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雁的煉丹房就設在道觀北面的一處山洞裡,就在雪域最高的那座山峰上,為了進入煉丹房,他們不得不跨越一道冰谷,雖然冰谷之間有索橋相連,可橋下的冰谷深不見底,又長年飄蕩著一層冰霧,即使是看上一眼也讓人膽戰心驚。
從鐵索橋過去就是鶴仙觀的禁地,非本門弟子不得入內,今日田詩詩得了觀主手令,是被請過去的。
兩儀丹,解屍毒之用,唯魅族嫡血為引方可,她這一趟,純粹就是獻血來了。
田詩詩可以理解宿雁對兩儀丹的渴求,萬毒窟裡中了屍毒的都是蘭門弟子,她念及同門之誼想要助他們早日脫離苦海,這兩儀丹自然是越早到手越好,可是幸風也想要一顆,她就不明白了,他要兩儀丹有何用,莫非西越也有毒屍不成?
她想不明白,也無需再想,最好這件事過去後,幸風可以放了她,順便把她手上的「系魂鎖」取下來,否則就不要怪她不配合了。
獻血的過程很簡單,簡單到她根本沒弄清自己的血是怎麼流到那只晶瑩剔透的水晶煉丹爐裡去的,她只依稀記得自己暈了一會兒,然後就結束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宿雁一臉擔憂地坐在床頭,眼晴裡複雜的情緒讓她怎麼也看不明白。
「詩詩,我要回萬毒窟了,但是……但是我不能帶你走。」宿雁說話從來沒有結過巴,可這一晚,她結巴了,似乎有難言之隱。
「好。」有些事情雖然還不清楚,可田詩詩一點也不懷疑宿雁的誠心,雖然她之前答應過帶她離開的。
「你不怪我?」田詩詩的反應讓宿雁感到一絲害怕,「詩詩,你萬萬不能想不開啊……」
「雁姐姐多慮了。我知道你急著拿兩儀丹回去解毒,救人要緊,你趕緊回去吧,詩詩再休息一陣子就會沒事的。」不就是獻了一點血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話說獻血還有益身體健康呢。
「我是怕幸風那廝對你不利。」宿雁唯一擔心的就是這點,這幾天她也看出來了,田詩詩與幸風的關係遠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她擔心自己的好姐妹吃虧。
「他不會將我如何的。」田詩詩嘴角輕輕一抽,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
宿雁下山後沒多久,幸風就來找她了。
「準備一下,跟我下山。」幸風一進屋就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見她粉粉嫩嫩的小臉紅潤如昔,當即就決定下山。
田詩詩沒有動,只是舉起手腕,「下山可以,幫我把這個解了。」
「不行。」幸風想也不想就回絕了她。
「不解不下。」田詩詩將頭一偏,作勢不再理他。
很快,廂房的方向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隱約間又有咒罵之聲夾雜其中,一陣「辟里啪啦」的雜音之後,廂房重新回歸寧靜。
岳子雁站在道觀門前的雪松之下,目送幸風扛著田詩詩離開,輕輕搖了搖頭。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西越的大法師明明是個好人,為什麼田詩詩非要跟他過不去呢,那不是自己為難自己嘛。
「放我下來。」自從得知他用自己的血換兩儀丹後,田詩詩跟他冷戰了兩天,兩天之後的結果是,她無私地奉獻了鮮血,又白白慪了兩天的氣,人家一點事也沒有,心情還是那麼開朗。
幸風已經將她從肩膀上卸了下來,改為抱在懷中。
「你真的想下來?」幸風眉眼含著笑,他們這一路吵鬧過來,下山的路已經走了一半,現在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真的打算逃跑麼?
田詩詩糾著眉毛想了半天,深思熟慮後發現,現在吵鬧的確是她比較虧,索性兩眼一閉,不再說話。
幸風挑眉看她賭氣的樣子,嘴角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攏了攏田詩詩因為掙扎而變得散亂的衣領,把她往自己懷裡靠了靠。
上山的時候抱了她走了大半個路程,到了下山的時候反而要抱她走完全程,這個小女子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可是,那也是他自願的不是,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放不開這個女人了?
