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橋說:「他剛才醒了。」
「唔。」
康橋又說:「他還跟我說了一些話。」
「說什麼了呢?」
康橋看著她游離在現實世界之外的目光,心疼的說:「他說若是不在了,請你為了他好好的生活。」
她淡淡的笑了。
一串晶瑩的淚珠從臉上滾下來,滴落在手裡的鬱金香花束裡,瞬間不見。
花是聞訊而來的學生們送來的。
每人一朵,每人一句祝福和鼓勵,讓她漸漸有了勇氣和希望。
「康橋,你說人活著究竟為了什麼呢?」
康橋怔然,這個深奧的問題,他從來都顧不上去考慮。
略一思索,他說:「責任和義務。」
她很用心的思考康橋的回答,然後說:「你說的很對。生命輪迴,春來秋去,光陰倏忽,生命的腳步一刻也不停留地走向盡頭。今天活蹦亂跳的人,明天有可能忽然消失。生命,不管我們有過怎樣的甘甜或苦澀,終將歸於平淡。人世間的一切繁榮浮華,都不過是一場夢,所有的愛恨,最終都會像櫻花飄落,繁華而後憂傷。」
康橋微微的歎氣。
「生命是如此倉促,總是遺憾太多。在生命的時間軸裡,我們匆匆來,匆匆去,其結果是一樣的,只是過程不同。過程遠比結果快樂。活著,不為別人活著,也為別人活著;不為自己活著,也為自己活著。 活著的理由有很多,為了這些理由,我們還活著。」
說完了這些拗口的話,她頓住,看著若有所思的康橋說:「所以,無論結果怎樣,我都會平靜的接受。因為我努力過,盡心的挽留過,也是那樣真切的愛過一個人,我不後悔……我相信,康威也是一樣的,他愛我,才會希望我能夠平安順遂,快樂無憂。」
她拿起手中的鬱金香,深情的望著它們說:「我的心底會永遠的住著一個對著我笑的男子,此生都不會忘記了。康橋,其實,這對我來講,就已經是一種圓滿的幸福了……」
康橋動容。
手術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成功。
不僅成功去除了康威腦部的血腫,肯托科博士和劉教授還聯手為他腦部易產生病灶的地區進行了細緻的排查和處理,手術因此而延長了十幾個小時。
等到關閉手術燈,興奮得如同老頑童的一對花甲老人相攜走出手術室,向殷殷期盼的人群宣佈手術成功時,一向沉寂的走廊裡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
顧萌萌的學生們。
康橋分公司的代表,還有顧群堂同志安排的工作人員。莫不為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歡欣雀躍。
劉教授緊緊地握著康橋的手說:「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康威不僅能夠恢復健康,而且以後都不會再出現頭疼昏迷的後遺症了!」
康橋激動地握著教授的手,只能說著一連串的謝謝。
顧萌萌被學生們簇擁在中間,沙麗曼抱著她,用信奉的宗教儀式來祝福她和康威。
「老師,我們還能不能等到你的大課呢?」
「是啊,大家都很想念你,希望你來教課。」
顧萌萌點頭應允,又惹來一通熱烈的歡呼。
隔著人群,她和康橋的目光相遇。
笑容裡,有著深深的默契和喜悅。
終究。
命運又眷顧了她的康威。
不愧是身體強健的陸軍特種兵少校,術後的恢復期,康威簡直是進步神速,一天一個驚喜帶給陪護的顧萌萌。
10天後,劉教授帶著醫療分隊和康橋向康威夫婦告別回國。
啟程的前一天晚上,由顧萌萌和康橋做東,在「意如」訂了一桌中西合璧的精美菜式感謝遠道而來的劉教授和他的下屬們。
席間。
不擅長喝酒的顧萌萌也端起了紅酒杯,向劉教授敬酒。
「哈哈,這酒我得喝啊!我活了這麼大歲數,第一次有這樣驚心動魄的手術經歷,不枉此生!」
劉教授仰頭干了。
顧萌萌也頗為瀟灑的仰頭喝了個涓滴不剩。
這樣你來我往間,等康橋發現她不對勁,已經來不及制止了。
瞅了個機會,他讓助理帶著顧萌萌先回宿舍了。走時叮囑助理,醫院他等會去陪護,讓助理先去盯著。
送走了顧萌萌,康橋端起了酒杯,招呼辛苦了這麼久的軍醫們,一定吃飽喝好。
話說這廂,顧萌萌醉意朦朧中被康橋的助理送回大學的宿舍,剛一下車,就又坐回座位上去了。
她臉紅耳赤的指著助理說:「這——不是醫院!」
助理小心翼翼地說:「康董叮囑過的,讓您回家睡覺。今晚他去醫院陪護,不用您去了。」
顧萌萌大力擺擺手,一把關上車門。
指著前方亮燈的地方,口齒不清的說:「去醫院!……不去,小心我讓大哥炒了你。」
「顧小姐——」助理是欲哭無淚啊。
勸說了半天看無效之後,他只好邊開車邊給康董匯報情況。康橋接了,在那邊卻笑了,說去就去吧,把顧小姐照顧好了。
助理不敢怠慢,一路開到醫院,一側臉才發現顧萌萌竟睡得熟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先上樓報告情況。
康威正心急火燎的在房間裡給顧萌萌撥電話,原本說好了9點就來的,可現在快10點了她還沒出現。知道她和大哥設宴給劉教授踐行,他也不便打給大哥問老婆去向,只好不停的撥打著響了卻始終無人接聽的手機,心中胡亂猜測著,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噹噹噹……」房間裡響起敲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