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百五十章 準備就緒
    幾年的努力,國軍一敗再敗;城市裡的行動,也是損失慘重,出了極少數的人,又有幾個真正認識到國民政府「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方針?而且現在黨國第二號人物都投靠了日本人,這讓人怎麼想?

    失敗的氣息,一直就在組織裡存在,這次刺殺汪精衛的行動沒有成功,成為了一些人叛變的導火索。

    軍統、中統都有人叛變,尤其是中統的高級幹部李士群、丁默村的叛變和招降,林曼的組織終於土崩瓦解。

    出事的那一天晚上,林曼正在整理一份情報,準備待一會發出去。

    打開電台,剛發了幾個字,就聽到下面有人在敲門,雖然是約定好的暗號,但林曼還是本能地收拾起東西,正準備下樓的時候,就聽見下去開門的丈夫在大聲地喊自己快逃,隨即就是一陣激烈的槍聲。

    林曼並不是一個沒有輕重緩急的人。她知道手裡的情報比什麼都重要。已經沒有時間再兒女情長了,也沒有時間看個究竟了,她打開窗戶,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子,綁在窗框上,劃到了地上。整整三層樓高的距離,繩子把雙手磨得鮮血淋淋。

    跑出去沒多遠,就聽到家裡一聲接一聲的爆炸。這個時候,她的淚水一下子就出來了。她知道這是肯定是丈夫拉響了手榴彈和敵人同歸於盡了。

    丈夫比她大兩歲,是復旦大學畢業的學生。原本憧憬的花前月下,隨著日軍的炮火煙消雲散,雖然早已做好犧牲的準備,可一旦面臨的時候,整個人顯得那麼的難以接受。

    她抹了一把眼淚,加入到了慌亂的人群中。丈夫是深愛著自己的,自己也是深愛著丈夫的。既然愛人已經死了,那自己就要頑強地活下去,要想辦法把情報送出去。讓包括自己的愛人在內的所有人的犧牲,有價值!

    接下來的兩天,她不敢回報社,天知道鬼子漢奸會不會設下埋伏。她曾經遠遠地看見以前的聯絡點裡面,不斷地有人被抓起來。聯想到敲門的暗號,她心裡知道組織內出了叛徒。只是不知道誰是叛徒,有沒有和愛人一起死。

    好在對這樣的處境早有準備,她還不至於一點錢都沒有。在所有的辦法都想盡以後,看到距離9月份越來越近了,下定決心去找肖彥梁,這是丈夫生前秘密交待的一條道路。只是在來的路上,她心裡一直沒底,這個肖彥梁會不會也因為汪精衛而叛變呢?

    直到肖彥梁親手除掉吳阿七,她的心才放下來。

    聽完這個驚心動魄的經歷,屋裡的人沉默了許久。

    「唉……」

    肖彥梁扼腕長歎!除了林曼政府的犧牲過程和她的逃命過程,讓肖彥梁最為痛惜的,就是行動組一連串的刺殺汪逆精衛的行動都失敗了,尤其是在越南河內,行動組長陳恭澍在汪的住宅對面租賃了一幢房子窺察了一個多月,3月21日命人潛入了汪逆精衛的住處,那麼好的機會,卻誤中副車!擊斃了汪逆精衛的下屬曾仲鳴。

    「這個大漢奸去年年底就叛變了,為什麼委員長也不向外界公佈?」肖彥梁越想越恨,不滿地問道。

    林曼有些詫異肖彥梁的政治水平,但還是回答道:「還不是因為影響太大。畢竟汪逆精衛是本黨和政府的第二號人物,委員長也是怕影響整個抗戰的形勢。

    二月份的時候,得知汪逆精衛還在河內沒走,委員長還曾經派和汪有淵源的國民黨中央委員谷正鼎,兩次赴河內勸汪逆精衛回重慶供職,但是遭到了汪逆精衛的拒絕。所以才有了刺殺的行動。這也說明委員長心裡對汪逆精衛的痛恨。

