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之責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組織擴編
    1939年的春天和往年一樣,按時走到了江南的大地。

    肖彥梁坐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前段時間在收音機裡聽到中央社大罵共產黨不地道,把印度援華醫療隊的骨幹弄到延安,雖然罵人他覺得不應該,但是對於裡面的觀點,他倒是非常認同。國軍在前線打得艱苦,醫療缺乏保障,這印度的援華醫療隊怎麼就不到國軍前線,跑到延安幹什麼。

    當然,也有讓人非常興奮的事情,就是國軍第一次主動反擊日軍,試圖奪回南昌的消息。

    3月27日,繼武漢失守後,南昌也失守了。在全國抗戰陷入低靡的時刻,國軍毅然在時隔一個月的4月21日,向日軍主動發起了收復南昌的反攻戰役。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是國軍主動反攻,本身就是極為振奮人心的事情。從整件事上面,肖彥梁對國民政府重新充滿了希望。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激動過了。打從橫邊淺就任新的憲兵隊隊長以來,近三個月的時間,氣氛尤為緊張,心裡也一直很鬱悶。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想知道皇協軍嘩變的具體過程,卻總是無法如願。

    對於他們上報的這件事,很快就成為中央社的新聞。在新聞裡,國民政府以極高的榮譽稱讚了這些當過俘虜又當過漢奸的前國軍士兵,稱他們為中國「不屈的脊樑」,並由此號召各路偽軍反正。

    這皇協軍的士兵全部來源於俘虜,單兵素質相對高,戰鬥力也比較強,是日軍曾經大篇幅宣傳的內容,現在的嘩變事件,徹底抽了日軍一個耳光,讓日軍大為光火,加緊了對皇協軍的圍剿。就在事情發生兩個星期後,嘩變的士兵被日軍包圍,全部戰死,竟沒有一個投降。

    中央社廣播的消息,讓本來還想極力隱瞞這件事情的日軍惱羞成怒,在戰後,把四百多個嘩變士兵的頭顱掛在沿路的電線桿上示眾。

    肖彥梁他們為此還在家裡設香堂拜祭過這些他們曾經認為的「漢奸」。相互之間談起,也頗覺得惋惜。當初他們不是沒想過拉攏皇協軍,可是首先自己警察局內部就還沒有完全掌握,更不要提日軍戒備非常嚴的皇協軍了。

    一開始他們以為是共產黨鼓動的,可是姜佑行他們矢口否認,而且同樣十分惋惜地說他們一直在找這群士兵,想不到還是晚了。他們曾經到過嘩變的地點,從現場死難的老百姓推測,可能是當時日軍大肆虐殺老百姓引發了這場嘩變,但也僅僅是推測而已。

    或許,這場嘩變,真的就成為永遠的謎底了。

    自從橫邊淺上任以來,肖彥梁他們感受的那種無形壓力陡然加大。這個鬼子和前面的兩個不一樣,大介洋三喜歡賣弄他的中國話和知識,寬敏隆喜歡用折磨人來表達他的冷酷無情,而橫邊淺,據肖彥梁的觀察,這個鬼子是聽得懂中國話的,很有可能還會說,可是他堅持使用翻譯。對於任何事,從不輕易表態,臉上永遠都是那種神情。

    說起來似乎是給橫邊淺一個下馬威,就在他就任憲兵隊長不久,城裡城外倒是連續發生了幾起單獨外出士兵被殺的案件。

    從現場看,襲擊者也是臨時起意,因為從凶器就可以看出來,有的是被刀割斷了喉嚨,有的是被門閂打碎了腦袋,有的卻是脖子上被勒了一根繩子。

    看似沒有任何線索的案子,肖彥梁還是把它破了,但是他沒有把結果告訴橫邊淺。因為襲擊者,就是他警察局內部的人--葉克明。

    破案也是很有戲劇性。那天上午德貴非要看看葉克明手腕上的一塊新表,嬉鬧聲引起了肖彥梁的好奇。那個年代,一塊手錶可是要花不少錢的。整個警察局,除了前任局長黃長羽,就再沒有第二個人有手錶了,原先他倒是有一塊,但是在南京城裡已經被日本士兵搶走了。想不到葉克明竟然弄了一塊表出來。

