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喝醉了酒,頭腦有些混沌,後來竟人事不知,連後來發生了什麼,自個兒怎麼回來的都不記得了,只知道睜眼醒來一瞧,自個兒已經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床上,週遭黑乎乎的,只能看清似乎是個密閉的房間,屋子裡空空蕩蕩的,除了自個兒身子底下這張床,什麼都沒有。
這是哪兒?
蘇錦掙扎著起來,忍著頭疼四處查看。
還好,不是牢房。
這是蘇錦的第一個想法。
她穿越之初便穿進了一間小黑屋,那黑屋子跟牢房沒什麼區別;後來進了京知府的監牢,住了大半個月。
進宮後,又進過司膳坊的思過房,被自己咬掉一塊肉的綠娥差點沒死在裡面。
所以,雖然被關著,卻不是牢房,值得慶幸。
有窗子,有門,雖然都緊鎖著,伸手去推,連晃蕩一下都不曾。
那床是木板的,上面只鋪著一條薄薄的褥子,沒有枕頭和被子;屋子裡沒有暖爐,床上沒有湯婆子,冷得不行。
還好,自個兒沒在昏迷中被凍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那酒的緣故。
這是蘇錦的第二個想法。
窗戶外面是黑的,顯然還是在夜裡,仔細傾聽,沒有一點聲音,也不知外面有沒有人。
她聽了一會兒,耐不住冷,還是試著敲了敲窗子,又出聲詢問:「有人嗎?」
她不願相信自己是被人囚禁了,雖然她確實有這個感覺。
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回應。
喵的,這大冬天的,大半夜,屋子裡這麼冷,豈不是要把人凍死?
她用咒罵來緩解緊張的心情,又搓著手,在屋子裡蹦跳取暖。
「蘇錦?」
窗外終於有了聲音,好像是小耗子。
蘇錦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幾乎是飛撲著撲到了窗前,低聲回應:「耗子哥,我在,我在」
「冷不冷?」
「冷,冷……」蘇錦原本還撐著,忽然之間聽到了熟人的聲音,對方還記掛著自個兒是不是冷,她的鼻子立刻酸了起來。
「怎麼這個聲音?是不是得了風寒?」
「沒……」蘇錦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這不是撒嬌耍癡流眼淚的時候,立刻問小耗子,「我怎麼被關起來了?皇上知不知道?」
「那狗皇帝知道,就是他拐著彎兒的告訴你背關在了這兒——冷嗎?用褥子被子的裹上,左右沒人瞧見你有多醜。」
這算什麼屁話?
她心裡罵了一句,還是不自覺的跑到床邊把那被子拿起來,用力的甩了幾下,黑暗中見似乎還算乾淨——到了這種時候,不乾淨也得跟自個兒說它乾淨——便果真裹在了自己身上。
果然……暖和了不少。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蘇錦腳上還是冷的,便蹦跳著取暖。
「靜公主喝醉了酒,被人發現扯著一個小太監的衣裳……都扯開了,還親人家的脖子和嘴——真噁心,那太監也是男人?想男人了,何必去找太監?要是找小爺我……」
「你的命就沒了。」蘇錦冷冷的接話。
小耗子卻在窗外笑了起來:「這倒是沒錯。怎麼樣,聽了這個,沒那麼冷了吧?」
「真的沒那麼冷了——這與我何干?幹嘛把我關在這兒?」
「聽說那酒被人下了藥,喝了的人會神智不清。你不是有嫌疑嗎?就給關這兒來了。」
「下藥?」蘇錦立刻想起自己喝酒之後的感覺,真的不太舒服,甚至有點噁心——難道,那就是因為酒裡有藥?那自己怎麼沒去找沒把兒的太監鬼混,反而被關在了這種地方?
「我就知道這麼多。你要是想聽,明兒我多打探些告訴你——眼下小爺要說的是,你得好好保重,等著小爺和那狗皇帝給你昭雪冤情。」
蘇錦大窘,正要說你不是溜門撬鎖最在行嗎?去哪兒找一套被子給我拿來也好。
可是,她也知道這不現實——小狼既然能暗示小耗子自己在這兒,也必定正在想法子讓自個兒出去。
既然如此,索性在這兒躲躲清閒也好。
——這樣冷,誰願意這樣躲清閒?
——不這樣想,又能怎樣?難道發愁抱怨能讓事情變得更好?
小耗子又囑咐了蘇錦兩句,便說時辰到了,跟蘇錦告別,窗外轉眼又恢復了平靜,只留下蘇錦一人在這兒琢磨靜公主的事兒。
她還記得,那酒瓠子最開始並沒有指向她,好幾位公主都喝過那酒,其中就有靜公主,可是,所有人都沒表現出異常來,所以她才會以為,那就是平常的果酒。
等她喝的時候,才發現和平日喝的並不相同,卻也入口綿香,並沒察覺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只是那酒一入肚,自己便有些微醺。
微醺是微醺,她當時的頭腦卻是清楚的,等到又輪到自己喝的時候,還能好好的回話推辭,也聽到小狼問安公主,那酒好喝嗎,安公主說好喝,「酸酸甜甜的,也沒有幾分酒味。」
同一瓠酒,中間並沒有人更換、添加,怎麼會喝出不一樣的味道來?
