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達再次見到秦曇軒,是在幾日後北上前往齊州塗中。
「明達,你這麼急喚我前來,卻是所為何事?」秦昊軒笑意盈盈出現在明達面前,一襲白衣隨江風翻飛,好似飄然而落的謫仙。
明達瞬間失神,很快恢復過來,面色微紅的側開頭道:「自然是有事的。修哥哥他似乎是逃脫了,不知你可有消息了?」說話間,明達親手為秦昊軒斟了茶。
秦昊軒心中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開心不已的接過茶,輕啜兩口,面上笑容愈發柔和,幾乎要將人融化。他深深凝視明達一眼,才開口道:「李澤修逃脫我也是前日才得知,卻不知他去了哪裡。我以為他會回京,但似乎沒有。那木婉也是暗中加緊尋他,入京路上佈置了不少人手,卻還是一無所獲。」
明達點頭,朝秦昊軒粲然一笑,起身為他續茶,又遞上一碟小巧可愛的糕點,揚唇道:「突然接到這消息,生生把你叫來了,累壞了吧。
對了,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秦昊軒正沉浸在明達突然對自己溫柔關懷的喜悅中,絲毫沒注意到最後一句話裡怪異的語調,拈了一塊淡黃小巧的糕點放進口中,笑道:「果然好味道。沒事,我不累,看到你就更不累了。我那邊也沒什麼事。」
「呵呵,那便好。」明達眸光閃動,按下那股酸澀滋味,卻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而此刻,秦昊軒已然發現不對,面色微變。
「明達,你這又是為何?」秦昊軒苦笑,不知這是什麼藥,怎的如此厲害,自己毫無所覺就已經全身酸軟乏力了。手指微動,終究沒有彈出袖中之物。
「你不知道為什麼?」明達本想冷冷嘲笑,可那笑容卻不受控制的滿是酸澀,「秦昊軒,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你究竟對我……呵呵,是我太傻,這世上,頭有哪個男子不渴望大權盡握?」
「明達,我對你是真心的!你聽我說,雖然我對你多有隱瞞,但是…「秦昊軒抬手,急急想去拉住明達,卻發現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到依舊清醒。看著明達眼角兩行清淚滑落,緩緩後退,離得越來越遠,秦昊軒突然覺得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猛然捏住,疼痛著急,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種慌亂而無法把握的感覺,秦昊軒從未體會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不聽,我不想再聽你說的話!」淚水湧落更快,明達決絕轉身,驕傲的不願讓他看到自己悲泣的樣子。如果真是自己會錯意投錯情,起碼不要在他面前軟弱哭泣。
「明達……」秦昊軒滿嘴苦澀,看著那單薄的背影微微顫抖著,卻倔強的挺得筆直。多想將她擁入懷中,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那些宏圖偉業,若是要用她一生悲泣來做代價,似乎也變得灰白乏味起來。
真的那麼想要坐上那個至高之位嗎?
艙內沉鬱悲憂在蔓延,艙外悄悄埋伏的眾人忍不住有些擔心,但沒有任何異常,也只能遵令行事。
明達終於漸漸止住淚,深吸幾口氣,微微側身,卻並不轉回身,冷然道:「秦昊軒,我絕不會讓你傷害父皇和哥哥!」說罷,也不等秦昊軒的回答,昂首穩步向外走。一出了房門,卻是再也撐不住,仿若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般依著門框滑下,壓抑的低泣聲自指縫間洩出。
「公主……」輕柔的聲音裡滿是擔憂,一塊雪白柔滑的絲帕遞了過來。
痛哭一場發洩了心中積壓許久的負面情緒,明達亦感覺輕快不少,抬頭看了一眼蘇壽,默默接過絲帕擦去淚水。蘇壽適時上前,扶起明達,體貼的什麼也不問。明達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攙扶,這一通發洩花了不少氣力,半依在蘇壽身上,沙啞著聲音吩咐道:「裡面已經制服了,留下兩個可靠的看守著,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對了,和修哥哥一起來的那個女子現在情況如何了?」
「那個鳳姑娘已無大礙,只是失血頗多,還未醒來,不過也快醒了。」蘇壽畢竟是蘇淡一手調教出來的,醫術也已頗為了得,只是平日裡只負責為明達調理。這次事關重大,所以也沒有下船請大夫,便直接讓蘇壽幫忙診治了。
明達點頭,道:「那就好。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不要讓那個鳳姑娘見到我。」
蘇壽略一頓,張了張嘴,想問明達對李澤修是否有意,卻又生生忍住了。聽明達又交代了幾句,看她已無大礙,氣力也恢復了過來,才告退下去忙碌。明達等他離開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的艙房,心中又是一痛,忙轉身快步離開。
在甲板上吹了一陣風,感覺情緒已經平復下來,明達決定暫時不管秦昊軒,專心應對處理眼下的麻煩才是真。
一轉身,卻見身後十步開外站著安著一道人影。「誰?」
「明……公主,是卑職。」那人影上前一步走到光亮處,行禮道,「江風猶寒,公主千萬保重才是。」
明達微微一笑,忽略李澤修話裡的生疏苦澀,如過去一般玩笑道:「多謝修哥哥關心,只是相比我來說,你這傷重之人才更改保重呢。」
李澤修面上露出淡淡笑意,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過去,公主還在宮中,自己還是靜靜守在她身邊的侍衛,什麼都不用想,只要這樣看著她就好。江風吹過,李澤修一個哆嗦,臉上微笑也冷了下來,低垂的眼底漸漸浮現痛苦之色。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想那些呢?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望呢?潛逃被發現,自己受了重傷,幸得鳳姑娘照料才終於保
住命逃到這裡。鳳姑娘為了照顧自己,清譽已損,自己又如何能棄她不顧?照顧鳳姑娘,自己便失去了追逐明達的資格,可如果不照顧她,自己更沒有資格。一個逃避責任的男人,如何配得上明達?
「公主,你對越王之事和秦昊軒之事,不知有何打算?」李澤修迫切的需要做點什麼,來轉移自己心中的痛苦煩躁。若是能為明達做些什麼,也許能好過一些。
明達臉色微變,沒想到只是聽李澤修提起他,心便開始絞痛起來。突然很想有個溫暖的懷抱依靠,卻生生壓下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