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跟往常一樣,拒絕了去醫院,堅持回家去自己收拾收拾傷口,然後包紮一下就好。吳悠想去老劉家看看書裡記載的關於殉陣的一些內容,而我,也隨大流的決定跟著去。於是乎三個人半夜裡打車去到了老劉家,局裡以警隊的名義給他分的房子,一室一廳一個人。
老劉的家很整潔,不像是一個獨居男人的家,剛一進屋,他熟練地找出了藥箱。剛準備自己動手,我阻止了他,示意讓我來。
「劉叔,你說的那本寫著殉陣內容的書在哪裡啊?」吳悠從在路上開始就惦記著老劉的書,以前總聽老劉說起,也看到過他翻閱過,可始終沒有親手翻過,親眼看過。這些不知是什麼時候寫的,什麼人的寫的方術書籍,對於吳悠這個從小接受系統方術教育的人來說誘惑很大。就好比讀慣了正史的人,突然看到野史,雖然口中不屑,但心裡還是想看看的。
「在沙發上。」老劉轉過頭去,準備指給他看,「小屁伢,就是你屁股底哈那一本,紅皮子的那本。」
吳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抽出那本書開始翻閱起來。老劉的傷口已經包紮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此刻沒有那個心情,我想我也許會把繃帶綁個蝴蝶結。再次審視了一遍我的手藝,證明了沒有因為離開校園而生疏之後,我起身向吳悠走去,坐在了他的身邊。
那本書看起來已經很有一些年頭了,封皮的邊緣都捲了起來,內頁也有些開始泛黃。許多地方已經有些看不清了,老劉用筆在上面做了一些批注,有的地方還貼上了隨意貼。現代感十足的隨意貼和古香古色的書,顯得那麼不和諧,讓人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吳悠仔細地翻閱著,似乎對於上面記載的內容很感興趣,但是每當他試圖要在某一頁上多停留一會兒時,他都會馬上繼續翻閱。我和他都明白,現在時間緊迫,首先找到殉陣的內容要緊。
在這本書後面的一些部分,吳悠停止了翻閱,仔細讀了起來:「不知道這本書上記載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呢?」老劉問。
「方術流傳千年,雖然沒有所謂的權威門派,但是幾位堪稱泰斗的方士還是大家所認同的,典籍方面也是被所有人熟知。這本書沒有名稱,但我敢肯定絕對不是我熟知的任何一位方士所寫。這裡面記載的人物和事件,在我看來,簡直就猶如天方夜譚。」吳悠說。
「其實當年跟到師父雖然只學了幾個月的手藝,但是大概還是有個完整的輪廓。師父所掌握的手藝,跟後來我到局裡之後接觸的方士,包括你師父他們,都是不一樣的。很多手法反而和這些書上記載的內容差不多。」老劉換了讓自己舒服些的姿勢,我想他的腿傷還是有些嚴重的,「我想也許師父這一脈,應該就是傳承的這些書上的內容,與大流有些不同。」
「對於這些偏門的方術,我師父也曾跟我提到過一些,一般的方術大家都認為這些都是不入流的方術,有些則太過邪門,總得來說就是不提倡,時間長了,這些方術也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不過他老人家倒是對這些很感興趣,一直想找來讀一讀,可是苦於沒有辦法弄到。」吳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劉叔啊,等這個案子完結了,能不能借我兩本帶回去給師父他老人家看看啊?」
「這些問題呢,等案子結束了再討論好嗎?」沒等老劉回答,我就打斷了他們了繼續學術討論的勁頭,「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研究下這個殉陣,畢竟根本就沒有人用過的東西,我們明天就要把改良版用在林子輝身上,要是出了問題怎麼辦?」
「佳子這丫頭說得對,雖然這些書上的內容我已經是滾瓜爛熟了,但是對於陣法我還是冇的麼信心,師父當年也說我對於這些冇的天賦。吳悠啊,你好好看看書上記載的東西,先跟佳子講講具體怎麼回事,然後再想想該怎麼改吧。」老劉說。
吳悠點了點頭,開始複述書上記載的內容。書是用文言文寫成的,雖然旁邊有些譯注,有的也是半文半白,讓人看了之後不明所以。因此吳悠複述的並不快,偶爾有些地方還是老劉糾正或是幫忙接下去的,可見老劉確實已經把這些書看過無數次了。過了不知多久,我總算大概弄清楚了書上到底說了什麼。
