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威聽到話筒中傳來火車的隆隆聲,心裡咯登一下涼了半截。心知他的緩兵之計又用錯了。
他今天非常的忙。
上班頭天晚上趕上了下屬通信部隊設備老化停止運轉,整整處理了一天,才算稍有眉目。心裡惦念著不肯接他電話的妻子,想著是不是請假回家看一看她,沒想到一打電話,她竟一聲不吭的離開北京了!
語氣也不好。
還沒等多問幾句,她借口困就要掛電話。
「我不想說了,挺累的。」
其實一點都不累,她多想聽聽他的聲音,聽他給她說句軟話保證什麼的。
可康威整天不聯繫,把她晾在一邊,不聞不問。現在想起來了,打個電話她就搖搖尾巴迎上去,她有那麼賤嗎?
「我知道你還在跟我賭氣,可萌萌,你覺得這樣值得嗎?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
「我——」
正說著,電話那邊又傳來了昨晚上讓她魂牽夢縈的婉轉聲音。
「康處長,電話打完了嗎?裡面都等你開席呢。」
電話打完了嗎?
這句話傳進顧萌萌的耳朵裡怎麼就那麼難受呢?
她一個團級參謀,還是女參謀親自來叫上級回去,這讓那些機關裡原就清閒的勤務兵,團部幹事們情何以堪呢!
還有這句話,電話打完了嗎?看似問句實則是個肯定的語句,她在告訴他,打完沒打完都快進去,裡面的人都等著他呢。她是他的誰呢?有什麼資格用專屬物的口吻對著上級講話呢,她難道沒想過,上級正在給他惹毛的妻子講電話嗎?
她看不到此刻康威緊緊蹙了一下眉,然後恢復一貫淡然深刻的樣子。
他說:」馬上就去。徐參謀,麻煩你先照應一下,謝謝。」
徐參謀還想保持著臉上柔美的笑容勸說他快點,可一接觸到他拒人千里之外冰似的眼神,就像昨晚一樣,自動把情緒給縮回去了。
「那你——快一點。」
康威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扭身把手機又放在了耳邊。
她聽到讓她沉迷到不能自拔的聲線,帶了一絲難得的柔情,說:「萌萌,聽話!不鬧了啊。 老公這會有事……」
徐參謀眸光一閃,向後退了一步,拉開門無聲無息的走了進去。
顧萌萌氣都要氣炸了,那裡還有心思同他說話。
「以後不要沒事騷擾我,我忙得很!」啪的扣了電話,感覺還不解氣,又把電池都摳了出來,胡亂扔在枕邊。
對面的中年婦女已經吃飽了,她打著飽嗝,偷偷地打量著生悶氣的女軍官,小心的問:「同志,和男人吵架了?」
顧萌萌愕然抬頭,對她用的兩個詞都不甚感冒。
同志,男人。
現在是她最討厭的兩個字眼。
不理人也不好,她對付著說了兩句,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睡下了。
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耳邊迴旋著中年婦女雷一般的鼾聲,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康威和妖精參謀舉杯相望的畫面……
內外交困,真是把她要折磨瘋了。
昏昏沉沉的睡去時,車窗外的天際已經透出了晨曦。
這一覺睡得冗長深沉,支離破碎的夢境讓她醒轉的時候,還在對著廣播上提醒20分鐘後到達目的地的通知渾然不覺。
列車員走過來,把票換給她。
笑著說:「姑娘,挺能睡!叫你兩次都沒醒……」
顧萌萌騰地紅了臉,揉了揉一頭亂髮,起身慌忙去梳洗。
中年婦女早就下車了。
她的目的地是中原新崛起的大都會,一個集合了五千年燦爛文明的政治商業文化中心,是她此行的終點。
接車的一共兩個人。
部隊的文化幹事和司機。
他們握手寒暄後,登上了一輛半新的豐田越野,朝著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高樓聳立,車如流水馬如龍。在市區主幹道上,和北京一樣,堵起來沒個完。電動車像六七十年代的自行車,呈普及的形勢遍佈在各個交通路口和街道上。
這裡的天氣乾燥,多風,刮起來,也是漫天的塵土,她望著窗外掩起口鼻的行人,問文化幹事,當兵幾年了。
「10年了。我是南京炮院的畢業生,分配到這邊,就一直呆在軍分區。」
「哦。」
路終於在交警的疏導下通了。
軍用車有特權,比其他的車更快的通過交通要道,很快到了軍分區的賓館。
房間很早就登記過了,2樓,一個套間,對待師級幹部才有的禮遇,讓顧萌萌很是有點不自在。幹事說:「顧記者辛苦了,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派車來接你去軍營。噢,吃的方面你可以在賓館的餐廳免費吃自助餐,或者去外邊都可以,記得撕發票,回來我給你報!」
看著說話實誠,細高俊秀的文化幹事,顧萌萌笑了笑。
她謝過他的接待,客套的告辭後,拿著門卡上樓回房。
部隊的賓館說是沒有星級,但是內部的設施比起京城的高檔酒店一點也不遜色。她的套間,精緻典雅的裝修,潔淨清新的衛浴,讓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在火車上睡飽的她。
又在床上躺了會。
感覺到腹中飢餓,才恍然竟三頓沒有吃東西了。她咬了咬下唇,拿了錢包,決定去逛一逛中原的名城。順便填飽肚子。
因為手機是和這邊的軍分區聯繫的通信工具,她不好總是因為私人原因關機,所以,出門時,她把電池裝了進去。
開機的音樂聲響過,可上面無一人來電。
短信箱亦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