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軍在湖城與北魏交界處的葫蘆口設下埋伏。
葫蘆口其實是一個峽谷,在兩國交界之處有一個山谷,其腹地像一隻葫蘆,而出口之處正如葫蘆細細的頸,這裡兩邊都是斷崖,陡峭無比,而往北魏去,必須經過這個葫蘆口,此地無疑是最佳的埋伏地點。
然而,他們能想到的,北魏軍也同樣想到了,但是除了葫蘆口之外,就只有選擇穿過秦川王的領地,那裡有重兵屯守,路途遙遠,他們已經斷了糧草,選擇走秦川王的領地,全無生存的希望,如此情形下,只好拚死一戰。
只要穿過那個峽谷,便是北魏的領地
顧風雅帶兵在峽口堵截,另外一位副將帶兵在葫蘆腰部處殿後,把北魏軍堵在較小的那一塊腹地之中。
相對來說,顧風雅的任務更加危險,因為北魏軍一旦受到襲擊,故土就在眼前,他們斷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顧風雅也經歷不少此戰爭,用兵還算嫻熟,死死的將北魏軍堵在其中。
公孫輟性子火爆,看著屢次突圍不成功,怒氣沖沖的親自領兵突圍,顧風雅實力與公孫輟不相上下,卻比公孫輟少了許多臨戰經驗,一時間只能勉強接住他的攻擊。
右將軍見顧風雅似有頹勢,立刻另派副將相助,要求務必斬殺公孫輟,李婞自請前往。
李婞的功夫甚至還在公孫瓚之上,兩人合力必能斬殺公孫瓚,右將軍便允了。
戰場之上不是盟友就是敵人,縱然顧風雅和李婞之前還鬧了不愉快,但兩軍陣前,亦能夠拋卻私人好惡,顧風雅一見李婞前來相助,當下戰意更勝,從氣勢上竟隱隱蓋過了公孫瓚。
然而就李婞策馬快要接近兩人的戰圈時,餘光瞥見二十丈遠的地方,黃訣已經箭在弦上,一張弓如同滿月,瞄準的正是顧風雅。
黃訣是北魏軍的神射手,百步能穿石,那一箭絕對能穿透顧風雅的身體。
「風雅小心」李婞警示聲方才出口,只聞那箭羽的破空之聲辟啪作響。
電光火石之間,李婞腳尖在馬背上一點,飛身過去狠狠將顧風雅撞下馬,冒著被公孫輟戟刺中的危險,飛快的伸手抓住他的盔甲向自己身邊一拖。
這一切動作都如閃電般,公孫輟背對著谷地,不知後面有箭矢,一時不曾躲開,待到發覺身後的破風之聲,黃訣的羽箭已經從他的背心穿過胸膛。
那公孫輟為北魏悍將,一身蠻力,即便在臨死這一瞬間,竟是揮戟生生刺入正在急退的李婞身上,那一戟不偏不倚正中心臟。
公孫輟的力量驚人,鐵甲在他面前猶如無物。
「阿婞」顧風雅只是在地上翻滾了一圈,等站起來時,便看見墜落的李婞。
公孫輟那戟是呈斧形,兩側帶勾,這一戟刺入心臟頓時會被攪得四分五裂。滾燙的血隨著李婞跌落的身體如噴泉一樣,灑滿了整個葫蘆口,甚至連一丈遠的峽谷壁上都噴上許多。
顧風雅瘋了一般的奔過去接住她,「阿婞,阿婞」
李婞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裡,發出濃重的吐氣聲,「我想明白了,原來我竟是喜歡你的。」
「阿婞,阿婞,你不能死,我們回去成親」顧風雅失控的大叫。
然而,李婞並沒有聽見他這句話,在她說完那句話時,一雙神采飛揚的明眸陡然之間暗淡下來,然後緩緩合上。
顧風雅察覺懷中的人忽然軟了下來,所有的聲音一下子卡在喉嚨裡,堵得他喉頭要漲裂一般的疼痛。
彷彿所有的傷心全部堵在喉嚨裡,眼睛裡,他只覺得自己七竅脹痛,心中卻是空空的,甚至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只剩七竅了,他的心,他的思考的能力,他流動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凝固。
顧風雅站在棺木前,眼中李婞的面容忽然被一片鮮紅覆蓋,喉頭也充滿了腥甜。
「顧風雅」白蘇就站在他對面,一抬頭便看見顧風雅竟是眼嘴都溢出鮮血,不一會,連鼻子也開始流血。
白蘇驚恐的聲音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順著她的目光,紛紛往顧風雅面上看去。
「快叫巫」陸離大吼一聲。
帳中掀起一陣風,一個黑影閃身進來,飛快的點了顧風雅身上幾個穴道,手上銀針如電,眨眼間刺入上半身幾大要穴。
一切做妥了之後,眾人才看清一襲巫袍掩映中的那張秀美清冷的臉,連忙失禮。
「媯芷,他怎麼樣」白蘇急問道。
媯芷看了一眼棺木中的女子,這才將手搭在顧風雅的手腕上,兩息之後,道,「他愛憎都過於強烈,這**的死對他打擊太大,傷了五臟,經脈混亂,我救得了他一時,但若他還想不開,你們便再準備一副棺材吧。」
「李婞真的沒有救了嗎?」白蘇喃喃道,不是她異想天開,而是這個世界有許多超出她認知的東西,讓她不自覺的抱了一絲希望。
