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真真為我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沒辦法再鐵石心腸。」烏松華紅著雙眼,咬牙切齒地說完,晃了晃頭,便跑掉了。喻安看著自己的丈夫扭頭跑走,一陣恍惚。丈夫,居然叫潘真「真真」,居然說他沒辦法再鐵石心腸。潘真付出的,的確很多。可是她在付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人是否接受這份付出?
松華一直都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喻安從小就知道。兩個人青梅竹馬,一個院子裡長大。小時候玩過家家的遊戲,兩個人就是當爸爸媽媽。之後,一起進幼兒園,一起上小學、初中、高中,又考進同一個城市,大學挨得很近。直到畢業,松華做了醫生,喻安成為一名普通的語文老師。工作沒多久,在兩家父母的慫恿之下,兩人匆匆舉行了婚禮。從小到大的感情,對對方知根知底,再好不過了。期間,也有人追求松華,可是松華從來沒有動心,反倒是溫言安慰喻安,告訴喻安,這一輩子,他只可能愛喻安一個。當然,也會有人追求喻安。喻安亦知道她想要的,是烏松華。
後來,喻安又生下了兒子烏楊。松華升職,楊楊乖巧可愛。她的家庭,很幸福。
喻安一直以為,這輩子也沒有人能夠把他們倆分開。可是,今天,她迷惑了。松華還是第一次為另一個女孩向她發火。潘真是松華的一個女病人,很小的病,闌尾炎,割掉就好。可是潘真家境不好,只有一個母親撫養她長大,高中學費都欠著在那裡。闌尾炎手術,要一千多塊錢,潘真都出不起。
松華只是一時好心,為潘真出了住院費和治療費。喻安也知道這事兒,甚至去探望過潘真。潘真才十七歲,長得怯怯弱弱,無論誰見了她,都不忍心粗聲說話。喻安不心疼那筆錢,也支持丈夫的做法。可是,沒想到,潘真就這麼愛上了松華。
喻安想,這不過是小姑娘的一時迷戀,過段時間就好了。再說,松華都比潘真大了快一輪,和潘真怎麼可能?喻安不忍心責怪潘真,也相信丈夫。松華是個好男人,肯定懂得取捨。可是,潘真這丫頭,上課也不好好上了,整天做了飯菜送到醫院去。這哪裡需要她送,喻安課程並不繁忙,每天都會送午餐過去。看到喻安,潘真依舊甜甜地叫姐姐,依舊會說,愛上松華哥,她也是不得已。松華哥可以不接受她,她卻有愛人的權利。她依舊會說,我從來都沒有想要破壞姐姐的家庭。喻安能說什麼?只能更加細緻地照顧丈夫,不給潘真機會。然而,小姑娘的密集攻勢她哪裡招架得起?潘真總有機會去照顧松華,甚至和楊楊成了好朋友。楊楊放學,總有潘真接送的身影。松華身旁,總有潘真照顧的身影。潘真說,我只是愛松華哥,我沒有別的意思。安姐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破壞你的家庭。
喻安有些生氣,也斥責過潘真。可是,只要她語氣稍微一重,潘真便要捂了肚子,喊疼。潘真的母親責怪她,就連松華也讓她不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松華依然說:「安安,我們那麼久的感情,你還信不過我嗎?」可是,那還是小孩子嗎?為什麼她看到的卻是一匹餓狼?終於出事了!那天,松華有個應酬,喝醉了。酒席散了,松華的同事給她打電話,讓她過去。
她趕到酒店時,看到的卻是松華和潘真纏繞的身體。那麼年輕的身體,刺得她眼睛生痛!
