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們就······」程明林驚駭的瞪著魏五,不敢相信那此事歹毒的婦人竟是他骨肉至親,只是不停地喃喃。「她們如何下得去手·····」
魏五也是不住的搖頭輕歎,「是啊·····林姑娘心慈良善,她拿大少奶奶當知己,卻不想,到頭來,唉·····」
「那父親他·····」身為未婚夫的父親,難道就沒做些什麼嗎?
「大少爺對林姑娘一往情深,可事已至此,他又如何?生生母親毒害自己的未婚妻?難道要大少爺大義滅母?他又有何面目出現在林家人面前?」當年大少爺的絕望痛苦,他可都看在眼裡。大少爺的心已經死了,活著不過了個軀殼。「大少爺才是有苦無處敘·····」
程明林失魂落魄地與魏五告辭,深入一腳淺一腳地任小廝扶他上了馬車。坐在顛簸的馬車裡,魏五那蒼老沙啞的聲音不停在他腦子裡迴盪·····
自小程明林便在心裡怨恨父親對待親人太過冷淡,近乎冷漠。打他記事起,就從來沒見過父親歇在娘的房裡。他總是睡書房,或是睡在婕娘處。他記憶最深得就是娘親獨坐燈前,偷偷抹眼的模樣。可直到此刻,他清楚原來眼睛也會騙人,真正瞭解父親心底壓抑的痛苦。若換做他·····只怕早就瘋了!
曾經山盟海誓的心上人死了,自己卻還要迎娶兇手,同她生兒育女,甚至自己的親娘也是參與其中,情何以堪,不能手刃兇手,還要朝夕相對,他對林心怡的情愈深,愈會讓他覺得痛苦折磨。換作他是林心怡的親人,來程家尋仇報復,他又會如何?最少是親手解決真兇,滅門也不算太過。像睡夜那般惡靈作怪,實在是大巫見小巫,太過輕柔,算不得什麼!得知其中內情的程明林異常糾結,一方面他為自己至親的行為所不恥,另一方面雙怕自己親人被尋仇都屠殺,雖然她們人人手上都沾了林心治的血·····
做不到撒手不管,如今只能尋訪林家的後人,爭取雙方都能坐下詳談,若他們要的銀子,一切好說·····
若他們要得只是人命,又當如何?
「去城外累了吧?」何氏將熱茶端上來,溫柔地笑道。
程明林苦笑著搖頭,「身子不累,心太累了·····」痛苦一個人承擔足矣,他還是決定不將程家曾經的詭聞爆出。他不想將祖母、母親最後一層假善面具拔離,家不像家,亂作一團。
「都打聽清楚了?」何氏也正在想昨夜發生的怪事,惴惴不安。
「嗯·····」程明林言辭退閃爍,想躲開話題。「打聽清楚了·····」
「那個林心怡又是何人!」何氏眼睛亮閃閃,對於寫在牆上的人名,更為好奇。
「早先曾是父親未婚妻·····」程明林吸得結巴巴的講完,隱去了許多真實的內容。
「結不成夫妻,也不該進程家殺人尋仇呀?」結了多大的仇?非要打要殺的?何氏心中覺對林心怡生出幾分厭惡。「難不成還賴上公公不成?都已快年過半百,此時尋仇,不會是強逼著公公迎她進門吧?」
「閉嘴!」程明林厲聲喝止何氏對林心怡的詬病,在何氏驚詫的目光中,緩聲說道:「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何氏自覺失言,手摀住嘴。感覺夫君似乎另有所隱瞞,她也未再追問,只是默默的垂首。
程明林滿心愧疚地歎道:「既然有人尋仇,程家自然就有做得有欠妥當的地方。
林心怡的死,多多少少·····與程家有關·····
見夫君對林心怡的死因,諱莫如深,何氏也識情知趣地未在糾結與此。反倒是接著程明林手中的茶碗,張羅吃午餐。
看著何氏忙碌的身影,程明林長長地鬆了口氣。幸好她沒再追問下去,不然只怕他也招架不住了。
暗自鬆了口氣後,程明林又皺起眉頭。
林家後人如此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要去哪裡尋找?
