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彷彿被人拿鞭子鞭撻,一種快要窒息的感情縈繞上胸口。大文學
她紮著兩條小辮子的笑臉,從沒有這麼清晰地一遍遍地在他腦海裡閃現。
對不起,居然一直沒有認出你……
他拿信紙得手微顫,繼續看下去:
「到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媽口中和我從小訂有口頭婚約的人就是『他』,江介!
命運的安排實在太奇妙了,我一直惺惺唸唸,差點為了他而違背母親意願的人居然是我的『未婚夫』?!
在來江家之前,我天天守候在我們初遇的商場,可是再也沒有等到過他。我真的以為這輩子我們不會再見了。」
他抬起有些濡濕的眼眸,溫柔地摩挲她的小臉,哽塞地低喃:
「是嗎?你到商場裡等我?等了多久?對不起,我不是經常會到商場裡去的,讓你白等了……」
那次可能是他一年中難得會去商場開會中的一次罷了。
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已經在那一天遇見了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
而他,一直渾噩不知……
「所以在我確定是他的那一刻,我是那麼興奮、緊張、狂喜,激動得幾乎快要尖叫,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我當時的心情!
當他知道我和他有婚約時,他對我大加羞辱。
他嫌棄我沒有家世背景、學歷才僅是高中畢業。
我知道他討厭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真的是不想勉強他的,他不願意娶我,我絕對不會硬逼著他點頭。
可是,方醫生說我媽的病只是在拖時間,她活不長了。
而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著我成婚生子。大文學
在世伯的遊說下,我竟然同意用『生米煮成熟飯』的方法,逼他和我完婚。
事發的當晚,雖然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誤送到他的房間,可我後來畢竟意識到這可能是公公的計謀,但卻依然『聽命照做』。
我以為,我只要一直靜靜地守候在他的身旁,他總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存在並不這麼令他厭惡。
我有太多的以為,所以也有太多的自以為是了。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簡直幼稚得徹底!
他已恨我入骨,這輩子不會有愛我的可能,也不會疼愛我生的孩子。
當初他要求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除了迫於他的『條件』外,我還希望他可以幸福。
只要他覺得高興,我什麼都不重要,去哪裡都沒關係。」
看到這,各種複雜的情緒盤結於胸。
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混亂,一遍遍地喚起了他的罪惡感。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父親的主意,他還一直怪了她很久。
只要花點腦筋就早就該想到的,她那種柔軟溫順的個性,哪是那麼會佈局設計的人?如果會,她也不會在日後的日子中被欺負陷害得那麼慘了。只是當時的他有偏見在先,執意要誤解她,並不會細想。
最可惡的是他,居然利用她的善良,要她簽下產後離開的離婚協議。
從頭至今,她都在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
已經無法探究她說出「只要他覺得高興,她什麼都不重要,去哪裡都沒關係」時,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其實,不是她「自以為是」,是他「愚蠢之極」!
他被她那麼深刻地愛著,竟然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媽親的喪事期間,他很照顧我,令我又開始有了幻想。大文學
雖然他只不過會和我講幾句話,但他不再有太多敵意的態度,已經讓小心翼翼的我欣喜不已。
我很滿足,幾乎要認為自己是幸福的。
可結果,一切還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很快收回了我自認為的「幸福」,因為他得知了我之所以受孕的秘密。
他很生氣,狠狠地罵了我。
我知道,我是『罪有應得』。
我不狡辯,也絕口不提這其實是世伯的主意。」
他一怔,深沉的視線重回她慘白的容顏上——
她到底瞞下了多少事,默默受了多少委屈和冤枉?
這樣纖瘦羸弱的身體,是怎樣承受這麼多傷害,卻倔強地一聲不吭?
「沒幾天後,我為婆婆洗好的晚禮服蹊蹺地被人劃破了個大洞。
她認定是我報復她故意劃破的,我怎麼解釋她都不信。
但令我最寒心的,是他冷眼旁觀的冷漠。
我知道他是藉故宣洩對我的不滿。
真的,我一點也不怨恨他把我貶到傭人房做苦力。
只要他能氣消,我都無所謂的。
沒想的是,沈倩怡來找我挑釁,甚至向我炫耀是她劃破了婆婆的衣服,故意嫁禍給我。
我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的沉眸忽而變得更加深濃,剛毅的下巴向後緊縮,深望了箬心一眼,皺緊眉頭往下看——
「她說了很多恐嚇我的話,我生性軟弱,從小就習慣被她欺負。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用尖石子扔我,差點把我的眼睛戳瞎。
而現在的沈倩怡,顯然比小時候的還要厲害。
我知道她若是要整我,我一點還手的可能性都沒有。
一直,我都是處在被人欺負的境地,我不懂反擊,甚至不會吵架。
那幾天,只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浮現出她那張笑臉,然後我就會發抖、一個人怯怯地發抖。
後來,噩夢真的發生了。
那天,我在打掃衛生,又撞上了她。
我見到她就逃,她緊緊拉住我不放。
我是怕她傷害我的孩子呀!
這是我僅有的,屬於我和他的東西。
她突然放開我的手臂,我像黑夜見到曙光一樣地抬腳就跑,卻被她突然伸出的腳絆倒,重重地滾下樓梯……
我在乎我們的孩子,可他卻不是。
我不是介意他沒有重懲沈倩怡,真的,就算他不懲罰她也沒關係。
只要他來看看我,說幾句寬慰我的話,我就會很開心。
可是他表現出來冷漠和無情讓我覺得糾起來的難受,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敲開,碎了滿地……
我好難過,心好痛,彷彿要窒息。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他總是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演戲、都是虛情假意。
我只是愛他呀,沒有什麼原因,也沒有什麼目的。
可他卻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媽說要我告訴他為什麼我的初夜會沒有落紅,我想現在再也沒有必要了。就算他知道是我五歲的時候被倩怡從自行車上推下來造成的又怎樣,他根本不會在意,他的心裡只有倩怡的位置。至於我是否是完璧,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吧?
我真的好孤獨、好害怕……
總是在一覺醒來後發現,我身邊連一個講話的人都沒有。
只有我一個人……永遠,將只會是我一個人……」
箱子下面壓了張病例,上面清楚地說明她的處女膜在幼時摔落單車時就已破裂。
她的信到此完結,而他卻久久不能平靜。
按她這封信敘述到的時間為限,應該大致是她摔下樓,差點小產之後。
想起曾經的種種,他真的是把她欺負得夠慘。
是因為來到江家後,心情實在太壓抑,無處排解痛苦,所以才寫下來的嗎?
如今,她早已不是那個鄉下來的小丫頭,她變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為了他,她真的很努力。
憑她的才華和美貌,連凌旭都為她動心,而她對自己,仍然一往情深。
如果有可能,他寧可她不要這麼完美,反而會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他愛她,不是因為她懂琴知書,只是因為她是沈箬心,她唯一摯愛的女人。
「對不起,我這樣欺負你,你還……你聽得到嗎?我說我很抱歉……」
他用臉去磨搓她的臉頰,把她的小手緊緊貼近自己胸膛。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她!
她是他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最後一片溫暖,如果沒有她,他的世界也將會因此而重回空洞。
「心兒,不要在剛覺悟的時候離開我!不要這樣懲罰我!我知道我錯了,你醒過來,以後你說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你醒過來,我想聽你說『好』。」
她向來最聽他的話了,不管多少無理、多少胡攪蠻纏的要求,只要是他提出的,她都會乖巧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