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眼睛賊亮
    碼頭上極為繁忙,眾多的的苦力背著貨物,艱難地行走在路上,汗水一顆顆落在地上,立刻便被汽化了。

    肖彥梁心裡隱隱作痛,這些苦力的每一個步子,都意味著中國寶貴的物資的丟失!都意味著中國的苦難加深一份。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共產黨的隊伍,他們雖然因為武器裝備簡陋,不能和鬼子打打仗,但是他們所保留的實力,瘸完全可以破壞鬼子的這種掠奪,可以破壞鬼子繼續戰鬥的潛力,這樣做的效果,並不亞於和鬼子硬拚的效果。

    一個在前方正面抵抗,一個在敵後破壞敵人的佔領,這本來是各自發揮各自的優點的絕佳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方法,可是卻不能好好地利用。

    真是希望那個平江事件,是一個個別的事件!

    「肖君,你地,想什麼?」出了辦公室,肖彥梁就一言不發地看著碼頭上的景象發楞,莊口糾夫有些奇怪。

    「哦,太君。」肖彥梁一下子回到了現實:「小的還是第一次來碼頭。」他一指前方:「您看,這是多麼繁忙的景象啊,真是不敢相信太君這個洋行建成才沒多久,小的打心眼裡佩服。」

    「喲西。這裡面地,你地功勞地,大大地。」莊口糾夫很舒服地享受著支那人的奉承,這麼久了,他在碼頭上,每天面對的都是些低賤的苦力,聽到的雖然都是好話,但卻從來沒有說到他的心裡去。今天肖彥梁來了,而且還是第一次來,他忽然提議出來走走,也有在這個支那人面前炫耀的成分。

    他的目的達到了。肖彥梁發楞的樣子,被他當成了一種「震驚」,隨後的話裡面,進一步落實了他先入為主的想法。

    莊口糾夫的興致似乎很高,他拍著肖彥梁的肩膀,得意之極:「我地,以前地,碼頭工人地幹活。現在地老闆地幹活。」

    看著這個殘廢鬼子在那裡手舞足蹈,肖彥梁心裡說不出的厭惡。所有的這一切,並不是你正途所得,不過是建立在中國人纍纍的白骨上而已。每一分錢裡面,都浸透著中國人殷紅的鮮血和屈死的冤魂。

    「我是不會讓你狗日的活著離開中國的。」肖彥梁暗自裡已經到了殺機。

    莊口糾夫並不知道身邊的這個中國人的想法。太陽很毒,氣溫悶熱,可是他卻覺得很舒服,很實在。

    當年他不過是個毫不起眼的碼頭工人,是戰爭改變了他的一切。他參軍以後,度過了最初的膽怯,很快,那長時間作為最低層人員所遭受的壓抑,在近似瘋狂的作戰和完全變態的屠殺中,得到了極大的宣洩。

    參軍不過半年,他便被提升為士官,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遇見了自己的老鄉,橫邊淺。一同參軍的700來名同鄉,在他們相遇的時候,已經戰死了500多人,成為死亡率最高的地區之一。兩人見面,分外親切。

    後來在九江,一發炮彈直接地切斷了他右腿,要不是運氣好,說不定當場就因為大出血而死掉了。

    從醫院醒過來,當得知自己殘廢了以後,莊口糾夫萬念俱灰。想通過軍功來改變命運的道路徹底破滅了,他甚至想到了自殺。

    因為級別小,不能享受安裝假肢的待遇,他只能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枴杖,隨著其他傷兵踏上回國的道路。直到路過這裡,和橫邊淺道別的時候,他的命運才又一次發生了改變。

    以前自己是碼頭工人,做夢都在想著發財,想不到因為戰爭,自己真的當了老闆,真的發了財,每天晚上看著比自己以前一年掙的還要多的鈔票,他都興奮得睡不著。

    這時,一個穿著花綢襯衣的胖子和一個穿著絲綢長衫的高個子,在一個日軍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肖彥梁沒有想到,那個胖子竟然能說日語!見莊口糾夫很熱情的樣子,又沒有介紹他認識的樣子,他無聲地退了一步,裝著看風景,時不時往這邊看上一眼。

    那邊沒說上兩句,高個子已經從懷裡掏出一頁紙遞了過去。雖然距離有些遠,紙上的絕大部分內容肖彥梁看不清,但是上面那「乾電池」三個字,他是實實在在地看見了。

    血,霎時間湧上了臉頰,千辛萬苦,就是為了這三個字!

