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繡色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第三十七章 一唱一和
    黑影穿過狼群,冷箭一般向馬車方向逼近,田詩詩身形不穩,幸風更是一把握住她背在身後的小手,只想給她帶去一絲安定。

    「無防。」她低低出聲,眼晴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那抹黑影。

    近了,才發覺那黑影是一頭牛犢般大小的青皮野狼,與別的野狼不同,它銅鈴一般的綠眸中還透著一絲妖異的紅光,那是被術法魅惑過的痕跡。

    胥興從田詩詩臉上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恐懼,臉上頓時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不過十一二歲,稚氣未脫,這一局他佔了上風,臉上的歡喜的神色竟是沒有掩飾。

    「看到了麼,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胥興微昂著頭,被馴服了的狼王好似寵物一般靜靜伏在他身側,乖巧地舔弄著他的手心。

    這一刻,田詩詩一點也不懷疑,只要對面那個小屁孩願意,那只地獄惡犬一般的狼王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給她一個法式熱吻,順便在她脖子上咬一個洞,讓她提前到上帝那裡報到。

    都說小孩的性子是經不起刺激的,剛才不過激了他兩句,他就把狼王請出來了,田詩詩有些懊惱,跟小孩子打交道,果然不能太認真,還好,她也不打算再刺激胥興,既然他想佔上風,就讓他佔好了,不過一個小孩,她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

    田詩詩定了定神,臉上掛出一副溫柔的笑容。

    「小兄弟,永夜林的那個哥哥答應了你什麼,讓你千里迢迢來這裡抓姐姐回去?」說到哄小孩,田詩詩自認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暗自慶幸剛才沒讓幸風出來,否則以眼下的形式,一大一小兩個人指不定已經打起來了。

    胥興得意地昂著頭,頗有幾分西遊記裡紅孩兒的味道,他狐疑地望了田詩詩一眼,許是怕她耍詐,久久才應了一句,「你要知道這些做什麼?」

    田詩詩紅唇微抿,笑了,果然是小孩,心眼多又看不透徹,說不定是被寒城哄騙來的呢。

    「姐姐看你御狼有術,很是不凡,只是不明白那位哥哥如何能喚得動你,他不會就給了你一顆糖吧?」田詩詩連捧帶哄,臉上露出少許崇拜的神色。

    胥興見田詩詩見到狼王臉色都變了,又尊稱他一聲「小兄弟」,心下很是滿意,又見她誇讚自己御狼有術,更是得意不凡,既然他如此不凡,又怎麼可能被一顆糖哄騙至此呢。

    想到這裡,他擺出一副成年人的模樣,就連稱呼都模仿得似模似樣,「田姑娘,胥興在族裡還是有些地位的,怎會被一顆糖哄騙住,姑娘小看我了。」

    「哦,這般說來,是什麼東西讓胥兄弟動心了?」田詩詩見他說話老成,也不介意陪著他一起玩角色扮演,也用對待成年人的語氣與他說話。

    胥興嘴角一撇,極其得意地應道,「魅族的小王子寒玦身上有半塊玉璦,我聽族裡的長老說,那是一塊御靈至寶,若不是寒城捨得這件寶貝,我胥興怎會出山。」

    「玉璦?」不等田詩詩反應過來,一直藏身在馬車之中的幸風倒是輕吸了一口冷氣,他越過田詩詩的肩膀深深望了胥興一眼,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低低說道,「那玉璦牽制著整個永夜林中毒屍的行動,寒城肯定知道這點,他絕不可能拿出來做交易。」

    幸風的話點醒了田詩詩,早在她第一次見到那半塊玉璦時,就感覺這不是普通的古玉,只是沒想到它的用途那麼大,這般說來,眼前這個小孩子十成十是被寒城給誆了。

    田詩詩微微一笑,心裡有了思量,「小兄弟,寒城求你把我弄回去的時候,可曾讓你見上那塊玉璦一眼?」

    胥興聽了她的話稍稍一愣,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看著胥興的反應,田詩詩的笑容回深了,接著說道,「小兄弟不是魅人,有一件事你恐怕不清楚,那半塊玉璦向來是魅族的小王子寒玦的隨身物件,據我所知,這塊玉別人是碰不得的,你想想,寒城若有心與你交易,怎麼連看都不讓你看上一眼?」

    田詩詩把話說開了,胥興哪怕年紀再小也能聽明白,再說了,寒城與他做交易的時候的確未曾出示過玉璦,他被騙了,而田詩詩正是猜中了這一點。

    胥興的臉色變了又變,當下的反應就是回去找寒城算賬,可眼下的爛攤子怎麼收拾?馬車也攔了,人也圍了,結果人家好心告訴他被騙了,縱然他年紀小,但也是好面子的,這會子他需要一個下得了場面的台階。

    胥興還在猶豫的時候,幸風突然側身擠了出來,他看了田詩詩一眼,又轉頭望著胥興,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憤慨的表情。

    「小兄弟,你不知道,我和你詩詩姐姐,那是不得已的。」他說著說著,眼波中竟然透出一抹悲涼來,田詩詩看得愣了又愣,幸風這唱得是哪出啊?

