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的第二更~
福公公本來還是一副狗腿太監在皇上面前專有的諂媚笑臉,聽蘇錦一說,那笑容立刻僵在臉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尷尬異常。
小狼雙眸閃亮的打量了蘇錦一番,揚眉笑道:「朕才是皇上,難道你忘了?你不怕朕,倒怕起了別人?」說到最後,臉上仍舊在笑,那雙水漾眼波卻已經結了一層薄霜。
蘇錦見他竟然在福公公面前毫不避諱的說這樣的話,便知他對這小太監倒是信任的,索性放開膽子說道:「奴婢只是個身份卑微的宮婢,這偌大的皇宮之內,哪個想要奴婢的命,不是手到擒來,比碾死個螞蟻還容易?奴婢又有資格不怕哪個?」
「小蘇錦,皇上只是聽說你病了,好心來瞧瞧你……你這是怎麼了,死啊活的,若是別人敢在皇上面前說這樣犯忌諱的字眼兒,你以為那人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說話?這是你的福氣。」
福公公雖然年少,卻已經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用處,小狼不能親口說出來的話,只能從他嘴裡委婉的說出來——蘇錦不得不暗暗佩服。
可惜,小狼才是他的主子,他所說的,所做的,也都只為小狼一人著想而已,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
小狼如果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沒心沒肺,幾年的太子生活便讓他變成了只知道吃喝狎妓擺威風的白癡皇帝,當年又怎麼會裝傻充愣讓那些人牙子供應吃喝住行送往京城?她甚至相信,即便沒有那場地震,看他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到了京城之後也必有機會逃脫。
現在,他這麼大張旗鼓的告訴所有人他重視自己,把自己退到風尖浪口,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好心」?
他是有所忌諱,不能親自動手除掉自己,所以使出借刀殺人這一招吧?
「福公公,」蘇錦只得跟小狼表態,他的過去,自己永遠都不會說出去,「奴婢只是個小小宮婢,今日才是第二次得見天顏,上次還因懵懂犯傻,把當時還是太子殿下的皇上認成了……哪有資格承受這樣的福氣?」
她說到這兒,三人都想起上次蘇錦跟小狼說「公公安好」時的可笑場面,小狼嘴角微揚,福公公見小狼不在意,也掩口低笑。
蘇錦本來還在後悔自己的玩笑開過了,見那兩人的反應竟似毫不在意,心裡稍稍安慰些,繼續誠懇的說道:「奴婢承蒙皇上抬愛,如此關心,實在高興得不得了,可是……什麼樣的人,便是什麼樣的命,奴婢是台階下的爛泥,皇上是九宮之上的天神……若皇上心血來潮下了台階,踩到了爛泥,定會弄髒了龍靴,就算皇上仁厚不在意,那些疼愛皇上的人又哪裡捨得?只怕即日便要把那泥巴鏟走,鋪上金磚玉石,再也沒有泥巴存身的所在。」
她前世本來就是電視台的主持人,雖然負責的只是幼膳節目,卻也知道怎樣的語氣可以打動人,什麼話該配合怎樣的表情,此刻是她的生死關頭,這一番話說得更是聲情並茂,別說福公公,連小狼都微微動容了。
他靜靜的注視著蘇錦,一言不發,一動不動,蘇錦也極誠懇的回視他,並努力用自己的眼睛告訴他:我想活,也不想讓任何人死!
