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白蘇叉手一禮。
李虎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李某一介莽夫,實擔不起這等稱呼。」
白蘇笑道,「李兄謙虛了,請坐」
「納蘭兄弟,上回令妹……」李虎迫不及待的問道,他費了好大力氣才運來五六百株花苗。
李虎原以為是很容易的事,可真正運了才知道,幾百株花苗連同包裹在根部的泥土一起放入底艙之時,整個船身向水下沉了五六寸,江中有暗礁的地方,必須要更加小心翼翼。
他費盡力氣把那些東西運過來,自然十分緊張。
白蘇道,「稍後在下會派人去碼頭取貨,價錢就按照上次舍妹說的來。」
李虎放下心來,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態,尷尬的笑道,「納蘭兄弟見笑了。」
「一路艱險,在下自然理解的。」白蘇倒也十分欣賞這個爽直的漢子,頓了頓,又問道,「李兄行船多年,可認識一個叫呂趨的茶商?」
李虎脫口道,「納蘭兄弟尋他作甚?莫非要改做茶葉生意?」
白蘇精神一震,看樣子,他是識得此人了,「正是,我納蘭家除了花草買賣,還有其他幾項生意,茶葉也是其中一項,聽說呂趨乃是寧國最大的茶商,便起了結識的念頭。」
聽聞白蘇如此說,李虎便暗暗估量她的身家,生意廣佈,而且劍客如此之多,必然是雍國了不得的人物了,加之他自己對白蘇的印象頗佳,便也不隱瞞,「認識倒是認識,不過,他已經很久不跟船了,近幾年,來的都是呂家的嫡子和一個管事。」
「哦?李兄可否為小弟引薦?小弟在此謝過了。」白蘇起身給李虎做了個長揖。
李虎連忙起身扶起他,「這並非什麼難事,納蘭兄弟不必如此客氣。」
白蘇急著見到那呂趨,而李虎又是一個急性子,兩人說了三兩句,便都坐不住了,當下便領了十幾個劍客向碼頭去了。
時至午時,炎陽烈烈,碼頭上卻依舊人潮不減,炙熱的空氣中混雜著濃重的汗味,令人作嘔。白蘇幾欲昏厥,全身的重量都靠十三托著。
她咬牙堅持,無論如何今日必要親自見到呂氏不可。
十三見她堅毅的眸色,也不敢出言相勸,只能用盡力氣去攙扶。
幸好,眾人看見白蘇有十幾名劍客保護,所行之處,立刻就會讓開一條道,所以很快便到了江邊。
江風吹拂,夾帶著水中的涼爽和淡淡的水草腥味,氣味清新,陡然間令人活了過來。
「納蘭兄弟,呂氏就在第三艘船上,上去尋人一問便知。」李虎道。
白蘇用袖子掩鼻,試著呼吸幾口氣,覺得好了些,才放下手,「多謝李兄,我派幾個劍客隨你去取貨,我們稍後見。」
李虎叉手道,「納蘭兄弟放心。」
白蘇撥了十名劍客隨著李虎去取貨,自己只攜帶十三和六名劍客登上第三艘船。
一般,只要是貴客都會被請上船談生意,而不會在下面同那些普通的商販擁擠。
白蘇帶著六名劍客,一個侍婢,一看便知是身份非凡之人,上船之時,不但沒有人攔著,反而有小廝相迎。
「貴人可有約了商家?」小廝恭謹的問道。
白蘇一時還未緩過氣來,十三答道,「我等想見茶商呂氏,並未有約。」
一般真正的權貴都是如此,若是有身份卑賤的人問話,自是侍婢或者小廝代答,否則可就是自降了身份。那小廝一見白蘇這夥人也是如此,越發確定他們必然身份高貴,也不敢再多問,而態度越發恭敬,「是,是,呂氏方才約見完商客,此刻正是空閒,奴這就領您過去。」
這船一共有三層,底層船艙一般用來堆放一般貨物,第二層則是住著一般商人。
小廝一行人隨著小廝往船隻的最頂層走去,這船極大,甲板空曠,中間有一個方形的凹陷,整個船身頂層從側面看猶如一個「凹」字,從樓梯下去,四面皆是華美的客房。
一行人剛剛站定,白蘇正在打量環境,卻聞左手側的第三間房中,傳來一陣陣婉轉的呻吟聲,間或有幾聲粗重的喘息聲,和著床榻的搖晃吱呀,令人口乾舌燥。
然而白蘇一下子便聽出不對,裡頭無論是那粗重的喘息聲,還是婉轉嬌吟,竟然均是男子
白蘇不自然的咳嗽幾聲,餘光瞥見十三和幾個劍客神情淡淡,暗暗道自己依舊不夠淡定啊
小廝臉色變了幾變,咬咬牙,走了過去,輕輕叩門,「呂公,有貴人來訪。」
裡頭靜了片刻,才有一個中年人帶著微微的喘息聲問道,「何人?」
「雍國。納蘭氏。」十三朗聲道。
納蘭修此名因一首《將進酒》和神秘美麗的盆景而名揚四海,呂氏身為消息靈通的大茶商,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靜了一會,屋內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打開房門,目光在天井中的幾人面上一掃,最終落在白蘇蒼白的面上,疑惑道,「是花境的納蘭氏?」