    肖彥梁走出辦公室,笑著打著圓場。他也很想看看是塊什麼表。萬般無奈之下,葉克明把手錶取了下來。

    在接過葉克明遞過來的手錶遞的一霎那,肖彥梁愣住了。或許手錶帶比較短,葉克明手腕明顯的印了一個表印子。這個印子對於肖彥梁來講,印象實在太深--那些死亡的日軍屍體中的一個,手腕上也是一模一樣的印子。

    肖彥梁不動聲色地翻看著手裡的東西。這是一塊精製的外國金錶,在初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葉克明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手錶?

    微微抬眼看了葉克明一眼,後者臉上早已露出緊張的神情。肖彥梁把表還給他,笑著說道:「真是一塊好表。哪裡弄來的?」

    「前些日子一個人缺錢,想把它賣了,我貪圖價格低,就買來了。」葉克明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脫口而出。這話引起了周圍的警察一片嫉妒的感歎。

    話說得滴水不漏,而且想都不想,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說辭?肖彥梁心裡這麼說的。

    下午肖彥梁把葉克明叫到辦公司,葉克明手上卻沒有再帶表了。東拉西扯了半天,最後還是問到了表的事情。

    葉克明詳細描述了賣表人的模樣,卻讓肖彥梁幾乎肯定這表有問題。誰會去如此詳細觀察一個賣東西的人的模樣呢?

    也沒有揭穿這些疑點,肖彥梁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感慨說出來,葉克明頭上已經是冷汗淋淋了。出去的時候,肖彥梁明顯看到了葉克明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機。

    當天晚上,葉克明帶人來到肖彥梁的家。肖彥梁在裡屋聽到德貴和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就再沒聲音,心裡一動,掏出槍快速藏到門邊。

    待葉克明一推開房門,剛跨進一隻腳,肖彥梁的槍已經抵在了他的腦袋上。果不其然,對方五個人,都是警察局裡的人,手裡都提著槍,德貴早已被捂上嘴綁了起來。

    「進來。」肖彥梁慢慢說道。

    見領頭的被制服,剩下的人頓時不知所措,只好聽從命令。

    都進來了,把德貴的繩子解開,德貴竟然沒有發火,而是看著葉克明他們,和肖彥梁同時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老子今天不小心,落在了你們這些漢奸手裡,算是倒霉。媽的,今天你反覆看手錶,我就覺得有問題。」葉克明受不了目標嘲笑的樣子,忿忿不平。

    「有話要說嗎?」肖彥梁讓德貴出去守住大門,自己坐下了問道。

    葉克明倒也爽快,把最近殺死日軍的事統統說了一遍。肖彥梁猜的沒錯,那塊表也是從一個日軍手裡取下的。

    「這塊表,」肖彥梁歎了口氣:「他的原先的主人也是中國人,只是他已經被日軍殺死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葉克明驚訝地問了一聲。

    「表的後殼上刻有『贈好友黃許然生日』幾個字,你們沒看見嗎?」肖彥梁一笑,淡淡地說出了理由。

    「可惜了你這麼好的本領,卻甘心當漢奸。」葉克明真是服了,卻也更加氣憤。

    接下來的事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肖彥梁緩緩把自己的身份說了出來。當說到李志、王樹心他們的事情時,幾個人都忍不住哭了。

