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蘇錦並沒有理會那莫名其妙的主意,只是趁著這個機會,大睡特睡了一場。
自從來到大胤朝,蘇錦從來就不曾像前世那般睡過一個懶覺,即便是在西街小院的時候,長媽媽也會早早的喊醒她,還教導她女兒家要養成早起的習慣,免得嫁到婆家,被長輩厭惡笑話。
長媽媽跟她說這些話的樣子,似乎是上輩子的事兒。
這兩天,她倒是心寬了,一直睡到自然醒,醒來看見門口的早飯,不管有毒沒毒,先吃了再說。
她怕不怕有人趁機害她?
本來還怕過,自從看了那紙條,倒不怕了。
如果那真是小狼寫的,說明小狼在關注著她,那自己就是住在他的香囊裡,這香囊此刻密不透風,沒人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害了自己去。
若那不是小狼寫的,更沒關係了,寫那紙條的人盼著自己惹些什麼禍端,好有借口要了自己的命,就是說,自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倒是最安全的。
想明白這一點,蘇錦還有什麼顧忌的?
就當是好好的給自己放個大假了。
過了四五天,終於有人來提她,她也不問是誰,只隨了那太監走,出了門才知道這裡原是後巷,專門關押宮內有罪的宮人的地方,只是後巷的牢房特殊,看起來只是普通宮婢住的地方,不同的是屋內簡單點,地方小點而已。
蘇錦在心裡苦笑,那天還裝輕鬆,慶幸自個兒沒再被關進牢房,原來猜錯了。
可怕的,一次又一次的歷史重演。
要是再來這麼一次,興許自己就可以自掛東南枝了。
她心裡想著,腳下也不曾停,等到了前廳,一看上座上的人才知道,原來提審自個兒的居然是聖慈太后何氏本人。
何氏冷眼看著蘇錦問安,安靜了老半天才忽然笑出了聲:「幾日不見,你倒胖了。」
「讓太后娘娘見笑了,奴婢是勞碌命,自從有記憶以來,從來不曾這樣清閒過。」
「你就不怕,這清閒沒個頭兒,或者乾脆比這更清閒?」何氏話裡有話。
蘇錦大膽的抬頭看著何氏,迎著對方的目光微笑道:「奴婢不知道自個兒身陷何罪,甚至不知道自個兒到底危害了誰,又知道皇上和太后都聖明,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呵」何氏意味不明的淺笑了一聲,卻並不再說什麼,只是再次上下打量了蘇錦一番,才道,「幼膳房裡做的都是各位公主入口的東西,事關重大,哀家若是把這幼膳房交給你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倒真的有些不放心了。」
「是不是有肺……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倒真的有一顆心——做出最美味、最營養的膳食給主子吃,所有不該吃、不能吃的都不能出自幼膳房的心。」話一說完,便立刻跪在何氏面前,頭雖然仍舊低著,一言不發,但那小小的身軀卻挺得筆直。
不是蘇錦不識路——何氏說那些,不就是要讓蘇錦向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情?但是,若是自己真的那麼做了,以何氏的性格,會真的因此給自己一條生路?她不會喜歡那樣的人,就算自己活了,只怕以後也再沒好日子過了。
果然,何氏半晌都沒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坐了半天,想了半天,才起身對蘇錦說道:「回甘露殿吧,出了正月,幼膳房就得戳起來了,你可別想在這兒偷懶。」也不等蘇錦謝恩,便走出屋門,轉眼就走遠了。
蘇錦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轉頭去看週遭守著的婆子,她們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連催促一聲都不曾。
她這才呆呆的站起來,因跪得太久,膝蓋被咯的生疼,兩條腿都有些酸了,起來的時候,腳下竟然一軟,差點沒再次跌坐在地上。
沒有人上來扶她,她只能自己踉踉蹌蹌的挺住,站直了身體,再稀里糊塗的走出去,連路都著了半天。
這是不是太戲劇化了。
這宮裡是不是也太不拿宮婢不當人看了。
莫名其妙的被關了幾天,白天餓夜裡冷,連小耗子說是再幫自個兒打聽,也消失不見了,現在居然連個解釋都沒有,就讓自個兒回甘露殿。
這不是抽風嗎?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蘇錦並沒覺得自個兒重獲自由有什麼值得慶幸的,因為所有人,不管是何氏還是後巷的人,連個知會都沒有,平白無故的把自個兒關了,又平白無故的把自個兒放了。
要不是小耗子去看自個兒的時候說了幾句,自個兒只怕連發生了什麼狀況都不知道呢。