還是自己和旁人的味覺不同?
若是這樣,安公主只是個小孩子,她都說「沒有幾分酒味」,怎麼自己倒覺得比平日的還濃些?
還有,在此之前,靜公主表現得很正常吧?至少自己沒看出來她醉了,或是喝了什麼不該喝的東西。
後來她們又繼續喝了?
自己那第二杯,小狼代自己喝了,之後,自己似乎意識越來越模糊,甚至完全沒了記憶……
那杯酒若是被自己喝了,醉了也就罷了,怎麼喝到小狼的肚子裡,自己反倒人事不知了?
這實在太奇怪了。
她想了半晌,覺得那酒被人動了手腳,應該是可以肯定的,怎麼動的,她不知道。
她甚至懷疑,那手腳說不定是衝著自己來的——因為自己喝那第一杯就輕易有了醉意,而旁人都沒事兒。
她又不是沒喝過果酒,從除夕夜宋典釀給她喝了第一杯開始,這十幾日她可是天天都會喝一點的,從來不曾有過醉意。
那麼,控制酒瓠子的人是誰?
那個人知道哪一次酒瓠子會指向自己,可以控制得好好的,剛好那一次倒出來的是特殊的「酒」?
那第二次本該自己喝的那杯有沒有問題?
小狼喝了之後反應如何?
可惜,她已經記不清當時的狀況。
她這麼一胡思亂想,倒忘了屋裡的寒冷,索性裹著那褥子歪倒在床上讓自己睡一覺——反正有小狼。
她被關在此處,完全不清楚狀況,也明顯是被人冤屈陷害,可是,她卻並不忐忑害怕。
因為她很自然的就想,反正有小狼。
什麼時候,自己對他這樣依賴信任了?
蘇錦的心跳瞬間快了半拍。
在皇宮這種地方,單獨和某人相處,實在很容易生出好感來,就像自己和沐桃兒。
蘇錦這樣解釋著。
自己對小狼,其實也跟對沐桃兒沒有什麼分別,千萬別以為,那就是愛。
蘇錦提醒著自己。
就算現在生出了這樣的感覺,也是聽多了小狼跟自己說,「你不用理這些,只安心做你喜歡做的事兒就好。」
聽得多了,自己順其自然的就住進了他的香囊裡。
現在,香囊破了個洞,自己被漏到了這裡,也順其自然的篤定,香囊的主人有法子再把自己撿出去,再重新放回補好的香囊裡。
管他呢,就是這樣。
反正有他呢。
……
蘇錦這樣想著,腦子越來越迷糊,也不知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睡得還很是安穩。
以至於第二日一早,自己都是被開門聲吵醒,睜眼一瞧,原來是個陌生的宮婢提著食盒進來,從裡面取出一碗粥、一個饅頭並一小碟鹹菜,並排放在門口的地上,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要出去。
「姐姐」蘇錦連忙撲過去,攔住她,「請問……有沒有誰提審我?好讓我知道,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那宮婢態度有點冷:「我只管關人,不管其他。」說完了,也不再理會蘇錦,就提著空空的食盒離開,又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蘇錦碰了一鼻子灰,卻也毫無辦法,只能彎腰把那粥、饅頭和鹹菜一一捧到床上去。
好在,那粥是熱的,饅頭有點涼了。
蘇錦喝了粥,吃了幾塊鹹菜,饅頭卻沒有動,只等到窗外的日頭直直的掛在窗外了,也沒人再來送飯,才不得不把那饅頭拿起來,掰開了正要吃,就見饅頭心裡藏著一張白紙。
呀?
她頓時來了興致,把那張白紙小心的拿出來,打開,卻見上面寫著三個字:「縱火,逃。」
那字跡她認識——這麼難看而有特點的字,只有小狼寫得出來。
她稍稍一頓,立刻又把那饅頭通通揉碎了,竟從裡面找出兩塊小小的火石來。
靠,這要是被自己無意中吃了……
還有,小狼讓自己縱火,逃?
把這房子點了?
要是打不開門,逃不出去,自個兒還不得被活活燒死?
還是他早就想好了辦法,會趁亂過來接應自己?
這個點子……也太狗血了吧?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小耗子溜門撬鎖,把自己偷出去順當些。
還是外面發生了什麼,小狼喝了那酒,也有了什麼危險……非要用這種辦法來讓自己逃脫?
這是皇宮大內啊,自己也不會武功,若是沒人接應,別說點這屋子,就是點了太極宮,也沒法子逃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