    從此,肖彥梁的隊伍,擴大到了九個人。

    或許因為這些根本沒有頭緒,無法偵破的案子,讓橫邊淺覺得大介洋三對肖彥梁的讚揚有些言過其實,他更是沒對肖彥梁有過什麼好的臉色。

    他唯一一次對肖彥梁露出笑容的事情,就是在上交了關於警察局人員的調查報告後,橫邊淺開著玩笑說:「這份報告十分完善,警察們對皇軍的忠心我非常感動,看來你們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肖彥梁的反應也很快,話裡的意思豈有聽不出來的?他立刻回答說:「太君不知道,這麼完善是有道理的。我們的大部分人員,都是大介太君親手挑選認可的,並且,自從我們開始進行內部履歷調查,短短的一個禮拜,竟然有十七個人消失不見了。這是在下萬萬沒有想到的。不然我會先把人控制起來,再進行這次調查。」

    反正大介洋三已經死了,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個觀點竟然同時出現在肖彥梁與橫邊淺的腦海裡。但是對於有警察逃走這句話,橫邊淺還是認可的。

    他對肖彥梁微微一笑:「肖局長不要擔心,我不是在諷刺你和懷疑你。你們的工作的確做在了前面。我看得出,這份調查報告不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說明你們是花了很大功夫和精力以及時間去完成的。對於你這樣的工作態度,我非常滿意。」

    說到這裡,他喝了口水,等翻譯說完,繼續說道:「大介君和寬敏隆君是我們皇軍的驕傲,他們為了聖戰,為天皇陛下盡忠了。但是他們對你的評價,都是非常高的。我無緣在他們生前見到他們實在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當然,我實話實說,也不瞞你了,你知道嗎?雖然他們是很優秀的軍人,儘管他們對你們的評價都很高,但是我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他們對你評價。因為就我所知道中國人,都是牆頭草,誰強大,就投靠誰。」

    橫邊淺這話可以說是非常的無禮。可這並不是他無意中說出來的,他是想試一試肖彥梁的反應。一個中國人,尤其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中國人,他在聽到這個指責後的本能反應,會暴露出他真實的想法。

    「太君,在下是不是牆頭草,在下會帶著兄弟們證明給太君看。」橫邊淺的意圖不錯,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大介洋三經常對肖彥梁說這些話,他早已習慣了:「並且,在下跟著皇軍,並不是貪圖權利和錢財,這一點,您可以到在下的家裡去,一看便知。在下跟著皇軍,是因為向往日本的經濟和文化。只有象日本這樣強大的經濟和偉大的文化,才能培養出皇軍這樣戰無不勝的軍隊來。

    太君說在下是牆頭草,在下,在下……」肖彥梁十分「難過」地說不下去了。

    這麼赤裸裸的表白,橫邊淺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不由得再次認真看了看肖彥梁,這個支那人說起日本文化時那種熱切企盼的神情,以及額頭上一點汗水也沒有,讓橫邊淺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聽說,」帶著「對方真的是身正不怕影斜」的疑問,橫邊淺忽然問:「肖局長會說日語?」

    「啊?」肖彥梁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只會說一點問候方面的常用語,這還是大介太君親口教的。不過,」肖彥梁長歎了一聲:「可惜太君已經去了。」

    「哦?」大介洋三親自教授的?橫邊淺這個倒是沒有想到。大介洋三的精明,是得到過土肥原將軍的稱讚的,他能夠親自教授,應該是經過徹底考察了的吧?可是看著肖彥梁總是不同於其他支那人對皇軍那種幾乎變態的獻媚,而是不亢不卑的態度,雖然有嚮往大日本文化的理由在裡面,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問題。

    儘管如此,兩個人的第一次交鋒,就在這越來越濃厚的親切氣氛中結束了。

    這一次的談話,讓所有的人都意識到,橫邊淺是個極度危險和狡詐的對手,不除掉他,整個組織將陷入異常困難之中。

    可是這個鬼子的防範非常嚴密,就是在辦公室,儘管對面的制高點都被佔領了,也基本上不拉開窗簾,給狙擊帶來很大的不便。

    放下手裡的茶杯,肖彥梁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橫邊淺現在極少找他們,他們也樂了個清閒。說起來,武漢淪陷以後,日軍還真的暫時停止了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雖然南昌還在激戰,但是這裡原本繁忙的城市運輸還是減少了很多。

