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戈見顧朔東的手指又動了動,心中一喜,立刻叫來主治醫生。
颯颯不曾想,顧朔東的主治醫生竟然是丹尼。丹尼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果然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的緣分老天早就排好了。」
「你不是婦產科的嗎?」颯颯看著丹尼,不敢相信,丹尼怎麼會是顧朔東的主治醫生。
「一言難盡。我先給他做檢查。」丹尼輕輕拍著她的肩歎了一聲。當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已是雙學位的博士。一個是腦科,一個婦產科。
懇不一刻,丹尼又叫來幾位金髮碧眼的醫生,他們圍在病床旁檢查顧朔東的情況,用著低沉的英語交流著。
病房內的氣氛剎時嚴肅,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般,沉重壓抑的氣氛讓在場的颯颯幾乎透不過氣來。目光穿過重重白影,她看到顧朔東躺在這些人的中間,就像被人研究的標本,她心下惻然,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帶著皓皓悄悄地離開病房,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魂不守舍。
皓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嚴肅的場面,心臟砰砰的跳,他感覺顧大叔病得很重,不像母親說的只是在睡覺。
讓「媽咪,你騙我。顧大叔是不是要死了。」他扯著颯颯的袖子,見她呆愣地望著自己,那神情悲惻憐憐,令他不由得慌了神。
「皓皓,你顧大叔不會死。他只是貪睡,醫生叔叔們正想辦法叫醒他。你聽話,乖乖地坐在這裡。」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透著無力的慌張,連臉色都是一片的蒼白。
皓皓看著這樣的她,搖頭,拚命的搖,「媽咪騙人,我要去看顧大叔。」
小傢伙哭喪著小臉,跳下椅子拔腳就往病房跑,颯颯想攔住他,手卻撲了個空。
僵立在門側的方雨,瞅見皓皓衝了過來,立刻彎下身子,雙手抵在皓皓的肩上,搖著他的小身子,厲喝道:「你太不懂事兒了,沒見著醫生在裡邊為你顧叔叔做檢查嗎?」她目光狠狠地瞪著追上來的颯颯,輕哼道:「尹颯颯,你怎麼做母親的?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他很吵,把他立刻帶走,別影響到醫生的工作。聽潮閣首發」
颯颯很想走,腳卻不聽使喚。
她從來沒有這麼的在乎過一個人,恐怕,只有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坐在這裡如坐針氈,提著一顆慌亂不堪的心,等待著時間的流逝,等待著那個人會奇跡般的甦醒過來。
沒想到,才坐在這裡短短幾分鐘,時間好似過了千年之久,這種等待彷彿在地獄中煎熬,生不如死。
皓皓一臉的委屈,掙開方雨,轉身撲抱住颯颯,哭著鼻子道:「媽咪,方阿姨壞壞,皓皓討厭她,討厭她。」
颯颯抱起兒子,輕輕拍著皓皓的背,安慰道:「方阿姨是怕你妨礙醫生叔叔的工作。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啊,我不是叫你不要吵麼。安靜的坐在這裡等醫生出來。」
話剛撂下,病房的門甫然打開,丹尼走了出來,眾人迎了上去,只聽他說道:「病人的生命力很頑強,情況非常樂觀。」
方雨急道:「意思說,他有可能醒過來?」
丹尼若有所思地看著颯颯母子,點頭道:「親人的鼓勵非常重要,這段日子,最後與他多說說話,刺激他的大腦。若是情況進展良好,估計在半個月內或許幾天內,病人有可能甦醒。」
方雨苦笑,「顧朔東,為什麼,我在你心裡連一點兒位置都沒有?」
颯颯親眼看著方雨像一個瘋子抓著頭髮,然後仰天大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緩緩地轉過身,嘴裡喃喃自語,「為什麼,我花了兩個月時間偏偏敵不過人家的幾句話?為什麼?」
丹尼被方雨嚇了一跳,做著聳肩的姿勢無奈道:「她對感情太執著了,明明不是自己的卻要強求。」
接下來的幾天,颯颯再也沒有看到方雨。她與皓皓每天都來看望顧朔東,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他的病情始終停留在動動手指頭,皓皓心急,總是在他耳邊念叨著,叫他不要只動手指,叫他快快醒來。
颯颯站在窗邊,看著趴在床沿邊不停與顧朔東說話的皓皓,記得那天她對他說,要天天與顧朔東說話,這樣才能叫醒他。
皓皓問她,顧大叔比他還要貪睡,睡了幾天都不原意醒來,是不是這一輩子就這樣一睡不起?
