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風聽到聲音後身體滯了一下,隨後就看到一個嬌小的人影竄到自己面前,等到看清黑紗之下田詩詩俏麗的笑臉後,更是驚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是你?」慕容風的話中有驚亦有喜。
當日在龍形山下田詩詩被幸風劫走,慕容風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心,但那時畢竟是敵眾我寡,雙方實力懸殊,保不住田詩詩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之後他也沒再往心裡去。誰知宿雁跟他回到鶴仙觀後沒過幾日,師傅每每見到他就歎氣,正當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時,有小師弟偷偷告訴他,師傅與宿雁姑娘最近在煉製一種丹藥,偏偏少了田詩詩就煉不成,知道這件事後,他又為當時沒有全力以赴營救田詩詩而懊悔不已。如今田詩詩從天而降,正好解了師傅的燃眉之急,一想到有機會將功贖罪,慕容風又變得雀躍起來。
「我領你去見師傅。對了,宿雁也在,她可是常常念叨你呢,這麼久沒見,你一定也想她了吧?」慕容風興致高昂,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順便把我也領過去吧。」看著一臉諂媚的慕容風,一直被無視的幸風大法師插了一句。
「你是?」慕容風皺了皺眉頭。
那日在龍形山下的酒館裡,幸風一直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全程未發一言,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此次相見,慕容風覺得他面生得很。
「在下幸風,特地前來拜訪岳觀主,有勞小道長帶個路。」幸風面帶微笑,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此時的他脫下黑紗裘帽,露出溫婉如玉的面容,加之天生一副書生氣質,極易親近的模樣,慕容風當即就放下了防備。
「既然如此,施主就一同前往吧。」
慕容風一直心心唸唸地要將田詩詩帶到師傅跟前,完全將她視作自己的福星,壓根沒有注意田詩詩與幸風身上穿著相似的裘服,自然也不會將他們視作一路的人。
把田詩詩和幸風領到會客的小廳,慕容風命人奉茶,自己則一臉開心地跑去向師傅報信,這等頭功,他自然要親力親為,結果剛一出門,就跟走廊上的宿雁撞了個滿懷。
兩人齊齊「哎呀」一聲,將田詩詩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雁姐姐。」田詩詩馬上就聽出宿雁的聲音,人也急急忙忙尋了過來。
「正巧,我還要給師傅報個信,你就代我招呼吧。」慕容風正是火急火燎之時,一看是宿雁,火沒發出來,卻臨時抓了她當陪客。
宿雁顧不上腦子一根筋的慕容風,她的目光落在了田詩詩身後的幸風身上。
幸風今天穿了一身裘皮大衣,沒有明顯的西越特點,但宿雁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與眾不同的氣息。她很肯定,眼前這個男子看起來簡單無害,實則在刻意隱藏自身的實力。
「詩詩,怎麼不介紹你的同伴與我認識?」
田詩詩臉色微窘。她知道那一天幸風刻意隱藏了身份,幾乎沒怎麼露臉,宿雁多半是不認識他的。可是幸風西越法師的身份無法否認,他們兩人之間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還真不好介紹。
「在下姓幸名風,西越法師。」幸風不忍田詩詩為難,站起身來自我介紹。
宿雁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嗔道,「好一個西越法師,方才宿雁就覺得大法師怎麼那麼眼熟,原來是舊識。幸風大法師,不遠千里來到鶴仙觀,有何指教?」
幸風嘴角一彎,輕道,「指教不敢,不過想與觀主做一筆生意。」
宿雁雙眉一挑,怒道,「把人綁走了還不夠,如今又要謀劃什麼?」
「我所求的正好與姑娘所求相同。」幸風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宿雁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怎知我想要什麼?」宿雁嘴裡這樣說,心裡卻「咯登」了一下,幸風胸有成竹的樣子,不似說謊。
「我將詩詩帶在身邊,你說我知道不知道?」幸風用了一個反問句。
宿雁忽地惱了,抓起田詩詩的手腕舉起來,「怎麼,幸大法師就是用這個方法將人帶來的?」
剛才一碰面,宿雁就看到了田詩詩手腕上的「系魂鎖」,雖然她對幸風沒有印象,但她知道「系魂鎖」是西越特有的禁錮之術,因而幸風的身份她已猜到七八分。
「雁姐姐……」田詩詩眼見宿雁生氣,連忙搖了搖她的手臂,試圖讓她消氣。