慢慢的,小狼眼裡的薄霜終於悄悄融化,淡然笑道:「你說謊,這怎麼是你第二次見朕?朕做太子時,常常偷偷跑出去找南城東街春色坊的杏姑娘玩兒,她還央著朕去京知府牢房救過你……你不會連朕的救命之恩都忘了吧?」說到最後一句,聽起來竟似是玩笑了。
蘇錦忙道:「奴婢當時迷迷瞪瞪的……真的不記得了……難道那位錦衣公子就是您?」說到這兒,她立刻屈膝跪地,朝著小狼規規矩矩的叩了一個頭,「皇上恕奴婢眼拙,竟錯認了恩人……奴婢謝皇上活命之恩!」
「起來吧。」小狼懶洋洋的伸了伸懶腰,福公公立刻扶著小狼站起來,並轉頭對蘇錦道:「皇上讓你起來呢,還不快快謝恩?」
「謝皇上!」蘇錦明白小狼暫時放過了自己,心情大好,連忙快快樂樂的起身,又聽小狼繼續說道,「若不是當日見過你,朕又何必非要來瞧你?你這瘦瘦小小的柴禾妞,以為朕對你動了什麼心思?年紀不大,戒心倒不小!」
這段話說得極為大聲,連站在院子裡的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隨即便有那平日對蘇錦言聽計從的學婢偷偷撇起嘴來,盼著小狼快快離開,她們好有機會去和相熟的宮婢八卦,皇上根本就沒看上過這個骨頭都不曾長開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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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兒都是一樣,有好處,便必然有壞處。
就像小狼故意說出的那番話,替蘇錦破解了隱藏的危險,卻也讓很多原本以為蘇錦會飛上枝頭的學婢對她大失所望,不但態度大不如前,偶爾還會隨口甩出幾句閒話,就連鄧秀都時常諷刺蘇錦自作多情。
蘇錦原本不在意這些,但這前後的落差也太大了些,雖然時常偷偷勸慰自己保住了命才是最重要的,也難免會有些鬱鬱寡歡。
就像今日,蘇錦正在廚下擇菜,便有那年長些的趙學婢吩咐蘇錦速速去酉字號膳房借一罐精鹽回來,蘇錦急急的跑去拿了回來,再坐下擇菜時,便有另一位錢學婢罵她手腳太慢,擇個菜也這麼久都擇不完。
蘇錦見四位女史都在忙著炒菜做飯,管不到自己,正想起身理論幾句,正在一邊洗菜的綠娥跳過來罵道:「這準備工作是誰的差事?鹽該誰備,菜該誰擇?你自己倒比女史、掌膳、典膳還清閒,只用抄著手罵人嗎?!」
她雖然只說了這幾句,卻一下子把那兩個學婢都給罵了,那兩人自知理虧,又怕被四位女史聽見了咒罵,更忌憚綠娥平日的霸道,俱嘟囔著不敢再說話。
綠娥也不搭理她們,只白了她們幾眼,便捨了自己的活兒不做來幫蘇錦,蘇錦滿心感激,推她道:「你忙你的吧,我這兒一會兒便好了。」
綠娥直著眼睛恨聲抱怨道:「咱這些人都是有分工的,四位女史分管烹調、爐灶,她們四個給四位女史砧板、打荷,錢學婢和你管洗菜擇菜,趙學婢前管配料,後管清掃,我專職洗碗——這都多清楚明白?咱四個雜工誰閒了幫著做做原也沒什麼,可也不能都來支使你,最後還要罵人吧?嫌你手腳慢,自己幹嘛去了?!」
沐桃兒早就聽見她們這邊炒炒了,只因正在忙碌一直懶得搭理,此刻聽綠娥抱怨,立刻揚聲說道:「從今日起,該誰的活兒誰做,誰都別再給誰幫忙!錢學婢單管擇菜,蘇學婢單管洗菜!誰也別再這大忙忙的時候起爭端!」
董女史也補充道:「誰再為此爭吵,沒錯兒的罰薪俸半月,有錯兒的罰一個月!」
她話音一落,誰都不敢再說半個字。
等都忙完了,蘇錦正要留著不走,等人都走了好給宋典釀做飯,方梨兒卻藉故將她拉至一旁,小聲說道:「以後宋典釀的飯食還是由我來做吧。」
「為什麼?!」蘇錦一驚,眼前立刻閃過那鍋被摔碎在地的黏糊糊的麵湯。
「你沒聽沐女史說,誰都不許再給別人幫忙?」
「她們……」蘇錦想說,她幫方梨兒給宋典釀做飯的事兒,沐桃兒和董艷她們其實早就知道,宋梨兒甚至還把蘇錦留給她的一些好吃的給沐桃兒嘗過,只是沒人會為這樣的事兒認真,都佯裝不知罷了。
「總之這陣兒別做啦,避避風頭再說。」方梨兒怕被別人聽到,連忙打斷蘇錦的話,急急忙忙的走開了。
蘇錦一陣失落,奇怪的是,相比不能再上灶台,更讓她難過的是,宋典釀又得吃那黏糊糊的麵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