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樓來,一室寂靜。
顧萌萌在家裡轉了一圈,那個人卻是不在的。
外邊正是暮色四合,夜色闌珊。無邊的秋雨綿綿,行道樹在寒風中瑟瑟,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涼意。這樣的天氣裡,他卻依然不在家。
「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原來只是他的一句說辭。
顧萌萌淡然的抿了抿唇,感覺自己就像個傻瓜,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摒棄了和恩雅的聚會,選擇了早早回家。
可她都等來了什麼?
在客廳的落地窗邊站了許久,她沒什麼表情的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顧萌萌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
彼時的她正合衣倒在床上,什麼都沒有蓋睡的意識朦朧。她忽然被刺耳的聲音嚇得驚起,抓過手機看看來顯,竟是康威。
呼出一口堵在胸口的悶氣,她把手機放在耳邊。
「嗯。有事?」
對面傳來康威有些氣喘的聲音,「萌萌你在哪兒?回家了嗎?」
顧萌萌想了想嗯了一聲。
康威像是鬆了口氣,「開門,我忘記拿鑰匙了。」他輕輕的說。
顧萌萌愕然。半響才回過神來,他是要讓她開門。
拖鞋也不知被她踢到了哪裡,找不著乾脆光著腳跑去開門。地板冰涼的觸感,讓腳心未癒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
「卡」門開了。
兩人俱是一怔。
康威的身上幾乎被雨水淋濕,軍帽邊沿還在不停的朝下滴水,他的雙手被兩個巨大的購物袋佔滿,裡面盛滿了花花綠綠的東西,袋子上印著沃爾瑪的標識。
而他的眼睛則一直盯在她赤裸的傷腳,而後又轉到她紅腫不堪的眼睛上,眉心緊緊的蹙起,讓她略顯蒼白的面頰又白了幾分。
顧萌萌吶吶的側過身子,讓他進來。
「怎麼又不穿鞋呢?」康威的目光掃過她不安扭動的腳趾,進門放下購物袋,然後探頭看了看漆黑的屋子,不禁眉心又蹙了起來。
顧萌萌在他身後關上門,也不答話,擰身朝著書房走去。
來不及開燈,客廳裡一片漆黑,她的腿不小心碰到了茶几的尖角,一陣尖銳的痛意讓她的神經瞬間繃緊,可她還是拚命抑制住了想要發聲的衝動。
真倒霉!
也不好意思去揉,她就那麼一瘸一拐的走進了書房。
康威在她身後默默看著,直到那抹纖瘦的身影隱在房門背後。
卸下軍帽,他不禁望著地上碩大的購物袋苦笑。
裡面是他去超市採購的各種食材和零食,原打算晚上和萌萌在家裡一起吃頓像樣的晚飯,找機會向她道歉的。卻沒有想到超市趕上購物狂潮,光排隊就排了一個多小時,著急忙慌的回到家門口又發現忘記帶鑰匙了,無奈之下才給萌萌去了電話,沒想到她已經回來了。
可是幸好。
她回來了,不是麼?
沒有在外面逗留,也沒有和發小傾訴賣醉,更沒有把他拒之大門外。
這樣的狀況,現在的他已經很滿足了。
對於萌萌,他是不會放手的。就算她要分居,她要冷靜,她要他和母親決裂,他這次都會站在她的一邊。靜靜的守護著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彌補這個優秀的女孩因為他和他的家庭而受到的傷害。
洗了個熱水澡,康威難得換上便裝,一身休閒的裝扮看起來卻添了幾分粗獷的魅力。依舊英挺出眾,軍人的氣質像是長在了骨子裡面,任他如何穿著都改變不了。
俯身敲了敲書房半掩的房門。
「萌萌,你睡了嗎?」
裡面沒有聲音。他輕輕推開房門,看到了蜷縮在被子裡已經睡著的萌萌。說句實在話,她的睡姿很差,從兩人第一次在一起之後,他就清楚她有踢被子的毛病。睡覺時要麼把被子壓在身下當褥子,要麼就是露出大半截身體,把被子視若無物。夏天還好說,冬天呢?小區新建成,聽說今年的暖氣還是試運行,如果不暖和,她晚上還犯老毛病怎麼辦?他常年在部隊,有心無力,只能替她平白擔憂了。
印花的府香綢暖扯起來鋪平給她蓋好,順手捋了捋她散在臉上的髮絲,康威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親吻,隨手關上了床頭的檯燈。
睡吧。
我的寶貝。
屋門被輕輕關攏的瞬間,床上的顧萌萌就自動睜開了眼睛。
她把暖暖的身體往被子裡縮了縮,又伸手摸了摸被他觸碰過的額頭,嘴角扁了扁,強忍住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其實剛才給他開門的時候,她心底原本剛硬的冰山就被他臉上的雨水融化了一角。她原以為他又出門去辦他重要的公事了,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冒著風雨去超市採買食材,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有片刻的不能思想和正常的呼吸。因為怨懣,她刻意的把他的行為理解為作秀,所以冰冷的轉身對他的關心不予理睬。可獨自面對自己的心時,卻發現怎樣也無法忽略他眼底濃濃的的深情和歉疚。
她逃避了。
她不想和他面對,所以搬出來,所以裝睡。
她殘忍的看到他臉上受傷黯淡的神情,覺得很痛快。彷彿那就是對賀善雲的報復,對秦筠的鄙視,對這段危機四伏婚姻的挑戰。
可她善良和真誠的秉性卻跟了她20多年,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過來。這樣折磨人的壞事做一次兩次覺得新鮮快意,可時候久了就會覺得像是犯罪,每次傷害完對方之後就會比對方更加的愧疚。
她。
始終變不成傳說中的惡女人。
明天吧。
就明天。
顧萌萌決定了,她要和他把所有的不痛快都解決掉。這樣拖拖拉拉,不明不白的日子,她是堅決不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