媯芷冷冷看了她一眼,當真伸手探了探李婞的身子,當手到胸口時,頓住了。
然後一眼不發的收了手,往帳外走去,白蘇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連忙跟上了上去。
媯芷行的不快,在營中一個僻靜之處停下腳步。
風吹的人衣袍獵獵作響,白蘇縮了縮身子,站在她身後,只聽媯芷冷冽的聲音混在寒風中飄散過來,「如果用你腹中的孩兒和我的性命換回李婞,你可願意?」
白蘇怔住,這還用問?她白蘇什麼時候做過賠本的事兒?只是白蘇想的是,媯芷為何這麼問,「這跟救她有什麼關係?」
「你只需回答我,願意不願意。」媯芷道。
白蘇立刻發覺了不妥,心中不由一緊,追問道,「媯芷,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媯芷回過頭,清冽的眼神直直盯入她的心底,看了半晌,終於道,「你這身子,能生的出孩子嗎?」
白蘇體內有媯芷的巫命,也經過陰陽調和,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架不住她先天孱弱的底子,她今年十五歲,開春就滿十六了,這時候女子十五六生孩子的多得是,可是她身子這麼弱,真的能生子?
想著這些,白蘇身子越發冰冷。
「我若救李婞是以命換命,如若我不死,待你生產時,卻能從旁協助一二。」媯芷淡淡道。
此事,白蘇說什麼都不會同意,且不說她的孩兒,單是拿媯芷的命去換,也絕不可能。
靜默半晌,白蘇歎息道,「生死有命,媯芷,便是沒有這個孩兒,我也不會拿你的命與任何人換。」
「若是換顧連州呢?」媯芷忽然問道。
「不會。」白蘇靜靜的看著她,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又如何能在耗了你的生命之後,與他長相廝守?」
白蘇雖骨子裡有抹不去的自私,可那只是對外,顧連州和媯芷,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怎麼能踏著一個人的生命,只為留住另外一個?
「我們走吧。」白蘇道。
媯芷垂下眼簾,陡然想起在一年前白府後山上,自己對十三說:誰也不值得你如此耗費心思。然而,只是短短的一年,她便成了那個耗盡心血之人。
好在,白蘇並不枉費她如此。
在大帳中守了李婞一會兒,白蘇便逃一般的與陸離告辭,急急返回府中,她不是沒看過死人,但是看著親近之人的屍體,白蘇只覺得遍體發寒,驚慌的感覺佔據整個心臟,令她只能不顧一切的逃跑,一刻也不想再呆著。
白蘇回到府中之時,固早已經帶來了人牙子在偏院中等候,白蘇也只是吩咐他自行選幾個人,便奔至主屋。
顧連州已經醒了,身上只著一件中衣,靠在榻上握著本書在看,不知是書中內容不好,還是傷口扯得痛,他俊眉微擰,窗口照進來的光,投射在他面上,顯現出清朗的光暈。
看見他,白蘇覺得一顆沒有著落的心,忽然安定了許多,眼眶微紅,她走過去坐在塌側,將頭輕輕靠在他腰腹上,喃喃喚了聲,「夫君。」
顧連州一醒來,暗衛便報告了白蘇的行蹤,因此並不曾詢問。
「傷心?」他放下書冊,略顯蒼白的容顏依舊俊美無匹,他伸出手輕捋著她的髮絲,「李婞是武將,死在戰場上,又是為了心愛之人所死,於她來說卻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她心中,必然是沒有任何遺憾的,你莫要操那份心。」
「唉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是看了顧風雅悲痛欲絕的形容,有些亂了。」白蘇雖是如此說著,眼眶卻越發紅了,「可我從來都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
顧連州掀開被子,拍拍身邊的空地,「上來暖暖。」
白蘇蹬掉鞋子,正欲解外衣之時,卻聽外面媯芷清冷的聲音道,「瑤族的巫?」
白蘇動作一滯,顧連州也同時斂目靜聽,只聞外面一個嘎啞蒼老的聲音極為恭敬的道,「不知巫首在此,巫籍衝撞了尊駕,請巫首降罪。」
「來意。」媯芷簡潔的吐出兩個字。
籍巫答道,「籍前來替主公給白氏送信。」
白蘇心中一冷,恐怕是來劫人的吧,見有巫首在,這才改了口。
上一章的標題給我弄錯了,袖子有罪另外,袖子傍晚時候有事,因此上一章是兩千字,二更是三千,大家原諒則個。
另外請大家在以後的日子不要叫我後媽,我先申明,自己是親媽,嫡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