白蘇同時也在打量他,這個男人長相一般,然而從內而外的散發一種沉穩之感,使得他並不出色的長相平添了幾分男人味,雖然已經四十多歲,身材卻高壯。
他裸露在衣袍外的頸部和臉部均泛著潮紅,顯示還未退卻的情/欲。
白蘇知道他的疑惑,卻也沒有解釋,叉手道,「正是。」
中年人忙還了一禮,「不知貴客降臨,請恕呂某怠慢之罪,快請進」
「客氣了。」白蘇也不多說,領著幾個人進了屋。
房間內極盡奢華,暗紅色的紋花錦繡帳幔,紫檀木幾兩側雕刻兩隻栩栩如生的貔貅,地板上都鋪著竹蓆,可以隨處而坐,隨地而臥,整間屋子散發出一種糜/爛的味道。
內間一個年輕人有些不悅的聲音道,「是何人?」
中年人似乎怕他說出什麼不敬的話語,立刻道,「是花境之主來訪。」
裡面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只聽那聲音近在耳邊,「傳說花境之主是位鶴髮童顏的長者,看來傳言有虛呢。」
帳幔被挑開,走出一個俊秀的年輕人,面白唇紅,臉盤和鼻唇均十分嬌小,柳眉彎彎,秋波盈盈,若不是七尺之身,竟是比白蘇還要像女人。
他朝白蘇施了一禮,緩緩朝主坐上走去,那走路的姿勢明顯不自然。
白蘇不著痕跡的抽了抽嘴角,方纔還盤旋在腦中的攻受問題,已經一目瞭然了。
「不知納蘭先生來訪,所謂何事?」中年男人道。
白蘇瞬間分析出眼下情形:這中年男人應當是呂家管事,年輕人則是呂家嫡子呂言。主人不問正事,一個管事卻先發話。
而且方才白蘇關注攻受問題,也並非全是因為惡趣味。時下雖男風盛行,而斷袖之戀卻是受到唾棄的,也就是說,把男人當作玩物來把玩可以,但畢竟是不和陰陽的,世人絕不能接受兩個男人相愛。
身為主人,絕不會有誰被把玩。呂言和這管事的情形,便只有兩種解釋,要麼他們是戀人關係,要麼就是這個管事真正的身份比商賈的呂氏要高出許多。
若是第一種還好,萬一是第二種,那事情就複雜許多了。按照顧連州查出的消息,楚辰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勢力,除非他背後有真正的主人。而這呂氏茶商,很有可能也是勢力的一部分。
有了這點懷疑,白蘇迅速打消了原來要搶過雲霧茶舍茶葉來源的念頭,笑道,「在下此番前來,委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在下家裡的老爺子喜好品茗,聽說寧國生產碧螺春和雨前龍井,而呂氏又是寧國最大的茶商,想必能弄到上好的茶葉,在下為討老人家歡心,只好厚顏前來叨擾。」
呂言眼波流轉,「這麼說,您是納蘭氏的子孫,而並非真正的花境之主?」
白蘇淡淡笑道,「不然,在下納蘭浮雲,乃是納蘭氏第一百七十二代家主,納蘭修,乃是在下遊方在外的世伯。」
狡兔三窟,對待陌生人,白蘇時刻秉持這一理念,一番話說的煞有介事,連十三都不禁相信,納蘭氏其實是一個傳承久遠的古老世家。
呂言二人聽的很明白,倒是白蘇身後的一干劍客滿頭霧水。之前不是說了是納蘭修嗎?如何現在又不是了?
「既然是納蘭先生所求,我呂氏必然拿出最好的茶葉。」呂言輕笑著,轉頭問管事,「可還有好茶?」
那管事朝白蘇叉手,歉然道,「此番怕是要貴客失望了,所有的好茶都被雲霧茶舍提走,貴人若是能侯一侯,下個月必當挑選寧國最好的茶葉送過來。」
白蘇道,「空手而返,實在不美。在下俗人一個,也不識茶,聽聞呂氏素來誠信,在下也信得過,不若這樣,您修書一封,只說讓雲霧茶舍給在下最好的茶葉即可。」
白蘇語氣懇切,真真怕是被騙了一般。
坐在主位上的呂言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納蘭氏如今好歹也算是名門了,家主卻如此沒有氣魄,怪不得從前都是默默無聞,看來納蘭一族,全靠著納蘭修一人才得以崛起吧果然是暴發戶
而那管事卻是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只沉吟一下,轉向呂言道,「主上以為呢?」
呂言略略頷首,「自然可以。」
白蘇起身做了一揖,感激涕零道,「多謝二位,不知閣下是呂家的……?您寫書信,雲霧茶舍可認得?」
她說話間,還略略瞟向呂言,這個形容,彷彿擔心他的信沒有作用,想讓呂言親自寫。
「哦,在下只是呂家管事,霍。不過在下與雲霧茶舍老闆打交道多年,他必然認識的。」管事叉手道。
白蘇笑盈盈的看著他往桌案旁走,心中暗道,你來寫,那可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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