    他一邊說,一邊低下頭來,「我與你詩詩姐姐本是兩情相悅,無奈那寒城仗著自己是魅族的大王,不許我與你詩詩姐姐來往,想要硬生生地把我們拆開,我們不停地逃跑,他就不停地追趕,想要置我們於死地。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前兩次他派來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強盜賊人,被我們僥倖逃脫,如今他見普通賊人不能耐我何,又想出誘騙你的手段,以小兄弟的本事,拿下我們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這被他們誘騙的事情若傳出去,你年紀尚輕,在江湖中尚未立名,若是以此出名,恐怕以後……」

    幸風話說到這裡,胥興也聽懂了,臉上羞憤的神情更堪。

    「你想想,馴獸族裡不止一位能人異士,你的族伯兄弟,哪個不是身負異秉,難道寒城他未曾找過他們?又怎麼會偏偏就找上了你呢……」幸風看著胥興臉色一點一點地變化,不忘再添上一把火。

    早在田詩詩提出玉璦的疑點時,胥興就已經相信自己被寒城給誆了,如今幸風唱出這一段戲文,他又成了棒打鴛鴦的歹人,心裡正不知道有多難過呢,羞愧至極,一時把控不住,眼底儼然已蒙上一層薄霧。

    田詩詩看著火候已到,也不忍心真把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說哭了,說起來她還虛長人家好幾歲,總不能日後被人說她以大欺小吧,當即就想給他一個台階下,「小兄弟,哥哥和姐姐也知道你是被歹人所騙,今晚你將我們放了,日後,我們都會念著你的好。」

    胥興等的正是這句話,臨走,他還不忘學著人家大俠的樣子,拱了拱手,「今日之事是我胥興不對,多謝二位不記,那使壞之人,我自然要去討個說法。」

    幸風對待成人般微笑著對他輕輕一揖,看他轉身離去。

    低低的哨音之後,狼群發出「嗚嗚」的哀鳴,不過轉瞬之間,上百雙閃著螢光綠眼的野狼已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田詩詩側耳聽著風嘯,只有口鼻間殘留著的淡淡獸類氣息,提醒她這裡曾經聚集過一群野狼。

    一切歸於沉靜,田詩詩整個人突然鬆懈下來,身子一軟,坐倒在車轅之上。

    幸風「絲絲」輕笑,「怎麼,怕了?」

    「第一次,見到那麼多狼。」神經放鬆下來後,她覺得全身綿軟無力。

    幸風從身後輕輕抱住她,「都說讓我來,你偏要爭著出去。」他低頭看她,話語間滿是寵溺。

    「那隻狼王還真是不小。」田詩詩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那一幕,跟胥興對恃那麼久,她雖然一直留意胥興的表情,但神識卻從來沒有離開過那頭看起來跟寵物一般的狼王,對她而言,這種大小的狼已經不能歸為一般動物,起碼也得是魔獸級別的,又聯想到狼群狩獵的血腥場面,胸口更是悶悶欲嘔,臉色也開始發白。

    「詩詩,你覺得我剛才的表現可好?」看她小臉發白,幸風知道她不舒服了,想要引開她的注意力。

    聽他這樣說,田詩詩頓時抬頭睨了他一眼,「想不到,你不但神棍做得好,戲文也唱得不錯。」

    這麼久以來,幸風一有自誇的苗頭,田詩詩就忍不住嘲諷他一番,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慣,正是因為這種習慣,幸風巧妙地引開了她的注意力,她胸口的那點不適也被壓了下去。

    幸風嘻嘻一笑,臉上露出普通男子看到心愛女子那種疼惜的神色,「做神棍也罷,唱戲文也罷,你若是願意,我還能扮演許多角色,譬如說,你的……」

    田詩詩兀地臉一紅,急急攔住他下半句話,那話她聽不得,也不敢聽。

    此刻,兩人的姿勢極其曖昧,眼波流轉間,傳遞著一絲別樣的情愫。

    田詩詩紅著臉,她知道,這麼些日子來,幸風的改變是明顯的,可她就是驅不散心底深處那團迷霧,對寒玦,對幸風,都是不公平的。

    「我有時間。」幸風強行壓抑住心底的衝動,淡淡說道,「只是不知道寒城那邊如何了,他這是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噢——喔喔——

    遠方,再次傳來一記悠遠綿長的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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