    看到莊口糾夫一邊笑,一邊請來人到辦公室,肖彥梁極為明智地告辭了。一走出碼頭,他立刻安排手下,嚴密監視剛才的那兩個人。

    晚上的時候,情報已經送了過來。胖子是附近如來縣城裡的一個日本商人,高個子是如來縣城治安隊的人。他們最近得到了幾部電台,人員也有了擴充,急須電台在野外使用的乾電池和一些裝備。

    「走私!」幾乎在聽完匯報的同時,這個詞語就出現在了肖彥梁的腦子裡。什麼有了電台,什麼人員擴編,通通都只是借口。倒賣戰略物資,甚至是軍火,莊口糾夫這個日本鬼子竟然還敢做這些!

    當真是除了錢,什麼都不顧了嗎?肖彥梁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樣的了。日本人啊,還真是沒有一點人性和道德的畜生啊。

    不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的黨務之急,就是如何把這批東西奪回來。可是怎麼行動,卻難壞了肖彥梁。

    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癱倒了什麼程度,所以也不敢貿然就將兩個人綁架了,於是乎,關於數量、運輸工具、交易地點、支付方式等等,他都一無所知。

    算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想其他法子了。

    第二天上午,得知那兩個買東西的人去了碼頭,並且還沒有退房,肖彥梁稍稍放下心,帶著德貴、雷浩上街走走。

    今天適逢趕集,街上人很多,幸好他們的裝束很特別,來來往往的人群都有意避讓著他們,倒也沒有受罪。不久他們就遇到了孫毅和司徒雲海,於是五個人走到了一起

    「咦,那部是吳阿七嗎?鬼鬼祟祟地在幹什麼?」行走中雷浩忽然指著前面說道。

    順著看過去,前面兩個背著駁殼槍的傢伙,果然是偵緝隊的吳阿七以及另外一個人。警察局的黃阿毛和康直被吳阿七帶人打過,所以肖彥梁等人都認識偵緝隊的這個人。

    要不是他,秦寶田也不會來替他求情,要不是求情,程秉仁也不會莫名其妙地被暴露。實際上,這個姓吳的,才是罪魁禍首。

    「他們好像在跟蹤什麼人……」肖彥梁看著他們,遲疑地說道。

    「對,好像就是前面的那個背著背簍的女人。」德貴跟著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說話間,吳阿七在另外一人耳邊低聲說了什麼,他人立刻轉身離去。

    偵緝隊,女人、匆匆離開一人……肖彥梁幾乎驚訝得要叫起來。立刻吩咐雷浩、司徒雲海、孫毅立刻去截住報信的人,無論如何要幹掉他。

    三個人離開的時候,肖彥梁並沒有注意到孫毅眼裡的寒光!

    又走了幾步,肖彥梁低聲對德貴說道:「那個女人好像已經發現了有人跟著她。你看她的腳步,一會快,一會慢,一會停下來似乎在選東西,那眼光卻老是往這邊看。」

    「是的,我已經注意到了。」德貴點點頭。他們跟著的,是吳阿七,距離那女人有些遠,要不是有個那麼顯眼的背簍,還真是不容易發現她。

    過了一會,集市已經快要走完了。吳阿七的動作有些著急,看來他希望的援兵並沒有來。或許是欺負對方只是一個女人,他倒也膽子大了起來。

    「局長,再往前走,左拐是出城的大路,右面是一個小巷子,穿過去是再拐個彎,是一個死巷子。裡面,有一口枯井。」德貴提醒著肖彥梁,。

    「我知道。」肖彥梁點點頭,他明白德貴說的「枯井」是什麼意思。想了想,忽然加快了腳步。雙方既然都已經發現了,走出集市,沒有那麼多人擋著,也該動手了吧。

    果然,那個女人閃進了右面的小巷子,吳阿七跟著也進了小巷子。肖彥梁立刻跑了起來。快到巷子口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裡面傳來一點聲音。

    肖彥梁心裡放鬆,總算是追上了。他眼珠一轉,拉過德貴,大聲說著話,走進了巷子!

