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錦惦記著要跟小狼去和弘文碰面的事兒,早早的就起來了,還特地為小狼備了溫補暖胃的羊肉窩蛋粥,親自放進保溫食盒裡,和沐桃兒一同給小狼送過去。
待她到了甘露殿正寢,卻見裡裡外外都安安靜靜的,絲毫沒有準備小狼去凌煙閣上課的準備。
她正在詫異,福公公已經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笑道:「皇上昨夜看書看了半宿,天快亮才睡著,想是不去上課了。」說得自然又隨意,顯見著是小狼從前果真時常曠課來著。
可是,你平日曠了也就曠了,今兒不是說好了要帶我去跟弘文會面?怎麼這麼言而無信?
再說,看半宿的書?小狼一向好動不好靜,讓他看書寫字比讓他連續不斷的打兩個時辰的拳還要難,怎麼昨晚倒看了半宿?看的是春~宮~圖吧?
蘇錦心裡暗罵著,卻不敢說出來,見福公公彎了腰似乎要退回去,靈機一動,連忙上前攔住他問道:「皇上不去上課了,余大人可知道?」
「不知道。」福公公瞧蘇錦閃亮亮的眼眸,立刻猜透了她的心思,又知道小狼許諾蘇錦今日同弘文會面的事兒,心想,昨日不知兩人鬧了什麼彆扭,但這樣的小情侶鬧鬧彆扭,原也正常,說不定今兒就能好了,斷不能得罪了蘇錦,便掩口笑道,「你是想去給皇上告假?」
「嗯。」蘇錦被他猜中了心事,不好意思的點頭,又滿眼懇求,「讓沐桃兒跟我去,我不會再迷路了。」
「哈哈哈……」福公公被她逗笑,偏生不敢吵醒小狼,只能掩著口做花枝亂顫狀,「好,你們都去廂房換身衣裳。」
「哎」蘇錦高興極了,領著沐桃兒就要離開。
「留步,」福公公這才有空提到沐桃兒手裡的食盒,「給皇上備的早膳?」
蘇錦心情大好,點頭笑道:「原本是,但皇上此刻沒起,若等起床了也就涼了——涼了再熱,味道就不對了,不如我拿去凌煙閣,當是給余大人賠罪——這大冷天的,余大人早起卻撲了個空,總歸……」
她自己其實說的也挺沒底氣的。
這是宮裡,又不是自個兒家裡,余大人怎麼敢隨便吃小太監拿來的東西?但是,他不吃不是正好?就給弘文吃。
這本來就是蘇錦的初衷。
福公公自然是明白的,笑道:「余大人不會吃的,吃了,若是有了什麼事兒,你也不好擔待——那個叫做仕達的侍讀,皇上挺喜歡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只是福公公不能親口說出來而已。
蘇錦會意,笑著道謝:「等皇上起來了,洗漱的時候,我再去做來不遲。」說完了,便同沐桃兒一起去廂房換了小太監的衣裳,低眉順眼的去了凌煙閣。
余大人和弘文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兩人一老一小相談甚歡,就算是蘇錦,也看得出余大人眉眼間都是對弘文的喜愛,顯見著弘文雖是侍讀,平日讀書卻比小狼認真上進,更合余大人的心意。
聽說小狼今日不能上課,余大人並沒表現出有多失望奇怪,顯然已經習慣了,只是列了個書單給弘文,讓他好好研讀——平日也提醒著皇上好好研讀——便離開了凌煙閣。
弘文早就看見了蘇錦,又見蘇錦差沐桃兒去外面守著,便笑呵呵的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食盒:「讓我猜猜——是找了什麼借口,給我帶的好吃的吧?」
「就你聰明。」蘇錦笑著戳了戳弘文的額頭。
這一說一笑之間,使得屋子裡的空氣卻立刻暖暖的流動起來,好像兩人從來不曾分開,昨兒個還在一起說話來著似的。
弘文不依不饒的朝蘇錦做了個鬼臉,便搶著把那食盒接過來,打開盒蓋,也不敢一一端到桌子上來,只是就著那食盒打開溫著羊肉窩蛋粥的小小砂鍋蓋,誇張的湊過去聞了聞:「姐姐,你的手藝大有進步啊」
「哦?願聞其詳。」蘇錦知道他算是個合格的美食評論員,每次自己做出好吃的讓他試吃,他都能侃侃而談的說出一番大道理來,還常常一語中的,所以,蘇錦倒是真的喜歡給他弄吃的,然後聽他大大的評論一番。
「你這羊肉不但毫無膻氣,還被熬得清香盈鼻,此為第一絕,」弘文樂呵呵的拿起食盒側面的勺子,細細的品了一口,得意洋洋的說出第一句,說完了又忍不住多喝了幾口,才繼續道,「筍尖鮮嫩好看,蛋黃圓潤充盈,這一白、一綠、一橙,不但色彩搭配的好看,吃進嘴裡也嫩滑無比,口齒留香。」
「你總是有話說。」蘇錦親手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愛聽別人稱讚,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的稱讚,心裡很是高興,臉上也盈滿了笑容。