記載在明朝年間,有個自稱為行雲的方士路過一個名作靈石鎮,鎮上的人個個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於是行雲就向一個人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鎮上有戶人家姓王,是全鎮首富,經常做些施粥義診的善事,全鎮的人都很敬重這位王老爺。就在一個月之前,王老爺一家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一夜之間暴斃了,只有回家省親的三姨太春花和她的一雙兒女倖免於難。三姨太回來之後聽聞夫家遭此巨變,當時就暈過去不省人事了。好在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又有一雙兒女要撫養,馬上就振作起來。好在王家在鎮上和附近幾個鎮子有些賣醬料的產業,而王老爺一向是與人為善,因此鋪子裡所有的夥計沒有一個趁火打劫的,反而是更加盡心力的經營鋪子。並且派出了得力的夥計來到靈石鎮匯報鋪子近況,來幫助春花熟悉產業。
可是就從王家上下的頭七開始,怪事就不斷地降臨這個原本已經家庭。宅子裡不斷鬧鬼不說,王家的醬料鋪子也不斷地出事,不是夥計在幹活時摔斷了手腳,弄傷了腦袋,就是客人吃了醬料之後中毒甚至暴斃的。一時間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就連春花的兒子都開始染上怪病,請遍了附近的名醫都不見好轉。如今鋪子已經基本上都關門了,夥計們也都差不多遣散了。儘管很多人可憐春花,沒有收遣散費,但經過賠償客人和給兒子治病,原本的家底已經差不多了,母子三人勉強過活,日子過的是一天慘過一天。
鎮上幾乎所有人都受過王家恩惠,看到如今王家的遭遇,都是感到十分的難過。先前有些人想要去王家宅子看望春花的兒子,順便看看能有什麼幫忙的。可是只要是去過王家宅子的人,回來之後都會莫名染病,或是遭遇不測。就連住在王家宅子附近的人,也總是家宅不寧,人人自危。如今王家所在的那條街已經沒什麼人了,出了春花偶爾出來典當一些物品、買食物和藥之外,幾乎就沒有任何動靜。
行雲聽了王家的故事後十分感興趣,連忙詢問王家宅子的地址。鎮上的人都勸行雲不要去,太邪門了。行雲表示自己是個雲遊的方士,這種事情難不倒他。那人又說,曾經鎮上的人想過湊錢請方士來看看,但請了很多,最後都沒什麼成效,反而還瘋了一個死了一個。行雲堅持要去看看,那人只好把他領到一個路口,告訴他走到分岔口左拐,便是王家宅子所在的那條街了,然後就快步跑掉了。
按照書中記載,行雲剛一走到王家大宅門口,就感到異常的陰冷,至陰至邪的氣息不斷地從宅子裡冒出來。宅子的大門並沒有關閉,也許是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吧。行雲敲了敲門,可是沒有人應答,於是便提步走了進去,走進之後,更是猶如走進了墳場一般,毫無生氣。
堂屋之中,有個婦人正在縫補一件衣裳,行雲見狀連忙行禮,說自己是個雲遊方士,見這宅子邪氣環繞,特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有勞先生費心,只是這宅子太過邪門,鄉鄰也幫妾身請過方士相助,可是最後反而落得不幸,妾身為先生著想,先生請回吧。」春花說。
「夫人請放心,行雲既然來了,就有把握能幫到夫人。」行雲十分自信。「而且行雲所擅長不光是驅邪之事,醫術也是略通一二,令郎的病,行雲也有所耳聞,說不定可以將令郎治癒。」
日子的貧苦春花其實都不在乎,但是唯一的兒子每天命懸一線,這讓她無時無刻不傷心欲絕。連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如今眼前這個方士說可以治癒,讓春花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想想與其這樣度日,不如再搏一搏吧,
「那妾身謝過先生好意,只是如今家裡幾乎一貧如洗,實在沒有辦法付給先生任何報酬。」春花面露難色。
「只要有一碗飽飯足矣。」
春花聞言從身上掏出一枚銅錢,並不是當朝所用之物,她告訴行雲,拿著這枚銅錢去鎮上找一名李姓屠夫,他曾受過王家恩惠,行雲可以住在他家裡。行雲接過銅錢,謝過春花之後,約定明日一早就來為王宅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