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宿雁與田詩詩雙雙坐在後山的一塊巨石上,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聽說山頂的日出很美。」一時間找不到話題,田詩詩扯了一句不相干的。
「詩詩,那老和尚是我的生父。」宿雁突然出聲,田詩詩愣了愣,張了張嘴,硬是沒能接上話。
雁姐姐願意開口提這件事情,應該是鼓足了勇氣吧。田詩詩從來不會主動觸及他人的隱私,哪怕這個人跟她已經很熟悉了,之前她一直猜測,卻不敢提起,就是怕傷害宿雁的感情。
「那張藥方是真的,我要到鶴仙觀走一趟,解除屍毒的丹藥只有一個人能煉。」宿雁接著說。
「鶴仙觀,不就是那個小道士的大本營?」田詩詩有點不明白,怎麼又跟道士扯上關係了呢?
宿雁苦笑,「可不是麼?詩詩,你知不知道,那小道士的師傅原本是我母親的未婚夫,他們私底下已經拜過天地了。」
「啊?!」田詩詩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
「孽緣……老和尚說的,他說他很後悔。」宿雁的聲音很冷,沒有一絲溫度,直到現在,她還稱呼宿華飛為老和尚。
「誘拐人妻,拋妻棄子都是真的,我的母親……」宿雁苦苦一笑,躬起上身,把頭埋在膝間,低低地抽泣起來。
「哭過以後就舒服了。」田詩詩沒有想過該怎麼安慰宿雁,只是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拉近自己,感覺她輕輕顫抖的身軀,雁姐姐,其實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
也許那老和尚年輕的時候真不是個東西,強了蘭素和的人,後來又拋棄了她們母女,可是今天看到他的樣子,滿臉褶皺,只是年過半百卻長著一副古稀之態,這麼些年,他受了很多良心的折磨吧?就連佛主也不能令他心安。
「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田詩詩想過宿雁可能會報仇,雖然那人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她對他沒有半點感情。
宿雁沒有說話,一直低低地抽泣,直到寺裡的法事做完,香客漸漸散去,餘下漫天的香灰煙塵。
月兒漸漸西斜,山裡的風有點冷,田詩詩幫宿雁攏了攏外衣,她的手比自己的還要冷。
「我們要下山麼?」田詩詩問,她不確定宿華飛會怎麼處理那些毒屍,需不需宿雁二度出手。
「下山吧!處理毒屍的方法我已經告訴他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宿雁抹去眼角的淚痕,淒淒一笑,「很多山頂都能看到日出,可這裡的一定不好看。」
「萬毒窟山頂的日出,才是最美的。」宿雁的腦海中回放著母親抱著她看日出的美好情景,臉上的悲傷也漸漸褪去。
「下次一定要帶我去看。」田詩詩回握宿雁手,她的手終於恢復一點溫度了。
轉過身,兩人很有默契地繞著寺院走,寺外有小路通向下山的階梯,並不一定要穿過寺廟,很顯然,她們都不想再回到那間破廟裡去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身側,一個聲音很突兀地響起,打破黑夜的平靜。
田詩詩轉過頭,看到身著道袍的慕容風從遠處翩然而至,只是右眼角不知為何淤了一片,配著那一身白袍,很像真人版的「家有賤狗」。
看到他的囧樣,田詩詩莫名地開心起來,「撲哧」一笑,又扯了扯宿雁的衣角,暗示她看他的臉。
宿雁心情不好,說的話自然也客氣不到哪裡去,「怎麼,你還沒被小和尚趕下山?」
「就憑他?」慕容風的樣子很是不屑,可惜臉上的傷痕出賣了他,明明就是他不敵對手,落荒而逃才是。
「糾纏小和尚有什麼用?那老和尚還不是穩穩地坐在廟裡,你連他的衣角都沒碰著,有什麼好得意的。」田詩詩衝他翻了一個大白眼,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看不起你」幾個大字。
「這可不能怪我,玄冥就是那老傢伙的跟屁蟲,一天到晚都跟著他,什麼徒弟,我看根本就是他兒子,哦不對,兒子也沒有一天到晚跟著老子的。」慕容風忙不迭地自我開脫,順帶把那一老一少又罵了一遍。
「宿華飛沒有兒子。」田詩詩看到宿雁臉色都變了,狠狠地瞪了慕容風一眼。
「他有沒有兒子關我屁事,誰做他兒子誰倒霉……」慕容風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又沒說錯什麼,幹嘛要吃她的白眼球。
「沒事的話就跟我下山吧,帶我去見你師傅,我有話對他說。」宿雁突然打斷他們,臉上的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可田詩詩不能確定,雁姐姐她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如果慕容風的師傅曾經是蘭素和的未婚夫,雁姐姐憑什麼保證他在看到她後不會做出反常的舉動?就這樣送上門去,會不會太輕率了一點?
「你要見我師傅?」顯然慕容風也覺得不可思議。
「對,老和尚的藥方在我手裡。」宿雁很肯定地重複了一遍。
「你不會告訴我那張藥方就是你剛才從我手裡搶到的白紙吧?」慕容風都開始懷疑自己的長相了,他的樣子很好騙麼?
「這個你別管,總之你帶我去就是了。」宿雁似乎不想跟他扯了。
「憑什麼讓我相信你,你們不會跟那老和尚是一夥的吧?」這個時候,慕容風開始顯露出自己的智商來。
「哎,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是一夥的?」田詩詩都看不下去了,這個慕容風何止是個小白,簡直就是個大笨蛋,估計智商是負數吧,不然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如果我們是一夥的,剛才雁姐姐紮了你一針,還不直接把你送到老和尚那裡邀功去了,怎麼會那麼聽話把你給放了,拜託你用用腦子行不行?」
「對哦。」慕容風似乎是想通了。
「可是,你們為什麼要見我師傅?」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宿雁怔了怔,停下腳步,另外兩個人只好也跟著她停了下來。
「因為我是你師娘的女兒。」她很認真地看著慕容風的眼睛說道。
慕容風顯然被嚇到了,他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不夠?」宿雁邁開大步,向下山的階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