弘文見她高興,便極捧場的把那碗粥吃了個一乾二淨,還討好似的給蘇錦看那乾乾淨淨的碗底兒:「比以前食量大了吧。」
「嗯,小胖墩兒變成男子漢了。」
「嘿嘿……」弘文絲毫不介意蘇錦藉機嘲笑他小時候的身材,只是壞壞的回敬蘇錦,「你喜歡皇上那樣瘦瘦的嘛,自然覺著你弟弟是個胖墩兒,你若喜歡喜公公那樣的,只怕要覺得我瘦了。」
蘇錦本來還要反駁他說的自己喜歡皇上那類的話,又聽他提起喜公公,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日進宮時,跟在喜公公身後,看他的衣裳把身子繃得緊緊的,以致渾身上下都是打橫的褶皺,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被我猜中了」弘文反倒興奮起來,他一下子湊近了蘇錦,挨著她小聲問道,「快快從實招來,你跟皇上怎樣了?」
「什麼怎樣了,皇上是天子,我是宮婢,能怎樣?」蘇錦想起昨日自己一說,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了,會被有心之士拿來打擊他兄妹亂~倫,小狼立刻正色讓福公公送她回小廚房的事兒,心情便有些寥落。
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你自己讓對方別靠近你,人家真的不靠近了,你反倒失落了。
「怎麼能這麼說?這宮裡多少女人不是被皇帝看中,一步登天?」弘文正要好好勸解蘇錦一番,臉色卻忽然有些僵硬,看樣子是在凝神傾聽,好像門外來了什麼人。
蘇錦側耳一聽,果然如此,便起身走到窗邊,從門口的縫隙往外看,卻見一位御前護衛打扮的高挑男子正站在門口,拱手跟沐桃兒說話,沐桃兒只是搖頭,卻一言不發。
那男子……不是小耗子是誰?
蘇錦連忙緊走幾步來到門口,把門一拉,小耗子和沐桃兒都聽見了聲音,齊齊的轉頭來看,沐桃兒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指著蘇錦對小耗子道:「你問她,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耗子立刻走到蘇錦面前拱手笑道:「在下李豪,有急事向皇上稟報。」
李豪……
蘇錦哭笑不得,卻也只得一本正經的回復:「皇上今日沒來上課……」
「那在下就煩請公公代為轉達。」小耗子特地把「公公」那兩個字咬得極重,嘴角還扯著壞壞的笑。
蘇錦沒轍,只能暫時吃了這個啞巴虧,開門請小耗子進屋,只是這次不能再關著房門了,只留著一條厚厚的金絲繪的龍騰門簾遮擋外面的寒氣。
一進門,小耗子就瞧見弘文了,第二眼就瞧見了地上的食盒,過去就擂了弘文的肩頭一拳:「吃好吃的不給小爺留著,還是不是兄弟?」
「您論的這是什麼輩分啊,李豪將軍?」蘇錦故意揶揄小耗子。
小耗子不以為意:「你這個睚眥必報的傢伙,不就是喊了你一聲公公,用得著這麼快就報復回來嗎?虧得小爺還巴巴的給某人打探長媽**消息……」
「長媽媽怎麼了?」蘇錦和弘文異口同聲的低叫道。
小耗子不理蘇錦,只看弘文:「小爺只跟你說,不跟你姐姐說。」
「耗子哥……」弘文無奈,只能拿眼示意蘇錦快快說句軟話,「咱都是自己人,就別跟我姐計較了……」
看上去是在跟小耗子說,實則是說給蘇錦聽的,言外之意就是:「都是自己人,道個歉也不丟人」
蘇錦和他一起長大,雖然數年不見,但是記憶一旦開閘,從前的事兒便會一股腦兒的湧到眼前來,兩人間的默契也不請自來,如何不懂得他的意思?
見弘文都懂得這個道理,蘇錦便換成笑臉躬身給小耗子道歉:「耗子哥,你是大男人,不會跟我這女流之輩計較的。」
「上次的事兒,可得另說」小耗子有心把上次兩人會面,自己被小狼抓了個現行,不但點了穴道,還踢了好幾腳的事兒好好跟蘇錦說說,當著弘文的面卻不能夠,只得單說長媽**事兒,「你母親確實把你給賣了,說你是高大人重金送進宮的,必有內情——只是,她說是說了,上面也給了她自由,奇怪的是她才出了高府大門不到半日,便有人從京郊望月山看到了她的屍首。」
他不曾拐彎抹角,蘇錦問他,他便巴拉巴拉的把打聽到的通通說了出來,說完了才見蘇錦和弘文都變了臉色,特別是弘文,那臉色和嘴唇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