    日軍下一步想幹什麼呢?肖彥梁被這個就他而言似乎太大了的問題反覆折磨,一年半的時間,國軍用無數的血肉之軀阻擋著日軍的進攻,雖然仍在不停地後退,但是通過付出的慘重的傷亡代價,也大量消耗日軍的力量。共產黨乘著日軍防守力量的分散,在敵占區四處出擊,收復失地,建立政權。

    姜佑行說得對,共產黨的活動,已經完全打亂了日軍的部署,使得他不得不抽出兵力圍剿、安定後方。

    這裡已經連續幾次出動軍隊清剿新四軍了,但是每一回都是無功而返。這一點從橫邊淺臉上一直陰沉的表情上可以加以認證。

    抗戰的相持階段,真的來了,共產黨毛先生的預言真的實現了,那麼還要等多久,才是反攻階段呢?

    肖彥梁微微搖搖頭。因為高翠兒已經快要生了,所以警察局現在基本上就他一個人坐鎮。望著窗外閒閒散散的手下,他思慮著這些人,難道就一點想法也沒有?但是他不敢冒險。除了饒嘉陵、樓小平等已經暴露的共產黨、皇協軍安插進來的人,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其他異常。可是人心隔肚皮,說不清楚還有沒有。尤其是現在,橫邊淺明顯地不信任自己,萬一隊伍中有被收買的怎麼辦?

    饒嘉陵的教訓,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自己,千萬小心。

    醫院、慰安所,都因為戒備森嚴,讓他無從下手,總部也一直沒有新的指示,這讓他感到很無奈。

    趙廣文的皇協軍沒有了,可是橫邊淺竟然在短時間裡再次組建了一支漢奸隊伍,領頭的,是最早巡邏隊的一個傢伙,叫秦寶田。

    這秦寶田以前是個土匪,殺人盜竊搶劫什麼都幹過,當初趙廣文招兵買馬的時候,他見好處多多,就混了進來。

    這支新的隊伍,叫回了原來的名字--偵緝隊,只有二十來個人。都是些新面孔。看起來橫邊淺說的,把剩下的一百多皇協軍全部殺了,也不是什麼實話。

    短短的時間,又有一批中國人當了漢奸,而且還是死心塌地為主子賣命的鐵桿漢奸,肖彥梁的心裡是無比的悲哀。

    正在煩惱,葉克明匆匆走進院子,直奔肖彥梁的辦公室而來。

    「局長,出,出事了。」顧不上打招呼,葉克明一邊喘氣一邊報告。

    「坐下說,別著急。」肖彥梁心裡一驚,有什麼事讓葉克明這麼緊張?

    「日本人突然在城裡戒嚴了。」葉克明抹了把汗,焦急地說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肖彥梁反問了一句。自從橫邊淺就任以來,日軍多多少少已經進行了三次全城戒嚴了。而且都沒有事先通知他。

    「不是,這一回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人,好多軍官手裡都拿著照片。」葉克明趕緊說出了具體情況。

    「照片?找人?」肖彥梁的興趣來了。有照片,而且還在全城進行搜捕,這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局長,局長!」還沒有想好,門口一個警察驚慌地跑過來:「程,程翻譯官帶著大批太君過,過來了。」

    「知道了,叫兄弟們集合。」肖彥梁想都沒想,大聲喊道。

    「局長,是不是我們暴,暴,暴露了?」葉克明看了窗外混亂的身影,緊張地問道。

    看著葉克明緊張的樣子,「還是沒有什麼經驗的小孩子」想到這裡,肖彥梁一下子笑了:「要是我們暴露了,日本人會拿著照片來嗎?」

    他「霍」地眉毛一挑,揚聲說道:「走,夥計們,我們出去接待程翻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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