當時,她正拿著毛巾為顧朔東擦著手,聽到兒子的話,她的手陡然僵住,大腦轟轟乍響。
她當時厲喝皓皓,小傢伙被她可怕的臉嚇得哭了出來。
思緒飄回,凝望著靜靜躺在病床上的顧朔東,除開這一室的醫療儀器,他就像一個剛剛睡著的人,一張英俊的臉,在金色的夕陽下綻放出生動的光澤,彷彿下一刻他便會迎著陽光,緩緩地睜開眼睛。
顧朔東,你什麼時候才肯醒來呢?
颯颯精神恍惚地削著蘋果,之前,皓皓吵著要吃,她拗不過他,撿一個最大的。或許是思緒恍惚,她幾乎是憑著手感去削蘋果,目光一瞬不瞬的瞅著床上的顧朔東,生怕一閃神,就會錯過他臉上的表情。
「媽咪,顧大叔眨眼睛了。」皓皓興.奮的轉過頭,指著顧朔東微微跳動的眼皮。
「真的?」
她心中一驚,拿著小刀的手不小心削破拇指的皮膚,血頃刻滲出,她吃痛地叫了一聲,卻沒有理會,放下刀與蘋果,步履踉蹌地走到床邊,激動地喚道:「顧朔東,你醒了是不是?」
皓皓看到她的血滴在了床單上,綻開一朵一朵的小紅花,慌得大叫一聲,「媽咪,你的手流血了。好多的血。」
顧朔東聽到了皓皓與她的聲音,他很想睜開眼睛,眼皮卻重得像山一樣。他好氣,氣自己太沒用了,明明有了意識,只要睜開眼睛,他就能看到他們母子,可是,他就是無法做到這麼細小的動作。
他聽到皓皓說她流血了,這個女人,在幹什麼,好好的手怎麼就會流血呢?
他好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女到底想把他折磨成什麼樣子,她知道,自己在聽到她流血時,心有多痛麼?
「媽咪,我去叫醫生叔叔過來給你止血。」
:(
「皓皓,我沒事兒,就一點血。你明明說顧大叔動了眼皮,怎麼他現在又不動了?」
「媽咪,是動了。我看得很清楚。」
「小孩子不能騙人。」
「真的。」
顧朔東聽到他們們對話,又氣又好笑,他努力地掙扎著,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連動一下眼睛都要費神費力。
「啊啊,媽咪,你看,顧大叔又動眼皮了。」皓皓驚叫道。
她看到了,就是輕微的跳動而已。這又能說明什麼?
「顧朔東,你給我立刻醒過來。聽到沒有?你別裝了,我知道你聽得見我們的話,若你再不醒來。我就帶著皓皓永遠的離開。」
這個女人,狗狠啊!
顧朔東暗咒一聲,她分明是想激怒他,刺激他醒過來。
這些日子,她說的話很少,即使她在不說話時,他都能感覺到她就在自己的身邊,目光灼灼地落他的臉上,一瞬不瞬。
她可知道,他這些日子有多迫切的想醒過來麼?
可是,他無法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就連一個微小的眨眼動作都這般的吃力。他有些慌了,若他再不醒來,估計這個女人一定會狠心的帶著皓皓離開。
顧朔東氣的眼皮又跳了幾下,心裡暗暗咒道:尹颯颯!若我真的醒來,一定不會放過你。這一輩子,你休想離開我。
「顧朔東,你丫的就是一個王八蛋,連昏迷都在折磨著我。我受夠你了。」她帶著哭腔罵道,他可知,她這些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麼?
她整天魂不守舍,好幾天都在做著惡夢,夢中,他一直沉睡到頭髮花白。
「媽咪,不哭。顧大叔一定會醒過來的,到時候,你向他求婚,用食環套住他,他就不會跑了。」
「皓皓,你從哪兒學來的話?」颯颯破涕為笑。
「我聽丹尼叔叔說的,他說,敢愛,才能得到幸福。不去爭取又怎麼知道幸福不是自己的。」
「這個丹尼——」
她剛撂下話,又見顧朔東動了動眼皮,不似方才只是象徵性的動一下。他這回,分明帶著幾分怒氣,連眼尾紋都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