    想不到這個行動失敗,倒加強了汪逆精衛的叛變決心。他先是在27日借悼念曾仲鳴的機會,大肆醜化國民政府,說什麼早在南京淪陷之前,就已經有贊成接受日本條件的輿論了。(這當然是真事,但作為當時的一個小人物,也只能認為這是在胡說了--作者)

    四月底汪逆精衛先是做法國小火輪,又改乘日本人的北興丸號於五月份抵達上海。唉……早知道汪逆精衛要當漢奸,當年不如不救他,世事難料啊。」

    「怎麼,聽你的意思,當年這個漢奸還被刺殺過?」肖彥梁對林曼最後的話語所吸引,大感興趣地問道。

    「是的。」林曼苦笑了一聲:「民國25年年11月1日,我黨六中全會開幕,各中央委員在第一會議廳的門前集中攝影。委員長見會場秩序很亂,就沒有參加,全權委託汪逆精衛組織。他於是站在了正中的位置攝影。誰知道鎂光燈剛剛閃動,記者群中猛然衝出一個青年,一邊高呼『打倒賣國賊』一邊拔出手槍,向汪逆精衛連連射擊,他中三彈應聲倒地。

    經過一番緊急搶救,總算把他搶救過來了。但是他身上的三顆子彈,位於背肋間的那顆因為太靠近脊柱。取的話很危險而沒有取出來。

    刺客開槍以後,被張學良張少帥一腳踢飛手槍,又馬上被衛兵連開兩槍擊倒,送到醫院後己瀕臨死亡。上級急於要從他口中追出幕後主使者,立刻在醫院對他詢問。

    這個刺客名叫孫鳳鳴,原系十九路軍的一個排長,偽裝成晨光通訊社記者混入會場。刺殺的原因是不滿政府在1。28上海之戰中對日妥協。本要刺殺委員長,因委員長無意中沒來,轉刺汪逆精衛。」

    說到這裡,看見兩個人驚訝的樣子,知道他們被自己能這麼詳細地知道這次事情感到奇怪,解釋道:「那一年我就在現場,我丈夫就是詢問人之一。我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這件事我當年也只是聽說了個大概,想不到還這麼曲折。當年十九路軍在上海孤軍抗戰,政府不僅不派一兵一卒的援軍,還嚴令各地不准他們自動增援他們。

    後來政府和日本人簽訂的《淞滬停戰協定》,規定了中國軍隊不准在上海駐軍的要求,這也是8.13淞滬抗戰我軍被動失利的一個原因。在後來19路軍被調去福建打共產黨,損失極其慘重。

    我要是孫鳳鳴,只怕也會同意刺殺委員長的。」戴安平總算是解開了心裡的一個疑惑。說完這次刺殺的背景,想起林曼說到自己的丈夫時。神色一黯,也明白她想到了以及果農犧牲的親人,雖有千言萬語可以安慰,但他卻只說了一句:

    「你們辛苦了。烈士的鮮血是不會白流的。」

    「為了勝利,什麼樣的犧牲都是可以接受的。」林曼從悲傷的情緒中緩過勁來,忽然笑了笑:「我真的是很幸運。我根本沒有想到鬼子已經拿到了我的照片,還在暗地裡通緝我。雖然化了裝,可還是在這裡被認出來了。要不是肖局長,可就糟糕了。」

    「這是無數的抗日英靈在保佑我們。」肖彥梁站起來走了兩步:「你的化裝還可以,差一點我也沒認出來。等到吳阿七死掉了,我才反應過來你的破綻在哪裡。」說到這裡,肖彥梁指了指臉和身子:「你雖然把臉塗黑了,可是那汗水一出,就把你的本來的面貌沖洗出來的,當然,這也是現在女人們常用的法子;你被認出來的關鍵,在於你的手背。哪有一個賣草藥的農村女人的手背,長得那麼細嫩?吳阿七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人了,觀察得比我還仔細,只可惜這些小本事害了他的命。」

