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以為,陸離如此輕易的相信她是男人,一是因為白蘇的喉結和下意識的動作,二是因為他實在太自負,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看著那飄在視線裡的一抹紅,白蘇抹一把面上的泥沙,恨恨道,「得罪本姑娘,最好小心點!」她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狼狽過,滿身都是泥土、布條,上半身更有許多白皙的皮膚露了出來,縱然上半身還沒怎麼發育,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白蘇拍了拍馬背,心想這陸離不知道是故意留下馬車,還是不屑帶走,倒是便宜她了。她不會駕馭,可以找人代駕啊!只要入城以後送一匹馬給別人作為酬勞,應該會有很多人搶著幫她的。
這個時代,拉車一般都用驢、牛,馬匹是很貴重的東西,所以白蘇拉住第一個人,便達成協議了。
回到城中,白蘇先請那人驅車去了成衣店,巷子千回百折,但萬幸白蘇的記憶力超強,很快便準確無誤的到了成衣店門口。本來依照約定,白蘇應該只給駕車人一匹馬,但她嫌自領著麻煩,便留了一匹馬,將車和另外一馬都送了那人。
「公子您這是?」成衣店今日受的刺激太大,此時見著白蘇掛著一身布條,滿身泥污,反而見過不怪了。
十三已經不在店內,想是去書館找她了。白蘇想盡快換掉破了的以上去找她們,便道,「我要一套儒袍。」
白蘇指指外面的馬匹,「我身上錢袋丟了,用那匹馬便抵了衣服,可好?」
店老闆連連答應,就是這小爺不給錢,也得趕快把他給打發了,更何況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於是便拿了一件價格不菲的淺藍錦緞儒袍給白蘇。
從試衣間出來時,店老闆盯著白蘇楞了半晌。這件淺藍色的儒袍太小,少年貴公子卻有覺得它款式陳舊,所以衣服雖好,也只能被滯留在這店中無人問津。白蘇穿著略微大了些,反而有種隨意慵懶的味道。
店老闆閱人無數,他第一眼見到白蘇的時候猜她十三四歲,可眼下細看來,竟隱隱散發著成年人才具有的沉穩優雅。
「公子!」
十三淚眼婆娑的衝進店中,縱使此時心情激動,卻不曾忘記掩飾白蘇的身份。十三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白蘇嚎啕大哭,「奴婢以為您被陸少卿抓走了!書館的人都說陸少卿抓走了一個女子!」
白蘇怔住,認識十三這幾個月來,她何曾如此失態過!可見是被嚇的狠了。白蘇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抬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冷眼相視的媯芷,白蘇淡淡的抬起食指扒住下眼袋,衝她做了個鬼臉。
媯芷滿面錯愕的看著白蘇,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一個心機深沉、滿腹詭計的人竟然做了這麼幼稚的事情,還做的如此淡定!
看見媯芷見了鬼似的表情,白蘇得意洋洋的笑起來,更加賣力的安慰十三。
白蘇的天真的笑容一下子讓媯芷意識到——素女不過是個才十三歲的孩子!一直以來,她都忘記了,素女所行之事都過於沉穩,令人不自覺的便忽視了年齡。
媯芷不喜歡從前的素女,她還記得那一年夏天,年僅十二歲的素女半夜帶著婢女到半山上找她要鉤吻草。自從父母死後,媯芷便失去了懸壺濟世的心思,白府人只要開口要藥,她便給,縱使知道他們是做殺人用。素女離開後的第三日,絮女便身中劇毒。鉤吻此草還有個別名,叫斷腸草,有劇毒,可是她會解。
當日事情緊急,絮女腹痛如絞,臉色瞬間灰敗,來不及等大巫前來,白老爺便讓她給醫治,事後,她為了隱瞞自己的醫術,只說是吃壞肚子。
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媯芷也不會相信,那個看起來怯弱的女孩兒竟然敢下毒謀害長姐。小小年紀便如此歹毒,實在令人齒冷。
可是,現在的素女似乎變了許多,她從不掩飾自己的詭詐的心思,也不似從前那般膽怯,甚至能那樣鎮定的同大夫人討價還價,所易之事更是匪夷所思。
「愣著做什麼,走!」白蘇拿手捅了捅她,心裡納悶,不過是做個鬼臉,震懾力沒那麼大吧!
路過松月書館時,館內儒生扎堆的在議論,趙慶則是皺著一張肉包子臉百無聊賴的坐在櫃檯處撥算盤。
白蘇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一個賺錢的好方法,這個方法簡直是無本的買賣啊!順便還能報復那個陸離陸大人!絕對是個一石二鳥的好買賣!
想到此處,白蘇忍不住笑了起來。媯芷一臉莫名的看著她,十三則是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每次她家小姐莫名發笑的時候,肯定是想了什麼古怪的整人法子。
「小姐,是十一十二!」十三逮住機會立刻打斷白蘇的遐想。
已近申時,十一、十二照原約定往成衣店的巷口走,正與白蘇三人碰了正面。
「小姐!」十二立刻獻寶一樣抖著手中的錢袋,「花袋都賣完了!奴婢和十一都在街上逛了許久呢!」
「這麼快!」那些花茶的功用白蘇都寫明了,可是平民百姓中識字的人不多,十一、十二又非是做生意的料,怎麼會賣的那麼快!
十一見白蘇疑惑,忙小聲解釋道,「我們擺攤在雲霧茶舍的對面,茶舍老闆看了小姐寫的方子便將所有花袋買下了。」
「對對對,那老闆還說,若是以後有這種東西一定要賣給他呢!」十二補充道。
十三急道,「你們沒有透露身份吧?」
十二扁扁嘴,「十三姐,我們又不傻,那老闆問了,我照著小姐的囑咐說——我家公子出身高貴,不喜別人知道行商之事,公子若是有意,必然會再尋您的。」
十三撫著心口,「還是小姐想的周到。」
白蘇想到她們跟著自己出門,忙活半天也沒來得及逛街,心裡挺過意不去,「我們先去找家酒樓吃飯,十三可知道哪家酒樓吃食好些?」
她們都是奴隸出身,長這麼大連酒樓長什麼樣子都不知,一聽白蘇說帶她們去酒樓,立刻歡呼雀躍起來。
十三雖然對尚京很熟,卻也不過是個奴隸,哪裡去過酒樓,就更不知道哪個酒樓飯菜好吃了!
「景春樓。」
白蘇正打算隨便找個看上去不錯的地方,媯芷忽然說出一個酒樓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