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遇襲
    道路兩邊的青草青翠欲滴,間或開著或紅或白的小花,越往北走,樹木越來越少,只有到處都能見到的雜草在春風吹拂下一夜變綠,昭示春的到來。

    再往前走,就是大雍邊關了,出了這裡,就徹底離開大雍,進入青唐了。隊伍裡發出歡呼聲,去年離開青唐,到現在已經半年多了,誰不想家呢?即便大雍繁華富麗勝過青唐千百倍,可只有青唐才是家。

    歡呼聲傳進王璩耳裡,引起的卻不是同樣的歡喜而是一絲不怎麼明白的愁緒,離開大雍,以後再不回來。掀開窗邊的紗簾,王璩的眼神裡帶有不捨,這裡,是曾養育了她二十來年的故國。

    哭泣聲不知從哪裡發出,夾雜在歡呼聲中,顯得格外刺耳,王璩仔細聽了聽,知道這是陪同五皇子去青唐的宮女們發出的哭聲。

    五皇子雖說是去做質子,皇帝還是派了兩位翰林去做他的老師,又從宮裡選拔了八名內侍、十六名宮女前去服侍,還帶了一百來名侍衛去保護他。送別之時,聽說皇帝當眾哭了,至於皇后已經傷心的起不來床,五皇子雖不是她生的,也養了八年。

    這些宮女想必是不願意離開大雍,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吧,雖說在皇宮裡也看不到家人,可怎麼也比去青唐那傳說中的蠻荒之地好。哭聲漸漸大了起來,接著傳來呼喝聲,那些哭聲漸漸停下來,接著猛然又大起來,這些宮女大都才十三四歲,本在那裡思鄉思親人的,這樣呼喝又怎能止住?

    這哭聲聽起來無比淒涼,觸動王璩內心,人人都說五皇子命苦,被派去青唐做質子,過的日子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以後編寫史書的人只怕還要歎息幾句,可是誰又記得這些跟隨五皇子前去青唐的人呢?後世史書上只會記錄到跟隨五皇子去往青唐的有多少人,至於他們的名字,他們的來歷,沒有人知道。

    犧牲嗎?想起太后曾說過,皇家的人也不是不能做犧牲的,可是皇家要犧牲一個人,是要再用幾百個普通人的命來填的,這樣的犧牲庶不可笑?太后和蘇太君想的也是一樣的,為了家族、為了社稷,犧牲那麼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而被犧牲的人,該含笑九泉,覺得自己死得其所才是。

    王璩輕聲歎氣,難怪蘇太君認為,讓自己活著就是天大地大的恩德,太后也會認為,淮陽公主死去就還的乾乾淨淨,再不欠自己的了。可是世間哪是這樣算的,她們的命貴如珍寶,難道自己母親和自己的命就輕如草芥嗎?況且就算是犧牲,也是要心甘情願的,而不是這樣含著滿腹怨氣,如此怎能不反噬呢?

    心中有個地方終於變輕了一些,當日淮陽公主死在王璩面前帶來的衝擊慢慢消失,這一切已經結束,該回到青唐,把心中對大雍的不捨放下,從此後,慢慢忘掉過去。

    歡呼聲越來越大,已經能看見大雍的邊關,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該是青唐的人和大雍的人進行交涉,然後放青唐的人過關了吧。

    王璩猜的沒錯,趙元帥依舊一身戎裝騎在馬上,看著面前的阿連懷德,他只是一抱拳道:「燕王威風八面,所為連這邊遠地方的人都能聽到,願燕王回青唐後,馬蹄再不過大雍。」話裡的含義阿連懷德怎麼能聽不出來,只是一笑:「誠如斯言。」

    趙元帥的眉一皺,沒想到阿連懷德竟這樣回答,他再沒說多餘的話,撥過馬頭,讓出一條道來,旁邊大雍送青唐使團的官員已經等的額頭上有了汗,卻不敢去打擾趙元帥。面前這位不光是手握重兵,性子也不是那種溫文儒雅,惹怒了他,一刀把自己劈了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是從戰場裡實打實得來的功勞,而不是依靠家族得到的地位。

    大雍官員上前說了幾句場面話,在路邊恭敬施禮送青唐使團離開,馬車又開始行走,哭泣聲已經聽不到了,王璩看著馬車一步步離開大雍,從此後,就永別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依次在王璩眼前浮現,不管是好是歹,是恨還是別的什麼,都和自己無關了,以後的大雍,再沒有了那個叫王璩的孤女。

    進入青唐之後,道路開始崎嶇起來,行進的速度更快,快要到家的人哪裡還顧得上在大雍時候照顧一下年幼的五皇子,更別提那些嬌滴滴的宮女,都是能趕多快趕多快,一日起碼要行兩百里,這樣算下來的話,本來該走十五天的路,最多七天就能走完。

    馬車雖然佈置的很舒服,但在裡面實在太顛簸了,到第二日王璩就乾脆不坐在馬車裡,而是要了匹馬跟隨大家前進,讓王璩驚訝的是,本該在馬車裡享受眾人服侍的五皇子也騎在一匹馬上,薄薄的唇抿的很緊,一雙眼裡滿是倔強。