    肖彥梁雖然這麼說,卻還是說錯了。原本吳阿七在大和賭場輸了錢,曹然便告訴他,只要他為皇軍找二十個女人,這五百大洋的欠債,就一筆勾銷。他原本是看見林曼的樣子,明白林曼是有意在臉上塗的灰。這念頭,不是漂亮女人,誰會這麼掩飾自己?所以他才跟蹤林曼,準備把她當作自己的第六個獵物。

    只是跟蹤了一陣,他猛然間發覺這個女人很像皇軍要找的人。所以這才有為什麼吳阿七都跟蹤了一段距離,才派人去搬援兵。

    可是肖彥梁永遠也不知道這些了。

    「這是一份什麼情報?」肖彥梁好奇地問道。

    「這份情報是關於日軍準備在9月集中10餘萬人進攻長沙的作戰計劃。」林曼神色一黯,呆了一會才繼續說道:「算上我的丈夫,為了這份情報,已經犧牲了九名同志了。」

    「作戰計劃?」肖彥梁和戴安平幾乎同時驚訝了一句。他們其實只是從一些零星的交談裡面得知日軍有這個計劃,可是想不到林曼手裡竟然有一份完整的計劃書。怪不得總部電報要求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是的。不然我就陪我丈夫一起死了。」說到傷心事,林曼鼻子有些發酸。屋子裡霎時間安靜了許多。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為了抗戰,誰家沒有死人?死得有意義,也算是不枉這一生了。」林曼忽然笑了笑:「太史公說過:『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者』。我想只要我們能把情報按時安全地送出去,烈士們的犧牲就有意義了。」

    肖彥梁讀書不多,還是第一次聽到「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者」這句話。心裡反覆讀了兩邊,牢牢地記住了。

    「林小姐,你為什麼會冒險到我們這裡來?而且上海的組織難道都被破壞殆盡了?上海距離這裡可至少一個晚上的火車。」應該說戴安平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對於這個在極其巧合的情況下遇見的情報員,他還是有不少的疑問。儘管林曼表現得很不錯。

    戴安平的話讓林曼有些奇怪:「這很簡單,去年的時候,總部就告訴我們,一旦組織被破壞,可以通過你們把情報送出去。至於上海的其他組織,一來我不知道,二來估計也和我們差不多,被破壞了。」

    肖彥梁和戴安平相互苦笑了一下。也的確是應該的。他們可以說沒有一點情報來源,除了那些道聽途說的情報,他們的作用在總部眼裡,也只能是備用電台的作用了

    考慮到目前城裡的形式,對於什麼時候發報,如何配合發報,三個人協商了很久。

    回到警察局的時候,德貴找到肖彥梁。他把兩塊大洋放到桌上,苦笑著:「局長,任海把賞錢退了回來。」

    「哦?怎麼回事?」肖彥梁十分驚訝。

    「他說,有機會和小鬼子干,已經是對他最好的獎勵了。再說自己愛賭錢,這萬一露了財,身份就暴露了。」德貴說這個話的時候,滿臉都是佩服的表情。

    肖彥梁聽了。沉默了很久,伸手把錢收起來:「倒還是我想得太多了。他能有這麼細緻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對了,你來了正好……」把晚上的安排告訴了德貴,讓他也通知各路人馬準備行動。

    但是讓他們想不到的是,橫邊淺這個時候,也正在接電話。

    上海方面傳來消息,根據被捕人員的供訴,就在他管轄的城市,還有一個備用電台!目前只知道這個間諜網有一份極為重要的情報要發出,但是是什麼樣的情報,並不知道。所以要求他嚴密監視,無論無何不准任何電波傳出去。