好在好容易試探著找到了出去的門,便見門口有沐桃兒在那兒等著,省得自個兒這個路盲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
沐桃兒的眼睛裡星星點點的閃亮,卻不敢真的哭出來,只是領著蘇錦往甘露殿方向走,等週遭都沒人了才紅著眼睛問:「這幾天過得怎樣?」
「總之是活著。」蘇錦笑,見沐桃兒的眼睛越發的紅,連忙逗她,「真的沒事兒,沒人虐待,沒挨打,沒挨惡,連聖慈太后都說我胖了一圈呢。」
「聽福公公說,皇上知會了,沒人敢欺負你,但是那苦肯定還是要吃的——對了,今兒就是皇上命我來接你,還說,怕你迷了路,又大半夜的才回去。」
「他記得倒清楚。」蘇錦隨口笑道。
沐桃兒見周圍沒人,扭頭啐了蘇錦一口:「你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蘇錦這次真的笑了,笑得連沐桃兒都無奈的跟著笑了,才問:「先不說別的,先說靜公主醉酒的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知道嗎?」
「不知道,」沐桃兒搖頭,「你被安公主和悅公主請去了,就不曾回來,後來才聽說靜公主出了事兒,當日在哪兒喝酒的人都受到了牽連——公主禁足,宮婢太監關押……」
「這麼說,不是只關了我一個。」
「不是,聽說,牽連上的都關了。」
「現在知道誰幹的了?」
「不知道,只是皇上和悅公主保了你,說你是悅公主和安公主一同接去的,後來也一直跟皇上、悅公主在一處,連去觀月樓都是兩宮太后命你去的,絕沒有害人的機會。」
「那太后還至於親自過來一趟?」蘇錦仍舊想不明白。
沐桃兒也是一樣:「這倒是挺奇怪的,我也猜不透——最倒霉的是靜公主,本來還傳聞靜公主會在三月之後下嫁郭丞相府三房的二公子,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兒,婚期延後,也不知會延後到什麼時候。」
丞相府……不就是何氏的娘家?
這三房的二公子,算起來應該就是何氏的侄兒,何氏既然知道了靜公主的事兒,自然不肯讓她嫁進何府,使何府蒙羞。
而皇家,居然答應了丞相大人暫延婚期的決定。
因為這樣一拖,後面的結果就不太好說了,也不知會被拖到什麼時候。
說不定,靜公主將留在太極宮,做一輩子老姑娘也說不定。
何家三房的二公子,倒可以收房納妾,生兒育女,甚至娶個平妻進門都是可能的——你還別不信,只看著丞相府能延遲和公主的婚期,就知道他們敢這麼做。
靜公主……
似乎是很可憐……
但是蘇錦一想到自個兒很長時間都有可能要跟她直接面對,那份同情對方的心情便打了大半的折扣,脊背微微發起涼來。
等到了甘露殿,蘇錦第一件事兒自然是沐浴更衣,又吃了些東西,便去甘露殿給小狼請安問好——這不是她願意,只是規矩罷了。
小狼卻提都不提,只跟蘇錦說些沒營養的閒話,初時蘇錦還應付著,後來見他實在沒有要提的意思,才不得不主動問道:「皇上,上元節那日……奴婢喝了第一杯酒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這樣被關了幾日,奴婢真有些委屈。」邊說還邊裝著抹眼。
小狼笑道:「那日的事兒,朕也忘了——朕幫你喝了第二杯酒,也暈暈乎乎的,便帶著你和小福子回來了——你不記得了?」
「啊?」
蘇錦沒想是這個結果,倒沒機會再追問下去,卻聽小狼繼續道:「雖然無端被關,著實委屈,但是朕看你倒胖了些,也算因禍得福。」
誰要胖,誰要胖啊?
她心裡那樣喊著,卻不便說出來,也知道從小狼這兒打聽不出什麼了,好在還有安公主,以後小心些,慢慢打探著也不遲。
總歸自己已經出來了。
等蘇錦離開時,小狼又賞了她不少玩意兒,說是補償她白白被關那幾日,蘇錦第一次得這麼多的賞,臉都有些紅,抬眼見小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便知他在嘲笑自己紅了臉,咬牙道,皇帝賞人不是應該的嗎?索性大大方方的收了謝恩,才帶著沐桃兒回小廚房後的小院。
沐桃兒其實也被那些賞驚著了,只是不敢表現出來,惹人嗤笑,一直忍到回來後,關了門,屋子裡只剩她和蘇錦兩個才把那些東西一個一個的拿起來仔仔細細的瞧,一邊瞧一邊讚道:「皇上對你真是大方啊」
「唔。」蘇錦心裡其實也有小小的虛榮,特別是方才回來時那些宮婢們看到小狼給自己的賞,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蘇錦也有些小小的得意,嘴上卻說,「這些有什麼用,又不方便換金銀——倒不如下次賞我金銀。」
她說得半真半假,惹得沐桃兒抬頭瞪她:「拽得你。」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歸笑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