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宿雁拖著裊裊碎步出現在墜星閣門前裡,田詩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雁姐姐,他沒有為難你吧?」田詩詩迎出門外的時候,看著宿雁的表情還殘留著些許擔心。
宿雁輕輕拍了拍田詩詩的手背,「沒有。就憑他,還不能將我如何。紫衣,你也收拾收拾,我們一起去拜會谷主吧。」
本以為只是形式上的拜會,田詩詩已經做好煎熬一刻鐘的準備,不料只是葉紫衣留在集安堂,一個人獨自享受一刻鐘之旅,而她與宿雁則被花雲靈和幾名藥谷弟子帶進了一間寧靜的別院。
別院不大,植了許多青竹,又有魚池,養著幾尾錦鯉,幾棟原木結構的架空小屋在翠竹環繞間多了幾分雅致和禪意。
內院竹門之外,一名年輕的弟子早早在此等候,他身上的衣著與藥谷的普通弟子有所不同,衣襟上多了一道降紅色的回形紋飾,在一眾身著青白相間弟子服的普通弟子間顯得有些扎眼。
「眾位客人留步,請在院內茶座上稍等,師尊有令,請宿雁姑娘先行入內。」年輕弟子態度不卑不亢,也不因為花雲靈首席弟子的身份而表現出特別優待。花雲靈也不介意,宿雁離開後,他和田詩詩在小院涼亭裡坐了下來。
遣退隨行的幾名藥谷普通弟子,花雲靈親自動手為田詩詩斟茶。
「他是誰?」看著引領弟子遠去的身影,田詩詩問花雲靈。
「他叫蘭竹,是老谷主的近侍,詩詩姑娘可別小看他,要說醫術,他並不在我之下,武藝更可能在我之上。」花雲靈輕輕搖了搖頭,一副惋惜的神態,「蘭竹師兄如果肯出山,花玉容那等妖孽又怎麼能興風作浪。」
田詩詩倒不奇怪藥王谷老谷主身邊的近侍文武俱全,哪位隱世高人身邊沒有這樣的弟子,她只是好奇,那名侍衛姓蘭,以她的理解,蘭竹應該也是蘭門的弟子。
「蘭竹他姓蘭?」田詩詩問。
「對,正如你所料,他也是蘭門的弟子。」田詩詩這樣問,花雲靈也能猜出她話裡的用意。
「老谷主似乎比較偏愛蘭門啊。」說這番話田詩詩全憑直覺,若說蘭門是被集體逐出師門的,老谷主身邊怎麼會單單留了一個蘭門的後人作為近侍,還允許他穿著原來門派的服裝,不是偏愛還真說不過去。
「也許是吧。」花雲靈沒有正面回答她,畢竟老谷主曾是一派之主,說他獨獨偏愛哪一直支派系,傳出去多多少少有些影響。可是從花雲靈的表情裡,田詩詩還是看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一杯茶還沒有喝完,蘭竹就過來傳令,讓田詩詩也進去,花雲靈有些著急,追問蘭竹,「我不用一起進去嗎?」
蘭竹搖頭,只示意田詩詩跟他走,留下花雲靈獨自在外等候。
脫鞋進屋,田詩詩看到宿雁靜靜地跪在木地板上,表情很冷,眼角似乎有淚痕,田詩詩愣了一下,很想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想了想,還是忍住沒有問出口。
坐在首位太師椅上的老人童顏鶴髮,並沒有田詩詩想像中老態龍鍾的模樣,人也很祥和,心情似乎也不錯,田詩詩心裡面打了個小鼓,猜想著剛才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姑娘姓田?」首座上的老谷主發話了,將田詩詩的思緒拉了回來。
「小女田詩詩,拜見老谷主。」田詩詩深深鞠躬。進門的時候,她曾想過要不要行跪拜禮,可看到宿雁的樣子一時走神,身子一彎,只好依勢行了個超過九十度的躬身禮。
老谷主笑了笑,輕輕擺手,「老夫花悟,可受不起你這個大禮啊!魅族公主無需向我等凡夫俗子行禮,姑娘快快起來吧。」
田詩詩小臉微紅,她一個小女生,對長者行禮本來就是應該的事,在她的思想裡也沒有什麼等級身份的概念,被花悟這麼一說,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老谷主說的是哪裡話,尊敬長者本就是禮儀之道,谷主言重了。」
花悟點了點頭,「看到公主長大成人,老夫甚感安慰。時光匆匆,這麼些年過去了,也不知道田將軍過得怎麼樣。」
田將軍?田詩詩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花悟。
花悟微微笑著,「我倒忘了,應該是駙馬爺才對。當年令尊與老夫曾有數面之緣,當時老夫還說了玩笑話,說魅族的公主怎麼就看上一個外族人,也不知受了你母親多少白眼,哈哈……」
「對了,那個叫玻璃的東西,不知道姑娘見過沒有,是令尊送給老夫的禮物,可是寶貝一般的東西啊!」花悟慢悠悠地訴述著,思緒也跟著回到那個久遠的年代,完全沒有留意到田詩詩漸漸慘白的一張小臉。
「老谷主,您曾經見過家父?」怔了好久,田詩詩才慢慢緩過神來,說話的聲音還是輕飄飄的。
「那是當然,不止見過,還動過手呢。呵呵,我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說到興奮點花悟還捋了捋了長長的鬍子。
「家父過得挺好……」田詩詩喏喏應著,心緒早已飄到千萬里之外。父親竟然來過這裡,來過這個世界,為什麼他從來沒跟自己提起過?他甚至很少跟自己說話,也從不提母親……原來是這樣,這一刻,田詩詩悟了,這裡發生的一切,不過是父親的一段過往情緣罷了,他不想提起,也不願提起,就連好她這個露水情緣的產物,也是想眼不見為淨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花悟後來的話她幾乎沒有聽進去,只知道沒多久花雲靈就進來了,她和宿雁也被請了出去。
涼亭中,宿雁梨花帶雨的小臉對著田詩詩慘白的小臉,兩人都各懷心事,默默無話。
花雲靈在房裡呆了很久。後來,還隱隱聽到屋裡的兩人似乎起了爭執,蘭竹不放心,推門走了進去,後來說話的聲音又變小了。
宿雁重重歎了一口氣,抬眼望著田詩詩,「雲靈師弟恐怕不能跟我們一起去天瀾城了,我去跟蘭竹師兄道別,我們先回去吧。」
田詩詩還沉浸在慌亂紛飛的思緒中,訥訥地點著頭,也沒問宿雁怎麼知道花雲靈不能跟她們一起走。她只想知道父親當年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如果花悟說的都是真話,她應該是在這片土地出生的,如此說來,這裡才是她真正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