    巷子裡的兩個人正在僵持著,吳阿七手持駁殼槍,正在仔細打量著對方。他的頭上、身上,以及地上,到處是散落一地的枯草。女人的背簍扔在了一邊。

    看樣子,顯然吳阿七遇到了襲擊,而這種襲擊並沒有取得什麼效果。

    「你們在幹什麼?」肖彥梁大聲問道。兩人也迅速掏出槍來。

    「肖局長,啊,你們來得正好,我懷疑這娘們就是太君要找的人。」看見來的人並不是偵緝隊的人,吳阿七心裡有些沮喪。看起來這功勞,自己至少要損失一大半。但不管怎麼樣,來了援軍,總比不來沒有的好。

    就在吳阿七喊出「肖局長」的時候,那個女人霍然把目光投向了這邊,嘴角竟然微微露出一絲笑容。

    「是嗎?不可能吧?」肖彥梁一邊發問,一邊走過來,而德貴則在巷子口張望。現在,肖彥梁終於近距離地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只看了一眼,隨即他啞然失笑。他終於明白吳阿七為什麼會懷疑這個女人了。

    這是一個極為普通的鄉下女人的打扮,臉上黑黑的,倒也遮住了幾分原本真實的模樣。可是因為天熱,這個女人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下,有意抹了黑灰的臉已經被沖刷出一道道白皙的膚色來。這吳阿七還是很細心的嘛。

    「絕對是的!」吳阿七見肖彥梁不相信,急得辯解了一句,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補充了一句:「您肖局長親自抓住的人,怎麼會出錯呢?」

    肖彥梁一愣,卻也立刻明白這是吳阿七在把功勞讓給自己呢。可是他還是不以為然。這年頭,為了防止日本鬼子的傷害,稍有點姿色的女人,出門的時候哪一個不是可以把自己刻意打扮醜陋一些的?這吳阿七憑什麼就這麼肯定?

    「喂,這是什麼東西,你是什麼人?」肖彥梁站在吳阿七身邊,開口問道。

    那女人伸手理了理頭髮,然後抓起一把枯草:「我是採藥的。這個是曬乾以後的丁香花。」隨即盯著肖彥梁,緩緩說道:「肖局長,丁香花曬乾以後,可以入藥的,具有祛風、散寒、理氣、醒腦作用。」

    如同被電擊一般,肖彥梁霎時間心裡雪亮。那個女人的每一句話,都完全符合電報上的接頭內容!一開始還在奇怪為什麼這個女人看見自己過來,不僅不緊張,反而還露出微笑,竟是這般的巧合!

    「你剛才喊什麼?」沒等肖彥梁說話,吳阿七已經覺得有些不對了,也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因為平時那些老百姓見了自己,都是「老總、老總」的叫,哪有直接開口喊官階的?而且哪有一個普通的女人看見長官還能侃侃而談的?這也太不正常了?吳阿七忽然覺得背心有些發涼。

    「你剛才不是喊他『肖局長』嗎?難道他不是警察局的肖局長?」那女人揚了揚手裡的東西:「這是丁香花,有『醒腦』功能的,你要不要一點?」

    「你,我他媽的看你就是抗日……」吳阿七一句話沒有說完,猛然間發覺一根繩子正死死套住自己的脖子,背後的兇手用膝蓋抵住自己的脊樑,握住繩子的手死命往後拉著。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下的手。

