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樣熱烈的眼光讓王璩面上一紅,低下了頭,此時小舟正好駛進荷花從中,一朵紅色菡萏擦著她的臉過去,竟不知道是花美還是人更嬌?少女已經停止了唱歌,只是慢慢點著篙讓船在荷花從中穿行。
淑媛她們都沒說話,伸手去摘荷花,一朵擦過王璩的臉龐,接著又是一朵,在荷花從中看去,只覺得鋪天蓋地都是綠的葉,紅紅白白的花。船舷擦著荷葉傳來沙沙聲,除此天地之間一片安靜,偌大一個西湖,彷彿只有這艘船,這群人。
王璩伸手去摘一朵荷花,荷花莖柔軟但堅韌,王璩摘了一下沒有摘下來,娜蘭正準備過來幫忙,一支男子的手伸了過來,碰到王璩的手心,都不用抬頭王璩就知道這隻手是誰的,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側過頭看了眼。
邵思翰的船就在她們船隻的後面,邵思翰半跪在船頭,正伸出手來摘荷花。感覺到王璩的視線,邵思翰抬頭笑了笑,手裡微微使勁,那朵荷花已離開了根莖。邵思翰的手剛離開荷花,那朵荷花就掉入水中,不知什麼時候王璩的手已經離開荷花。
淑媛哎呀一聲伸手去水上撈起那朵荷花,笑嘻嘻地送到王璩跟前,王璩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別過身對少女道:「我們回去吧,進來裡面太深,等會兒怕不好出去。」少女應了,就打算退出去,但邵思翰的船在後面,竟有些進退無據,而邵思翰的眼就沒離開過王璩臉上,撐船的老翁靠著竹篙,也沒有讓船退出去的意思。
滿眼荷花,碧葉連天,少女見沒有了退路,索性也像老翁一樣靠著竹篙歇息,娜蘭她們很安靜。這瞬間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一隻青蛙從水裡跳出,跳到荷葉上看著兩艘船上的人,看了會兒覺得實在沒什麼好看,咚一聲又從荷葉上跳進水裡。
這聲音驚醒了王璩,她用手拂一下髮絲,碰到自己那火燙的臉,再看看兩艘船上的人,臉上的紅更深一些,把眼別過去,示意少女撐船回去。少女指一指邵思翰的船,王璩已經會意,低頭又復抬頭,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不少:「邵主簿,麻煩你的船讓開一下。」
這有些生疏的話語代表王璩生氣方纔的失態,可邵思翰一點也不著急,只笑微微地又看一眼王璩,就就示意老翁把船往外撐,直到離了數步,少女才重新把船撐出去,聽著分開荷葉的沙沙聲,王璩此時沒有方纔那麼閒適,竟有些心亂如麻呢。
方纔的失態已讓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娜蘭她們倒罷了,而這少女還有老翁,不知怎麼往外傳呢?可就算傳到天下人都知道了又有什麼,難道還沒有勇氣面對嗎?船已經出了荷花從,少女撐著船繞過荷花從,往白堤行去。
白堤之上楊柳依依,少女邊撐船邊指著不遠處的斷橋道:「這橋就是斷橋,冬日時候若遇大雪,遠遠望去景致更美。」淑媛探出個腦袋看了看,有些失望地道:「我還以為這橋和別的橋有什麼不一樣呢,原來就是這樣一座橋,也沒有白娘子和許仙。」
斷橋相遇,那對人妖之間的愛情是如此纏綿悱惻,可也禁不住有人斬妖除魔,把她鎮於雷峰塔下。王璩想起這個故事不由輕聲歎息,即便是真的傾心相戀,當外面的反對聲如此高漲,還有幾個人能夠堅持下來?
回頭,邵思翰的小舟一直跟在王璩身後,他已經沒有站在船頭,而是盤腿坐了下來,眼從沒有一瞬離開過王璩。隔了這麼遠,王璩都能感覺到他熱烈的目光,離開斷橋已經很遠,雷峰塔就在前方,娜蘭她們嘰嘰喳喳在說著白娘子的故事,王璩又回頭望去,不由指向雷峰塔,人人都說那個男子情深意重,可是當白娘子被壓在塔底的時候他做了什麼?
邵思翰被王璩的動作弄的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他站起身,伸手點在自己心口,這一點的意思王璩竟然明白了,放心,真的能放心嗎?