她終於忍不住,扇了潘真一個耳光。松華根本還是沉醉著,馬上就打起了呼嚕。潘真卻跪在她的面前,祈求:「我是真的很愛松華哥,可是松華哥只愛你。我求求你,我只有這一次機會。今天過後,我一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姐姐,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你不要怪松華哥,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會見松華哥了!」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貞潔?就這麼說著一生一世,說著愛。喻安氣憤難當,卻只說了一個字:「滾!」潘真穿上衣裳,步履蹣跚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回頭,用淒哀的眼神望著喻安。似乎在質問喻安,怎麼那麼殘忍。殘忍嗎?即便潘真只是一個小孩,只是一時的迷戀,她也不能再容忍潘真了。
喻安為松華穿戴好,扶著他走出酒店,然後打車。今天的事情,她不想讓松華知道。
潘真果然再沒有出現。松華只是嘀咕了幾聲,也就罷了。生活似乎又恢復到了往常的平和之中。所以,喻安什麼都沒有向別人說,包括母親。
然而,兩個月之後,潘真又出現在喻安家門口。她的肚子微微凸出。當時全家人正在吃晚飯,聽到門鈴響,喻安便去開門,沒想到是潘真。潘真一擠進來,就撲通跪下了。「松華哥,姐姐,我知道你不允許我再見松華哥。我本來也不想來的,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有了孩子之後,很慌張。可是,我不能擅自害了松華哥的孩子。姐姐,你也不忍心看到松華哥的孩子沒有爸爸,是吧?你那麼善良,你肯定不會去害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小孩子吧?姐姐,求求你,你好心。我只想生下松華哥的孩子,我不想破壞你們的家庭。」潘真仰著臉,哭得眼睛紅腫,臉龐上全是淚珠。潘真淒淒慘慘可憐兮兮的樣子落在喻安眼裡,喻安卻像吞了一個蒼蠅那麼噁心。喻安忍不住斥責:「潘真,你說的什麼話?」見喻安態度不好,潘真忙跑過去,摟住烏松華的大腿,哭得聲淚啼下。烏松華一頭霧水,問道:「怎麼了,你們說的是什麼?」喻安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潘真卻慌忙開口:「是這樣的,我那天碰巧看到松華哥醉了,我愛松華哥,想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去照顧松華哥,便讓其餘的哥哥姐姐先回去了。沒想到,松華哥便對我……對我……」「對你怎麼了?快說!」烏松華心中覺得不妙,暴躁地問道。見到松華的態度,喻安才稍稍安心了,乾脆讓潘真自己說。潘真似乎嚇得不輕,顫抖著說:「我們就做了那種事情,會生孩子的事情。松華哥,沒關係的,給了你,我不在乎,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姐姐不喜歡我,姐姐讓我滾,我也走了。可是,我沒想到,一次就有了松華哥的孩子。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找松華哥。」「喻安,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一個小孩子?」烏松華紅著眼睛,望著喻安說道。又轉過臉去,對潘真說:「潘真,你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你的人生還很長,你還要結婚生子。聽松華哥的,這個孩子你不能要。」烏松華的話剛一落,潘真便淒厲地尖叫,喊道:「不,松華哥,你不能這麼殘忍。愛你,是我的權利。我不能要求你也愛我,可是你怎麼可以那麼殘忍那麼狠心,居然要把我們兩個的孩子也害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不能再不要我的孩子!我走,我走,我永遠都不會再來打擾你的幸福生活了!」
說完,潘真站起來,披頭散髮地便跑了出去。烏松華見不妙,連忙也追了出去。然而,跑到樓下,看到的便是潘真倒在血泊中的情景。潘真被車撞到,送進了醫院。烏松華親自為她治療。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喻安心裡卻越發惶然起來。得知潘真再也不能生育的時候,她心裡越加淒惶。一整天,她都心思不寧,走來走去。第二天,松華才回家。喻安看到松華,連忙迎上去,問道:「她,怎麼樣了?」「還好,只是左手骨折了。」烏松華一臉疲倦,淡淡地說道:「對不起,安安。對不起,我們離婚吧!」「什麼?」喻安一個趔趄,幾近暈倒。「安安,我們離婚吧,我必須為真真負責。」烏松華再一次強調。「為什麼,你為什麼需要為她負責?你告訴過她,你不愛她。她也知道,你是有家庭的人。我和你都在阻止她,可是沒有用。你當時醉成那個樣子,明明就是她主動的。你不可以這樣,你叫我和楊楊怎麼辦?」「對不起。沒有我,你也能很好的。可是,真真不行,沒有我,她肯定會死。她今天早上剛醒來就要尋死,我不能再不管她了!」「不,不行。你不能這樣,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要死,誰攔得住?」喻安承受不起,忍不住哭喊起來。「喻安,真真為我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沒辦法再鐵石心腸。」松華走了,就這樣走了!喻安知道,松華一旦決定了,就沒辦法再改變。
潘真果然只是一個小孩子嗎?可是她卻徹底被打敗了呢!她知道她不夠聰明,她知道她不如潘真能演戲。可是,她不能就這麼放棄自己的家庭。松華並不愛潘真,她看得出!
潘真的病房很好找,喻安見到潘真時,她正在睡覺,臉色很蒼白。小巧的臉龐,充滿了小孩的稚氣。等到潘真醒來,喻安剛要說話,潘真便乞求道:「姐姐,你幫我把窗戶推開,好嗎?我覺得悶得慌。」喻安點了點頭,便去開窗戶。鋁合金窗戶,往左一推,窗戶便打開了。喻安剛想轉過身來,便看到了潘真的臉龐。她怎麼起來了?喻安心中疑惑,不由自主靠緊了牆壁。潘真唇角浮出一抹可憐兮兮的笑容,俯下身子,雙手一用力,抱起喻安的雙腿,把她推了下去。喻安只來得及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以及潘真那怯怯地嗓音:「姐姐,我已經嘗過死亡的味道了,要不,姐姐也試一試?」風聲呼嘯,喻安急速下降。她閉著眼睛,忽地陷入了黑暗。她沒有看到潘真是如何一臉恐慌。沒有聽到,潘真如何急切地哭喊:「姐姐,我真的沒有想和你搶松華哥,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啊。姐姐,我的手疼死了,拉不住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