程林兩家的死結又該如何解開·····
將程府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的曾運正在坐在餐桌邊。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夜間做下的豐功偉績。
「只有一個人看,實在有些可惜。當幽藍的鬼影在程家內宅亂竄時,那才叫一個熱鬧。下人們被嚇得直叫媽呀!甚至還有不少尿了褲了的!被鬼影追逐時,恨不能多生出幾條腿,跑得那叫一個快。那個陳氏起先也是被嚇得屁滾尿流,真真是個狠婦。最後她竟發狠打開門窗大罵,甚至還捎帶夫人·····」說起當時的情景,曾運恨不能衝去解決了陳氏。
「那後來呢?」小秋又氣又急地推了推夫婿,「快講!」
「有我曾運在,焉能讓她得意?」曾運壞壞地一笑,「為了讓那條餓狗兒在內宅亂竄,可以早早備下許多的小塊的肉骨頭。想讓他在哪兒,就在哪丟一塊,靈得很。在房上一聽到陳氏的狂吠。就下決心要整治她。用肉骨頭將鬼影引到陳氏的園子,還要細繩吊了塊最大的骨頭在陳氏的門·····嘻嘻·····那鬼影就拚命的扒陳氏的房門·····嚇·····嚇得陳氏暈死過去,小丫環們又叫又跳!那叫一個熱鬧。圍得人太多,想抱鬼影出來都有些難。鬼影回來也是死,乾脆就在陳氏院中間將它燒了,連那雙牛皮手套,那味兒叫一個怪·····程家的糧食能省下許多了,只可惜一條如狗·····」輕輕帶過,在他看來狗得其所,沒以了不起得。倒是雨嫣感覺有些心疼,畢竟也是一命。只是若再來一回,她還是一樣會選擇的。
眾人聽得津津有味,曾運則好奇地拍了拍雨嫣的頭,「嫣妹,腦子裡裝了什麼?隨便一條妙計,就讓他們人揚馬翻。嫣妹,那狗身上塗得是啥?」小秋也好奇地追問道。
「白磷!夜裡會發光,有點像星星點點地鬼火,所以·····」雨嫣也不瞞著,依五依十得講清楚了。其實她的靈感來自前世看《福爾摩斯》當中巴斯克維爾獵太,用在此處,對待程家再合適不過。
「昨晚那齣戲,夠他們味一陳子。咱們也歇一陳子,咱們還是慢慢來。鈍刀割肉,絕對不會給她一個痛快。」雨嫣慢條斯理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如今程家有鬼的消息已傳遍杭州,估計人們見到程家都得躲著,他們店舖的生意準定一落千丈,下次出手決叫她魂飛魄散!」曾運底氣實足地拍打胸脯!
曾管家見他們對付程家張馳有度,也是不住地點頭。「將程家鬧鬼的事情再散得廣些,只要程家的店舖的地方,都應該傳到·····」
幾個小輩連連點頭,果然薑還是老得辣!越說越來興致,眾人熱火朝天得地商議下次夜鬧程家的計劃,勇躍地獻計獻策!好不熱鬧!渾然不知有人在杭州,再度與他們錯過。
辭去官職已有月餘,告別妹妹,氣壯山河下糾纏的姜氏,只帶著程喜和簡單的行囊踏上了南下泉州的船隻。船出杭州,站在船頭,吹著海風,真正看到廣闊地大海,面對一望無垠的海天一線,蕭峰鬱結許久的心事,才感覺豁然開朗。若他早些還朝,早些辭官,多些時間陪伴雨嫣左右,他心中的遺憾會不會少些?
「爺,快進船艙吧,海上風大。」程喜將手中的斗蓬披到蕭峰身上,開口勸道。
「冬日裡海風太硬,莫著了冷。」
「無妨!」蕭峰搖了搖頭,「看看海,心裡疼快了許多。程喜,天下恐怕沒有比海更大的了。」
「沒錯,爺。程喜還真是長見識了,從前覺得邊城的沙漠大,滿眼地黃沙看不到頭。如今看到海,反倒覺得黃沙還真是沒第大。海已經連到天邊邊去了,叫什麼海天成一色?」
程喜難得有些泛起酸,逗得蕭峰一樂。
「你小子,也會拽酸水了?」
「一般、一般,都是跟在爺身邊長得見識!」程喜得意地仰起頭,像是在等他多誇他兩句。
「臭小子!」蕭峰抬手去拍他的腦殼,被他躲開了。
「聽船家講,最多十日就可到泉州,海船要比坐馬車快上許多,還不必受顛簸之苦。」程喜也是第一次出海,難免有些興奮!「爺,到泉州見過二爺和老夫人,還想做什麼?|」
「再去看看宇兒·····雖說嫣兒囑咐我莫要對宇講,也不用宇兒為她守孝·····要她待宇兒猶如親生,宇兒視她若母。若真得不講,只怕宇兒日後會更傷心,怨恨我這個爹爹太不盡人情·····」蕭峰長長歎了口氣。「一路走來,細想嫣兒嫁進侯府後的種種,愈發覺得從前對她太過冷漠·····」
只知道享受她的關懷、照顧,對她付出卻極少,愈發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混蛋,不知惜福的笨蛋!追憶悔莫及的傻蛋!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