雷峰塔已經遠去,淑媛她們沒有再議論那個故事,山水瀲灩,雖沒有看到雷鋒夕照、斷橋殘雪,也不是煙雨西湖。可西湖的美名也不是白來的,連天的荷花、蘇堤白堤的楊柳依依都足以讓人飽看。
撐了一上午的船,當到了三潭印月時,少女已經面色紅潤、額有薄汗,靠著竹篙慢慢歇息,身後邵思翰的船還是跟在那裡,此次遊湖,雖沒有說一句話,應一個字。看著身後那艘一直離自己不遠的船,還有那個人從不變的眼,王璩卻覺得和平時大不一樣,連那藍天白雲都比平時更好看些。
回到林家時候已近下午,淑媛在船上已經開始打瞌睡,娜蘭抱著她,她的頭一點一點,手離水面只差一點點,再過一會兒只怕就要打呼嚕了。王璩滿心滿眼都是身後的那個男子,可惜快要到林家時候他的船輕輕拐了一個彎往另一邊去,沒有跟著王璩一起回到林家後門。
習慣了他的跟隨,這樣消失讓王璩心裡有些煩悶,已有人出來迎接,除了丫鬟還有個少婦,瞧她穿著打扮不像是管家娘子,果然在王璩上岸時候,她伸手扶著王璩,撐船少女已經叫了聲二奶奶,丫鬟也在旁道:「郡主,這是我們二奶奶。」
王璩剛在岸上站穩,林二奶奶已經行禮下去:「小婦人見過郡主。」既是這家主人,王璩怎會托大,手伸出去穩穩扶住她:「林二奶奶不用多禮,還沒謝過借屋盛情呢。」林二奶奶順勢起身,已後退一步請王璩先行,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不過是幾間空屋子,郡主能瞧上不嫌委屈,這是小婦人的福氣。」
說話間已進了屋,丫鬟送上了茶水,王璩總是位尊又是客人就坐在了上手,和林二奶奶應酬幾句,這種應酬在王璩眼裡本是最會做的,可經過了這麼些事,王璩已經有些不耐應酬,悄悄打個哈欠放下袖子還沒開口旁邊的丫鬟就道:「郡主方才遊湖也沒好生吃,二奶奶今兒吃過早飯就過來了,不如晚飯開早一些。」
這樣說來她竟等了一日?王璩心裡奇怪著面上的笑容沒變:「二奶奶竟過來的這麼早,就該讓她們去湖上尋我,哪能讓二奶奶等這許久?」林二奶奶用手撥一下瓜子卻沒說話。哎,這樣猜來猜去的實在讓人煩悶,還是當初的阿蠻最好,什麼都不用自己猜。
微微咳嗽一聲,王璩依舊笑道:「二奶奶有什麼話就說,我不是那種古怪的人。」林二奶奶放下手裡的瓜子,臉上的笑容掛上了一絲不好意思:「曉得郡主是爽快人,不過今兒才初會,原本又沒什麼交情,這事情還有些難辦……」
又要開始兜圈子了嗎?王璩用手按一下額頭:「二奶奶還請說,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不能幫一把的,那我也沒辦法。」林二奶奶這才用帕子點一點眼角:「郡主果然是爽快人,其實這事看在郡主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小婦人的娘家妹妹,前幾日出來遊湖,被一京裡來的人看上,非要抬了我妹子去做妾,我娘家雖窮,也不缺這口飯吃,自然是不許的,誰知本地官員都讓人來勸說,說這是京裡來的戚王,能看上我妹子那是她的福氣,等進了王府,生個兒子得了誥封,那就是堂堂一位誥命。」
戚王?王璩的眉皺了下,記得那個人滿臉都是色迷迷的,而且名聲不好,年紀不到三十,家裡的姬妾已是成群結隊。王璩的皺眉讓林二奶奶誤解了,她擠了幾滴淚出來,聲音更加淒慘些:「我娘家哥哥聽他們說的,已經有些動心,雖說我娘不許,悄悄地把妹子送到我這裡想躲過,可林家雖有幾個錢,畢竟不過是商家,婆婆那裡也有些話說,實在是沒了法子。」
看來這林二奶奶是想借自己的勢,把戚王念頭打消了,王璩一想通就問道:「你那妹子可許了人家?」林二奶奶把帕子從眼角拿下來:「自然是許了人家,本來去年就要成親,可那時遇到我爹去世,就耽誤了下來,若那時成了親,也不會遇到這樣事情。」
「那家人怎麼說?」王璩開口打斷林二奶奶的訴說,林二奶奶愣了下才道:「我那妹夫是個好的,說要是妻子就這樣被搶去,就要去京裡告御狀,可他爹娘有些膽小,想退了這門親。」看來這男子還算值得托付,王璩只一瞬間就有了主意:「這好辦,你這就回去,把你妹妹送到這裡來,再去和你妹夫說了,讓他星夜到此,拜了堂成了親,看戚王還想什麼主意?」
這麼簡單?行嗎?林二奶奶頓時愣住,王璩手一拍桌子:「這有什麼不行的?難道你就要你妹子進王府被那戚王糟蹋?」王璩的話語也感染了林二奶奶,她把手裡的帕子一扯:「既這樣,我就回去把妹子送來,再去我娘家請我娘過來,至於我妹夫,」
林二奶奶一笑:「我聽下人說,他成日在林家外面徘徊想見我妹子一面,這更好辦。」說著林二奶奶連聲告辭都不說就匆匆往外走去,丫鬟正好上晚飯,看見林二奶奶匆匆走出,步伐也沒有平時那樣從容淡定不由愣住。
王璩已經讓她們把飯菜擺好,美景雖好,不能填飽肚子,況且等會兒還有事情呢,不吃飽怎麼行?
林二奶奶做事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之人,太陽還沒落山,王璩剛吃完飯在院裡散步消食,林二奶奶就已回轉,身後還跟了個妙齡少女。
作者有話要說:我果然狗血,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