    「想不到這肖局長竟是……」吳阿七最後的想法還沒有想完,已經想不下去了。

    也不用說什麼客套話,肖彥梁示意那個女人跟著德貴走,戴上手套,自己抗起吳阿七的屍體來到枯井旁邊,把他扔了下去。

    「他媽的,不是我無情,是你狗日的這雙眼睛太準了。」聽到屍體落在井底的聲音,肖彥梁滿含「歉意」地說了一句。

    當他回到局裡的時候,幾個人都回來了。事情辦得很簡單。那個去喊援兵的傢伙,半道上被雷浩等三個人截了下來,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孫毅拾起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那人頭上,隨後幾個人一起動手,把他掐死了。

    看到德貴衝他點點頭,肖彥梁心裡也知道那個女人現在正在同濟藥房的地下室裡。今天的事情有些巧合,他有些擔心,離開現場的時候再一次仔細看過,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晚上,戴安平小心地把地下室的們打開,把那個女人請出來。

    想必來了以後已經用水清洗過了,此時肖彥梁一眼就認出這個女人就是橫邊淺發給他們的照片上的女人--林曼。

    「你的膽子真大,鬼子都把你的照片發到了各處,你還敢大搖大擺地進城。」肖彥梁微微一笑:「正式介紹一下,肖彥梁。」

    「戴安平。」

    「林曼。」

    「終於等到你了。請坐,先吃飯。」肖彥梁指了指椅子。

    「謝謝。」林曼笑了笑,很大方地在兩個男人的注視下大口吃起來。看樣子,在逃亡的路上,她是餓壞了。

    這樣的場面,讓肖彥梁感慨不已。比較起來,人家那叫一個苦,而自己這樣的潛伏生活,那是一種「舒適」!

    吃過飯,肖彥梁笑著點上一支香煙:「想不到林小姐這麼年輕,就領導了一個行動組織,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實在是很慚愧。」

    林曼也是一笑:「我只是一個報務員,可不是什麼領導。抗日本來就是有什麼能力就出什麼能力的事情。肖大哥可是過於謙虛了。別的不說,單是上一次的軍火庫,至少讓武漢軍民多了一個星期的撤離時間,這一個功勞可是大得很。」

    林曼笑的時候,比照片上的人多了一份成熟的風韻。這應該是幾年前的照片吧?心裡這樣想,手裡就把照片交給了她:「看看,這是你的照片,不知道鬼子怎麼得到的。你們內部出了叛徒嗎?」

    接過自己的照片,看了許久,林曼長歎了口氣,把手裡的東西還給肖彥梁:「這是我三年前,28歲的時候我先生給我照的。鬼子肯定是在我的家裡找到的。肖大哥說得不錯,我們內部的確出了叛徒。」林曼此時眼裡忽然充滿了殺氣,尤其是提到「叛徒」兩個字的時候。

    抗戰爆發以後,林曼夫婦奉命潛伏下來,分別利用報社記者和商人作為掩護。兩個人分工很明確,丈夫帶領這一支城市游擊隊,不斷地襲擊著日軍的人員、設施,儘管自己的損失也不小,但還是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妻子作為一個報務員,盡忠職守,為了工作,他們結婚幾年都沒有要小孩。

    危險歸危險,但是本來一切都還順利,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因為汪精衛的叛變,在組織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

    軍統的人在越南河內刺殺汪精衛失敗以後,一路跟蹤到了上海,在林曼先生的配合下,也曾組織人馬對汪精衛採取過行動,結果依然失敗。直到汪精衛去了日本,整個行動才不得已停止了下來。

    快兩年的時間,多次的行動,一百多人的隊伍,只剩下十來個人了。隨著武漢的陷落,他們的工作也由暴力刺殺,轉向了情報收集。利用林曼記者的身份,他們也有很多的情報來源。這個時候,林曼先生的任務,就是養精蓄銳,發展組織,同時保護組織。

    可是誰也想不到,就在軍統暗殺組的人撤離後,組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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