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小虎背上,我默默地想,從以前開始我似乎便一直受著這樣的委屈:總是被人誤會喜歡某個人,真正喜歡的人卻在老遠的。
不管是我自己,還是無辜被我附身的杜小寐。
我覺得很是傷情——我似乎永遠沒辦法讓別人知道我自己真正心意。
其實也不需要別人知道……我只是討厭被誤會。然而讓我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卻又更加的不可行。
小虎背著我,兩人一路無話地回到了山下那間破爛的小屋裡。
小虎把我放在床上,悶聲悶氣地說:「你先歇息吧。」
我睜大眼睛點了點頭,他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這一歇便歇到了中午,也許是和身子有些不合我便也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直到小虎推醒我給了我碗粥,我隨手接過咕咚喝下然後翻個身子繼續睡。
迷糊中我似乎感覺身邊的床鋪有些塌陷,大抵是小虎坐了下來,我實在很睏,便也沒有再管什麼。
這一覺睡的非常酣甜,無夢無吵鬧,等我醒過來時,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精神也很好。
終於是契合了,我鬆了口氣。
「露寐上仙。」忽然,我聽到有人低低地喊我。
這種稱呼……命格老兒。
我坐起來,只見命格老兒果然坐在橫樑上看著我笑。我衝他點點頭,他便伸手一勾,我的魂魄立刻脫離開杜小寐的身體,也緩緩坐上了橫樑,坐在命格老兒身邊。
從橫樑上這邊看著杜小寐再次躺倒在床上的身體,我感覺有些古怪。但還是立刻調整了過來,看著命格老兒道:「怎麼了?」
命格老兒搖頭道:「只是來問問你適應不適應?」
「還好。」我點點頭。
「嗯,那就好。」命格老兒欣慰一笑,「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明天修遙仙尊會來山下做苦力。」
「什麼?」我有些驚訝,「為什麼。」
「他喝酒。」
「為什麼?」
「想喝嘛。」
「為什麼?」
「露寐上仙,您何必故意為難我。」他抹了抹頭上的汗。
「非也。我不是為難你,是真正覺得奇怪。開始我們上山去的時候,我聽到他雖然被關在小屋子裡卻還在笑,而你說他喝酒所以又要下來做苦力,他到底是個什麼和尚?」我疑惑。
「哎這件事我也頭疼的很。」他搖了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轉生成什麼樣子,性格是很難改變的,雖然成了和尚,修遙仙尊那副瀟灑自得的模樣卻是改不了。」
「這樣……」我點頭,「倒是。」
「修遙仙尊自然是風liu倜儻瀟灑無人比,可惜那次不知怎的著了魔就殺了他父親。」他也一副可惜的模樣。
我隱隱覺得不對:「你們就沒有查過詳細情況麼?」
「有什麼好查的,當時那麼多人站在那裡,本來都是去慰問浩瑞仙尊的,結果他倒好,眾目睽睽下,歎遙劍一刺……」命格老兒皺眉。
「我的意思是,你們沒有想過有什麼內情的麼?比如……」我說到這,想想還是住了嘴,修遙仙尊的那些陳年舊事與我並無什麼干係,何況這事已過去那麼久,當中有什麼隱情也為可知,我何必趟這渾水。而且我所猜測的也不過是靠看的那些話本子,大多是老套的劇情,說出來也的確沒意思。
命格老兒興許也不願多談論這事,見我住了嘴也沒追問,只道:「反正他明天要下來,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然後他伸手在我額頭間點了點道:「露寐上神,那身子才剛剛適應你的魂魄,你不能出來太久,我剛剛渡了點仙氣給你,這樣你的身子估計馬上會適應了,甚至比以前更好。而且我也可以比較方便的聯繫你。你再繼續休息吧,有什麼動靜我還會來的。」
我點點頭,瞬間便回到了杜小寐的身體裡,睜著眼睛看著命格老兒逐漸消失。心中默默猜測修遙仙尊究竟會是怎樣的人。不知不覺間,卻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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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醒來之時,果然如命格老兒所言渾身更加清爽,我滿意的伸了個懶腰。卻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鬧。
「一斤木柴一碗酒。」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笑意。
「喂!你是來做苦力的!還好意思要報酬?」是工頭憤怒又好笑的聲音。
「這鶴飛山下有店舖千家十里成行,我去哪裡做不是做呢,端看哪家給的報酬多了。」依舊是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何況師傅主持他們也只是讓我來做苦力,並沒說不能收報酬。再說,我收的並非是黃白之物,而是心頭所好。」
「你,你這個和尚……」工頭明顯很氣憤。
「我當和尚乃是因為信仰佛祖,卻不知原來當和尚竟沒有常人的待遇了麼?」那個聲音道,語氣裡的疑惑實在是很讓人想扁。
「你信佛你還喝酒!」工頭一副抓到對方小辮子的口氣。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那人笑吟吟道。
「你……我……」工頭怕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一個勁的「你」「我」。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簡直快要笑了出來,看樣子,那個和尚便該是修遙仙尊了。
我覺得這修遙仙尊實在有趣,暗暗笑了三聲然後探個頭出去看。
卻見是一個挺拔的背影,身材修長,穿著一身暗黃色的袍子,頂著個光頭卻也不顯得有多好笑。反倒是他前面那個氣急敗壞的工頭和旁邊一群目瞪口呆以及一些憋笑的人顯得很好笑。
我準備向前走,腳下卻不經意碰倒了一個小水壺,發出挺大的聲響。
一行人皆向我看來,包括那修遙仙尊。
他臉上的笑意尚未完全消退,嘴角依舊上揚,帶著一絲絲的戲謔,眉目如星,皮膚白皙,五官朗朗如若耀陽。
我一時驚愕,他的笑竟遠勝當年小華山應鍾仙尊那驚鴻一瞥。
見我出來,大家都有些愣神,尤其是小虎,臉上那糾結的表情連我看著都覺得揪心的緊。
我定定神,想到自己的任務,於是努力笑的很好看的迎上去:「是修谷大師啊。」
那語氣與青樓老鴇怕是沒什麼區別,不過我要賣的是我自己。
他打量了我片刻,估計是在想我是什麼人,半響悠哉地笑道:「施主。」
說的是「施主」而不是「杜施主」原來結果他還是沒想起杜小寐。
命格老兒讓小寐喜歡上一個連她名字——甚至是連她的姓也記不得的人,也確然作孽。
現下我用的是小寐的身子,我照過鏡子了,這杜小寐張的委實普通了些,身材更是平的好似搓衣板。我左看右看也不覺得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於是更覺擔憂,連我自己都不喜歡,想勾引修谷豈不是更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