    橫邊淺放下電話,頭都大了。這麼說,城裡將有兩個電台了。這叫他如何是好?上一次那些傢伙搞那麼大的動靜,可能就是有極為重要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果斷地下命令,增加巡邏隊,專門負責這裡和電力局的通訊暢通。

    把電台和林曼送到選好的發報地,肖彥梁也沒有說什麼別的,只是囑咐她多加小心。林曼點點頭,大方地把手伸出來,握住肖彥梁:「謝謝你們,多保重。一旦我失敗,你們要接著完成任務。」

    握住自己的手,雖然瘦小,但是堅決有力,肖彥梁不由得也用力握緊了,一字一句地說道:「保重!」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個女人,一個剛失去丈夫的女人,奔波數日,來不及休息,就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完成其中重要的任務,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

    把們關上,林曼坐下來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仔細檢查了銷毀情報的工具:一個燒水的爐子,她發完一頁,就要燒掉一頁,八月份的天氣,已經是夠熱的了,加一個爐子,到時候不知道更會熱成什麼樣子。

    現在距離發報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她還可以休息一下,放鬆自己連續高度緊張的神經。躺在床上,綁在自己身上的四顆手榴彈咯得自己很不舒服。

    想起肖彥梁、戴安平這兩個除此見面的人,她嘴角微微一笑。實在是看不出備用電台的負責人,竟然就是當地最大的漢奸!潛伏下來,他們或許要背著老百姓無數的罵名和仇恨吧。

    當初她向肖彥梁要手榴彈的時候,這個人竟然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滿足了她,而且看他的樣子,還帶著一股如釋重負的神情。

    這個局長可真是乾脆利落,看什麼都看得那麼透徹。

    為了抗戰的勝利,各地的特工都忍受著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就是她,作為在日軍中間周旋的記者,同樣要忍受比一個男人更多的屈辱。面對這些,丈夫僅僅是說了一句:「一切為了抗戰,你這麼做,只有讓我更愛你。」

    躺在床上的林曼,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在林曼休息的時候,任海也正在和德貴說話。

    「任務清楚了嗎?」因為是白天,德貴頭上特意找了一個假髮套上,不僅帶了一副大大的墨鏡,還有意在嘴唇上貼上了一溜鬍子。這一身打扮,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只是現在的天氣,讓他不停地抹汗。

    「清楚了。保證完成任務。」任海顯得特別精神,猶豫了一會問道:「大哥,有沒有傢伙?最好是手榴彈什麼的?我以前玩過的。」

    「你要這個幹什麼?」

    「前天才行動過,今天又要行動,我怕鬼子有防範。以前我也玩過手榴彈和槍,拿著它們,心裡也踏實。我可不想被鬼子抓住,受了酷刑不說,最後還是要死。」任海平靜地說出來的話,讓德貴驚訝不已。

    「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職員,看問題倒看得這麼透。」

    「俗話說:『病多成良醫』,家裡人死絕了,我和鬼子除了仇恨,還有什麼好說的?那麼多被抓的人擺在哪裡,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就是鬼子要找的人,進去以後必定得扒幾層皮,最後還不是被殺死。我聽說鬼子喜歡用狼狗把人要死,我可不願意受這個罪。再說了,有了那玩意,還可以拉上幾個墊背的。」

    德貴感覺自己墨鏡下的眼睛有些濕潤:「好兄弟,你等一會我拿給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德貴趕回同濟藥房,肖彥梁送林曼還沒有回來,把這事和戴安平一說,他馬上拿出兩顆手榴彈交給德貴。

    把東西遞給任海的時候,德貴看見他的手微微顫抖著,而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下來:「謝謝你,大哥。謝謝……」

    德貴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怕自己也跟著落淚:「你聽著,和鬼子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你可千萬要保存好自己,給鬼子更大的打擊。」看任海的樣子,他有些擔心這個人會不會去和鬼子拚命。

    所有的人都在準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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