「詩詩你別急,姐姐定會替你討個公道。這系魂鎖鎖魂鎖心,便是魅人也不屑於修練這類禁錮人心的法術,西越此等外族小邦,不顧仁義將你視作禁臠,這般羞辱於你,我怎能坐視不理」宿雁字字鏗鏘,矛頭直指幸風。
「雁姐姐,你誤會了。」田詩詩大窘,她什麼時候成了別人的禁臠了?雖然做了一個多月的西越人質,可幸風對她以禮相待,兩人沒有逾矩的行為,再說了,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值得別人禁錮的地方,可惜她忘了一點,她是魅族公主的唯一後人,光是這份魅族的血統,就足以讓一些人以死相爭。
「我沒有誤會,詩詩啊,你難道不知道,西越人看重的,正是你魅族公主的身份啊」宿雁見她執迷不悟,不得不出言點破。
「是真的嗎?」田詩詩看向幸風,試圖從他的眼晴裡尋找真實的答案,可是她失望了,幸風的眼神無波無瀾,如同秋日的湖水,美麗,卻也毫無漣漪。
「魅族公主的身份,真是個累贅。」田詩詩心底一痛,卻抵死不願承認,只得顧左右而言他。
她早就猜到幸風綁架她不會是單純地想綁架她這個人,但並沒有往深處想。她只是覺得幸風沒有傷害她,那麼她做幸風的人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加上魅宮一行,並沒有為她帶來身為魅人的歸宿感,寒玦的事又讓她心灰意冷,她離開也正常。可如今她這麼一走,再仔細回想,很快意識到一切負累都來自於「魅族公主」這個名號,因為每個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會認為是魅族公主被西越的法師綁走了,而不會認為被綁走的只是田詩詩這個人本身。
「身份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卻是你身為魅人的嫡血。詩詩,難道你不知道,你身上的嫡血正是煉製兩儀丹的必備之物,那西越法師看重的,也正是這一點」田詩詩想不到的,宿雁倒是看得明明白白,她不忍田詩詩繼續被蒙在鼓裡,一口氣和盤托出。
「不錯,我幸風所求的正是兩儀丹。」幸風輕啜了一口香茶,淡淡地承認了。
田詩詩身子晃了晃,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幸風平淡無波的態度刺激了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想法,她不過就是他手中的一件工具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直面真相,什麼關心,什麼保護,通通都是假象,他對她好,那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如果她不是魅族的公主,身上沒有魅人的嫡血,他對她就跟路人甲乙丙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死盯著幸風,心一點一點往下沉,最終,她垂下眼睫。
宿雁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擔擾地看了她一眼,輕輕皺眉。
回過頭來,又看到幸風冷漠的表情,更是怒由心生,「你要兩儀丹何用?」
幸風嘴角一勾,「這是我的事情,就不勞姑娘費心了。」說完,他不再理會宿雁,自顧自地品味著手裡的香茶。
「詩詩,我們走。」宿雁狠狠地瞪了幸風一眼,拉上田詩詩的手向外走去。
田詩詩沒有理會她,反而舉起手上的鏈子,冷冷地看著幸風,「這『系魂鎖』真的不能拿下來麼?」
幸風捧著茶碗的手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他回望田詩詩,目光平和,「不能。」
宿雁感覺到田詩詩的身體顫了一下,生怕她撐不住,連忙說道,「這道觀有多大,你還怕他害你不成,放心跟姐姐走。」
這一夜,鶴仙觀的氣氛有些緊張。
宿雁整夜陪在田詩詩身旁,開始的時候,她們各自捧了一本書分立於書桌兩側,許久無話,到了半夜,兩人終於開始說話了,也只是低聲細語,再後來,有人聽到屋子裡傳來輕微的抽泣聲,也分不清是哪位姑娘的,到天快亮的時候,兩位姑娘似乎又笑了,總之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另一間屋子,跟著田詩詩一起到來的那位西越法師與觀主岳子雁正在徹夜長談,大家都很好奇他們談了什麼,只是慕容師兄一直守在屋子外面,旁人靠近不得,所以兩人到底談了些什麼,除了當事人並沒有別人知道。
這樣奇怪的會面又進行了一次,那一次會面過後,岳觀主似乎與西越大法師達成了某種協議,具體是什麼小道士們也不清楚,只知道觀主和西越大法師似乎都很滿意,因為他們用晚膳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
到了第三天,宿雁和田詩詩也跟他們坐到了同一張桌子上,雖然大家話不多,但也不再針鋒相對,唯一不同的是,田詩詩與幸風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沒再看過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