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二天,魅宮裡的人都顯得異常忙碌。
幸風帶來的一整隊護法整日整夜地呆在祭壇裡進行修繕工作自不用說,寒重似乎也很忙,經常見不到他的人影,原本田詩詩以為他還會纏著自己詢問繼位的事情,可是自從那天被幸風打斷之後,這件事好像就不了了之了。更詭異的是,宮女和侍衛也忙得不可開交,內外兩殿的走廊上,隨時都能見到來來回回的人影,好似有做不完的工作似的,整個王宮,估計就只有她是最清閒的。
清閒也有清閒的好處。說起來,這裡還是她出生的地方,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也沒能好好欣賞過這裡,如今靜下心來,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穿梭於宮殿的每一個角落,用心感受這裡的一磚一瓦,甚至於,也敢獨自一人行走在魅宮附近的永夜裡中,再不怕有毒屍騷擾。
這些都不算最好的,最讓她開心的是,幸風似乎也忙得不可開交,再沒有時間來纏著她了。每當想起幸風看著她的眼神,眸間妖媚的火焰,她就沒由來覺得臉上潮熱,好在,某法師就敢嘴上啃啃,終歸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好時光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就在田詩詩喜滋滋地享受了二天清靜快活的日子,以為這種日子會無限延長下去的時候,傳來一個令她渾身為之一震的消息,西越的太妃要來魅宮拜訪。
原來大家那麼忙是有原因的,裡裡外外的修整,花園的翻新,不僅僅是為了讓魅宮重新煥發生機,還是為了迎接這號大人物。更要命的是,她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西越的車隊已經走到永夜林外圍了。
「你怎麼事先沒跟我提起?」發生了此等大事,田詩詩總算逮著幸風了。
「現在說還不是一樣,再說了,沒你什麼事情,象徵性地迎一迎就好,我母妃她人很和氣,很好相處的。」幸風瞇著眼,笑意直達眼角。
田詩詩有點緊張,不由自主地踱起了步子。
「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何況這次只有我母親過來,你緊張什麼?」幸風見她神色不安的樣子,打趣她。
田詩詩哪裡是在乎這個,她是想到西越的太妃曾經是秦月公主的近侍,一想到要跟自己生母親近的人接觸,心裡激動才這樣的。
她也不戳穿,瞥了幸風一眼道,「不是還沒嫁麼,這事我再想想吧。」一句話成功讓幸大法師不安起來,拉著田詩詩的手哄了又哄,生怕她真的反悔一樣。
兩人小打小鬧了一會兒,幸風就讓人進來給田詩詩重新梳裝,還時不時提出一點建議,那樣子看起來比田詩詩本人還要緊張。
說話間,西越太妃的車隊已經到了正殿門口,兩人匆匆忙忙地迎了出去。
西越的太妃,也就是幸風的生母,原名月歌,出嫁之前曾是秦月公主的貼身侍女,也是最為親密的護法,據說當年秦月公主曾經傳給她不少魅族秘術,實力並不在魅族的金階大法師之下,只可惜她是一名女子,沒有得到封位。機緣巧合,在馴獸族的一次偶遇中,西越的一位王族對她一見鍾情,有傳聞,當時兩人是不打不相識,一番鬥法下來,西越的那位王爺竟然還敗在她手上,也就是那麼一敗,竟然成就了一段姻緣。
田詩詩見到她的時候,月歌正從馬車上走下來。
年過四十的歌月風華不減,她身材不高,實屬嬌巧一類的,穿著一件西越王族特有的金底黑紋對襟長裙,寬袖束腰,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略高的王冕掩飾了她身高的不足,也增添了她的氣勢,當她裊裊走近之時,田詩詩甚至還微微錯愕了一下。
圓臉,柳眉,杏目,小瓊鼻,眼睛瞇起的時候,笑意直達眼底,雖然唇角細細的皺紋洩露了她年齡的秘密,田詩詩還是一眼就被她可愛的樣子吸引住了,沒錯,這位西越的太妃娘娘,是一位很可愛的人兒。
「這位就是詩詩公主了吧?」田詩詩還沒來得及行禮,月歌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來,「長得跟月主子真是一模一樣,我差點就以為……」話沒說兩句,竟然就開始抹眼角了。
「母妃,這裡人多著呢。」一旁的幸風不動聲色地扶了過去,小聲提醒著,他**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小小的事情都能感動半天,更別提見到故主之女這等大事了。
「太妃娘娘,一路辛苦,我們進去再說。」田詩詩也跟著打圓場。