「詩詩,我還是那句話,『系魂鎖』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幸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重申一次,這種護人心脈的法術,別人求著他給做還來不及呢,偏偏就她誤會他的好意。
「明明就是你想綁著我,還說得那麼好聽。」她終於願意跟他頂嘴了。
「我綁著你總比別人綁著你好,不是麼?」幸風難得用這種柔軟口氣跟人說話。
「那兩儀丹又是怎麼回事,若是沒有遇到雁姐姐,你就打算讓我這麼不明不白地獻血?還為我好呢,我看你明明就是個吸血鬼,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壞人……」也許是積壓了太久的怨氣,田詩詩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
幸風並沒有生氣,而是很認真地解釋道,「誰說的,當時你那位雁姐姐那麼衝動,我再怎麼解釋她也聽不進去,還不如遂了她的願,如果我真是壞人,她又怎麼會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我身邊?」
「她才沒有放心呢……」田詩詩不滿地喃了一句,「你若不跟我說個明白,我可真不理你了。」
「真想知道?」幸風逗她。
「那不是廢話嘛。」田詩詩白了她一眼,最後的一點淑女氣質蕩然無存。
幸風並不覺得她粗魯,反而覺得她率真的樣子很可愛,他微微一笑道,「我要兩儀丹,自然是為了解決毒屍之患。」
田詩詩聽了一愣,「怎麼,你們西越也鬧毒屍了?」
「不是。我要說是永夜林的你信不信?」
田詩詩冷笑了一聲,「幸大法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永夜林中的毒屍自有寒玦哥哥來控制,你拿著兩儀丹上門,莫非也想學雁姐姐給那些毒屍解毒?我可跟你說了,林子裡面的毒屍跟萬毒窟那裡的長得可不太一樣,你這法子還不一定有效。」
「再說了,這解毒之事總要集齊毒屍才能辦到,萬毒窟可以集齊毒屍,可在永夜林總不太好辦吧?」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幸風搖了搖頭,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怎知我拿那兩儀丹是作解毒之用?林子裡那麼多毒屍,別說是一顆兩儀丹,就是再拿上三五十顆,化到水裡只怕也不夠解毒的。」
「那你如何行解毒之事?」聽他這麼一說,田詩詩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我說的是解決,不是單純的解毒。」幸風特別強調了二者的不同之處。
「詩詩洗耳恭聽。」
幸風突然嚴肅起來,「這件事我本不願瞞你,可事關重大,你不但是織繡坊的弟子,又是魅人,恕我不能直說。」
「你不會害怕我是奸細吧?」田詩詩被他的表情逗樂了,「我要真是這塊料,也不會落到你手裡。」
「不對,是懷裡。」幸風特地逗她,又緊了緊雙臂。
「少來,別岔開話題,你倒是說還是不說?」田詩詩知道他故意惹她,也不跟他計較。
幸風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懷裡的可人兒,他重重地擰著眉頭,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田詩詩以為他要告訴她真相,滿心地期待著。
誰知道幸風雙眉一展,笑了,「晚點告訴你,現在嘛……說不得。」
「幸風你這個大騙子——」田詩詩氣得大呼起來。
看到田詩詩又要造次,幸風連忙捂了她的嘴,「小姑奶奶,現在可喊不得,要是雪崩把我們埋了怎麼辦,莫非你想跟我一起被長埋在冰雪之中?」
幸風這話說得輕佻,有登徒浪子之嫌,田詩詩不覺紅了臉。
「詩詩,你從織繡坊學的那半掉子附魔術趕緊停了,再那樣練下去,必然會傷到心脈,如今你的小命是我的,我不許你隨便傷害自己。」末了,幸風很鄭重地交待了一句。
「這是為何?」不單是幸風,之前寒城也不止一次勸她放棄,但從來沒有跟她說過理由。
可幸風不一樣,她知道他會告訴她。
「那附魔之術可是織繡坊的老掌門傳給你的?」幸風問道。
「沒錯,想不到這一點你也知道。」田詩詩一直以為寒城的信息網已經夠大了,沒想幸風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竟然連織繡坊肉部的事情也查得那麼清楚,他還是一個外邦法師,按理來說他在這裡是沒有優勢的。
「跟你走得近的繡坊弟子,是不是以為你習的單傳掌門的附魔術?」
「你如何知道?」除了寒城兩兄弟,她會附魔術的事情只有葉紫衣和花雲靈知道,他們都不會說出去,按理來說幸風是不可能知到的。
「我猜的。你忘了,你在我面前演示過的。」
想到那歪歪扭扭的符印,田詩詩大窘,「你就看了一遍也能猜到?」
「當然,也不想想我是誰,西越的護國大法師呢。」幸風得意地昂起頭。
「臭美」田詩詩哼了哼鼻子。
「其實你練的根本就不是織繡坊傳習掌門的附魔之術,它們雖然很相似,但實質上卻有很大差別。」幸風斂起笑容,很認真地說道,「你這個所謂的天衣之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