白蘇接口道,「你說先故意拒絕他們,招來殺禍,然後假死隱居?」
這個計謀說的容易,但是,這麼多家使者都聚集石城,若是一個把握不好,下的料猛了,真的會死人,若是料下的輕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作假,那也不成。
「素兒,為夫要對你食言了。」顧連州垂眸,撫摸白蘇的平坦的腹部。
他說隨她去隱居,是情之所至,絕無半點哄騙的意思,然而,如今他卻有些慌了,因著身邊的婦人,是他不能失去的,這婦人腹中的孩兒是他的大子,必須要保住的。
而且,那個寧溫,故意命籍巫向白蘇戳破那件事,是對白蘇還不死心吧
白蘇看著他緩緩撫著她腹部的手,心知他心中的擔憂,便笑道,「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夫君,我們也去做那大隱之人吧?」
顧連州怔了怔,將臉埋在她脖頸之間,悶不做聲。
事實上,顧連州擔憂的又何止這一樁事,他有一個觀念是與白蘇相同的,那便是:只要是人為的事兒,都不算是什麼大事。
無論是隱居山林也好,還是隱於朝堂也好,他擔憂的只有一件事情,白蘇這樣的身子,是否能生下這個孩子。
自古以來,因著產子而亡的婦人,百人中便就幾十,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
顧連州不敢再想下去了,抱著白蘇的手漸漸攏緊。
「好。我們隱於朝。」顧連州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心中卻是生平第一次悔了,後悔不應該這麼早便要了她。
「夫君,我一婦人,理應不該過問朝政,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你。」白蘇抿下唇,定定的看著他,「我知你怨恨雍帝,連帶著也怨恨政陽公主,但是若是你幫助劉氏皇族平定天下,顧風華他」
他必然活不了。
這個選擇對於顧連州來說無疑是殘忍的,顧汾擁護劉氏皇族,而顧風華叛亂,他面臨的選擇,不是父子相殘,便是手足相殘,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戰場無父子,風華在決意謀取天下時,便已摒棄父子手足之情。」顧連州清貴的聲音中破天荒的透露出些許無奈。
白蘇想談的並非父子兄弟之情,而是無論從各個方面看,顧風華比任何人都有可能謀得天下。她只是略略提醒,顧連州一定能做出最佳選擇。
白蘇抬手揉開他擰起的眉頭,笑道,「夫君擰眉的樣子固然禍國殃民,但我可不希望兒子出生後,看見一個老叟。」
顧連州唇角扯開一抹笑,朗朗姿容,晃得白蘇眼花。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須得處理些事。」顧連州將她抱起來,走向內室。
屋內才被打掃的幹幹淨,顧連州將她放在榻上,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輕輕一吻,「待我回來喚你起來一起烹食。」
白蘇甚喜歡看他站在灶台邊,揮舞鍋鏟的樣子,雙眼一彎,道,「好。」
白蘇躺在榻上,看著顧連州瀟灑落拓的背影,打了個呵欠,往日她可都是趴在榻上度過的,今日站了一會,竟覺得身體有些疲乏,又或許是懷孕的原因,近日來尤其嗜睡
半睡半醒之間,她昏昏的想道:那些人既然剛剛安排好,按道理來說應當先晾著再說,怎的這麼急,難道還有旁的事?
還沒有想出別的什麼事,便已經睡了過去。
顧連州卻並沒有出去,在院中四處尋找著什麼,尋了一會兒,終於在後院的一處涼亭邊上停了下來。
他能感受到此處有媯芷的氣息,便朗聲道,「請巫現身一敘。」
四周靜了片刻,一襲黑衣乍然出現在涼亭中,「你問素女之事?」
顧連州轉過身來,看著那個猶若虛幻的人,清貴的聲音有些發澀,「她身弱,生孩子是否危險?」
媯芷向來有話直說,「她會因這個孩子喪命。」
顧連州身子微微一僵,菱唇微抿,似是為了緩住情緒,頓了片刻才道,「連你也無法保住她嗎?」
媯芷冷冽的聲音道,「你發誓不將今日之言吐露給第三人知道,我便實情告訴你。」
抱歉,今日袖子家有客人,傳晚了,請大家見諒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