這次西越太妃來訪算不得很正式,在西越那邊用的是回鄉省親的名義,到了魅宮這裡,禮數規矩什麼的就更加淡了,魅族說到底只是一個神秘的小家族,世人懼的,是她神秘莫測的魅術還有永夜林詭異莫測的自然環境。這些日子,田詩詩已經從幸風口中得知,中土這片區域對於整片大陸來說不過是塊偏遠的蠻荒之地,如果真到了西越的京都,那才知道什麼叫大城呢。
一直以來,田詩詩都以為這不過是幸風為了將她誆回西越的說詞,直到後來真正見識到,她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幸風沒有騙她,比起西越,甚至是大海那邊的陸地,這裡真的不過是彈丸之地。
眾人一一見過禮之後,諾大的會客廳裡,就只剩下田詩詩和幸風以及一些隨身伺候的宮婢,就連寒重等人,在見過太妃之後也一一離去。
眼看自已的母親看著田詩詩的樣子眼角都溢出蜜來了,幸風心中大定,還想再添油加醋地吹噓一把,結果人家太妃先發話了。
「王兒,你幫我打點打點,我跟詩詩公主說會子話。」
打點之種事情哪裡輪得到幸大法師去做,太妃這麼說不過是個托詞,明顯是要支走幸風。
雖然心裡極不情願,可是在兩個女人的眼色之下,他不得不悻悻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嘴裡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惹得門口的宮女掩嘴輕笑。
侍從一一屏退,就連貼身的宮婢,言依之流的,也小心地退到了十步之外。
「詩詩……不介意我這樣喚你吧?」還未開始說,月歌又開始輕輕抹起淚來,惹得田詩詩又是好一陣安慰。
「月姨喜歡怎麼喚便怎麼喚。」田詩詩一聲「月姨」成功地讓月歌破涕為笑。
「果然是個乖巧的,嘴又甜,田將軍將你教得真好,也不枉費你母親當年那樣做……」說著她眼底又凝起了霧。
田詩詩也是好一陣神傷,幸風跟她說過的話,還在她耳邊迴盪,「不論如何,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月歌也感歎了一番,葉撫琴最後做的那些事情,她已經從幸風嘴裡知道了經過,「織繡坊的那個老掌門,既然她能捨身除害,人都不在了,也沒什麼好追究的了。」即使到今天,月歌都不願提起葉撫琴的名字。
「這些年田將軍還好吧?」月歌又問。
「挺好的,年紀大了,脾氣也比以前大了。」田詩詩笑著答道,她這麼一笑,氣氛也沒有剛才那凝重了。
「我的脾氣倒是比以前好了,以前年輕,不懂事……」
兩人開始一句接著一句地敘舊,末了,月歌拉起田詩詩的手,笑道,「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
不顧一直蹲守在門外望眼欲穿的幸風,兩人穿過走廊,竟是來到了田詩詩目前住著的那間寢室之中。
穿過正房,月歌接著她來到後院洗浴的溫池旁邊。
這是一個由漢白玉石鋪砌而成的圓形水池,直徑雖然只有五六米,也不甚華麗,卻勝在這間小院風景宜人,周圍有四季常開不敗的花木,溫熱的清泉長年不息,水溫還能根據季節氣候的變化而變幻,為此還得了一個名字,「幻泉」。
月歌走近「幻泉」,俯下身子,她一步一頓,細細研究著水池邊上的紋理,小走幾步後,她徹底蹲了下來,接著手中光華一閃,只聽到「嘩啦」一聲,池邊上的一塊玉磚竟然移開了。
月歌將手伸出玉磚下面空隙中,從裡面取出一個盒子,當她將盒子拿出來以後,玉磚又自動回歸到原處。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她算得真準,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打開盒子,田詩詩看到一條樣式極為簡單的銀色項鏈,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那顆串在項鏈之上的水色寶石,拇指大小的水滴型鑽石,清泉一般的顏色,清澈而毫無雜質,就連托扣用的也是最簡易的樣式,絲毫不敢爭搶那粒裸鑽的光華,事實上,也爭搶不了。
「真好看……」田詩詩感歎,不單單因為它好看,更主要的是,它是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
「這是一塊靈石,喚作『魅之淚』,有護魂的功效,你戴著它,我也就安心了。」月歌為田詩詩戴上項鏈,眉眼之間都是欣慰。
田詩詩抬手的時候,月歌覷到她手上的「系魂鎖」,嘴角又是一勾,「我那王兒,還不捨得將這個東西拿下來,看樣子是上心咯」
田詩詩沒有聽明白,正欲再問,只聽到房門「匡當」一響,幸風竟是踉蹌著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