    看見王璩看向自己,五皇子哼了一聲,下巴往上揚起,彷彿極端不喜歡王璩注視。跟隨他騎馬的是一個文士打扮的人,看見五皇子這樣就對王璩拱手:「郡主,五皇子他年紀小,您多擔待。」

    文士還沒說完,五皇子已經氣鼓鼓開口:「褚先生,您不是平時教導弟子,要忠孝仁義俱全,為何要理這樣沒有忠孝仁義的人?」沒想到這年幼的皇子還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王璩的眼微微一彎,褚先生飽讀詩書,卻不是迂腐之人,不然也不會做了皇子的老師,聽了這樣的話在肚子裡搜索著,想要找出幾句先賢的話來讓自己弟子明白,做人要懂得變通,而不是一味只知道讀死書。

    王璩卻已經打著馬兒上前,沒有搭理五皇子,褚先生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才對五皇子道:「做人要能屈能伸,等待時機,而不是一味地和人講道理。」能屈能伸?五皇子的嘴微微往上撅,褚先生又歎氣:「你要知道,這是離開了宮裡,再沒有人能護住你了,在青唐,你就代表了大雍,不能讓人輕看的同時,也不能得罪了人,和青唐上層交好,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方纔那位女子,並不是平常人。」

    五皇子的頭低了下去,伸手拍一下馬脖子沒有說話,臉上明白寫著委屈,這是個才八歲的孩子,遠離故土來到異國做質子,雖然看似什麼都不缺,可對他心裡衝擊也很大。這樣嬌生慣養的孩子,怎能接受得了自己被依賴著的父皇和母后的拋棄?

    聽到褚先生的歎氣,看到褚先生眼裡的憐惜,五皇子抬起頭,如同發誓一樣:「先生,弟子記住了,弟子一定會當好這個質子,讓青唐沒有任何借口說話。」

    褚先生笑了,臉上的笑容帶有欣慰:「殿下既有這等心願,在下既當盡力輔佐,對殿下不離不棄。」五皇子的眼彎成月牙,此時才有了幾分孩童模樣,而不是方纔那種小大人的樣子。

    青唐沒有沿路的驛站,休息都是睡在帳篷裡,洗漱用的是山泉水,吃的不是自己帶的乾糧就是去打的野味。還有兩天就能到燕京,這日依舊在水邊紮營,士兵們除了各自警戒,也有去打獵來補充食物的。行走了這麼多天,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阿連懷德不由有些心癢,操起一把刀就對王璩道:「等我去打頭鹿來,新鮮的鹿肉烤了吃最好吃。」

    王璩正在照顧火上的一鍋清水,預備等水開了好沖茶,聽了阿連懷德的話笑了:「舅舅可是手癢了?還有兩日就到燕京,等回到那裡去獵場打獵多好,現在這個地方,就算有獵物只怕也不多。」

    阿連懷德已經束好盔甲:「獵場的獵物雖說是野的,可也有人經常去投食物,哪比得上這種野味來的兇猛,你等著,我去去就來。」王璩看著阿連懷德上了侍衛牽過來的馬,身後還有兩個侍衛跟隨,低頭看一下火,可惜自己弓箭不熟,不然也可以去打獵。

    火上的水已經燒開,王璩泡好一壺茶,這些茶具包括茶葉都是從大雍來的,王璩怎麼也不習慣喝成餅的茶,還是這股味道最喜歡。喝了一口茶,感覺到茶的清香在口裡散開,就等著舅舅打回來獵物,剝洗乾淨在火上烤。

    外面突然傳來驚慌失措的叫聲,接著有人奔了過來,嘴裡開始呼喊,本在火堆旁安閒地烤肉喝酒的士兵們立即站了起來,有幾個火堆都被踩熄,王璩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那聲音聽的清楚明白,燕王遇襲。

    只停了片刻,王璩就要站起身往外去,已經被人攔住,攔住她的是兩個侍衛:「姑娘請不要焦躁,這裡的事情一定有人主持,況且來人既然敢襲擊燕王,對姑娘只怕也不利。」心神狂亂之中,王璩總算找到一絲清明,外面的呼喊聲已經消失,方纔還安詳的營地此時已經有一股蕭殺之氣瀰漫,使團裡的官員和大雍的人都被請進各自的帳篷,已以有人過來請王璩進帳篷。

    王璩並沒有看見來人是誰,只是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說出的話顫抖無比:「舅舅怎麼了?舅舅怎麼了?」王璩如同被什麼東西附了體,一直重複的只有這兩句,來人的眉頭皺緊,看著王璩身邊的侍衛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讓王璩的心再次狂亂,如果舅舅有了什麼萬一,自己該怎麼辦?即便是當年被蘇太君遠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王璩也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舅舅,在王璩心裡已經不止是舅舅了,代表的是一種安穩,一種依仗,一種別人從來沒有給過的安全感。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突然好想以五皇子為主角寫個文啊,從小被送去做質子的少年,和別國的小公主發生了感情,長大後得以歸國,在偶然的機會下得到了皇位,娶了小公主,但是呢後宮裡有無數妃子,於是種種愛恨糾葛,各種狗血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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