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悲喜
    能離開皇宮最高興的就是阿蠻,德安公主剛走她就催著宮女把東西都收拾起來。進宮的時候除了身上穿的,就沒帶什麼東西,可是出宮的時候那東西就很多。帝后的賞賜,宮妃們送的見面禮。

    青唐的后妃都是出身部族,手頭裡的銀子不少,阿蠻又是德安公主的愛女,金銀珠寶跟不要錢地往阿蠻手裡塞。看著宮女們收拾出來幾大箱的東西,阿蠻發出一聲呻吟:「每次進宮都是這樣,這些東西說了好多次我不要,可是每次進宮還是變著法的往我手裡塞。」

    阿蠻並不講究吃穿,德安公主夫婦也是如此,公主府裡的陳設都很簡樸,至於這些東西,大都像以前一樣,被帶回府之後就放進庫房。看著滿眼的金光燦爛,連一把弓上都鑲了一層金子,王璩拍一下阿蠻的肩:「等你出嫁的時候就全都是你的嫁妝,嘖嘖,這麼多的嫁妝,別說一輩子,兩輩子都夠了。」

    阿蠻握起拳頭在王璩肩上輕輕打了一下:「姐姐又取笑我,找不到能打的過我的人,我啊,就不嫁。」如此理直氣壯不容人反駁,王璩又心生羨慕,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像她一樣,不在乎別的,只為自己而活呢?

    雖然阿蠻不喜歡那些東西,但得知她們要搬回公主府後,按禮儀去皇后宮裡辭行時,皇后又照例賞下了禮物,派去各宮妃子那的宮女一個個也沒有空手而歸的。

    冗長的告別結束,終於可以走出這道宮門了,王璩看著離的越來越近的宮門,真奇怪,以前在大雍的時候那是常年累月不出門的,可是從來不覺得在家待著有什麼不好,現在在這皇宮裡只待了三個多月,王璩就想去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和阿蠻待久了,脾氣也變的和她差不多了?

    阿蠻沒有王璩想的那麼多,出示腰牌,走出宮門,門外塔叔已經帶著白龍衛牽著馬匹在等候,看見塔叔,阿蠻綻開燦爛的笑容:「塔叔,你傷全好了?」

    塔叔那日雖然保住了命,但也受了重傷,一直在家裡休養,聽到阿蠻的問候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憨厚:「好了,全都好了。」說著拍一下自己胸口,塔叔用的力氣並不大,但輕輕拍了一下還是讓他咳嗽出來。

    這兩聲咳嗽讓阿蠻的眉皺了起來:「塔叔,你明明還沒好,怎麼就說自己好了?」阿蠻七八歲的時候塔叔就來到她身邊,和阿蠻之間名雖主僕,情義卻和父女也差不了多少。

    聽到阿蠻關心的話,塔叔呵呵一笑:「阿蠻,我真的全好了,不然殿下又怎會讓我過來保護你呢?」這樣的話能騙過阿蠻但騙不過王璩,看來這燕京城裡並不平靜,不然德安公主也不會讓塔叔結束休養重新帶領白龍衛。

    阿蠻又問了塔叔幾句,再三囑咐他有什麼事一定要和自己說,這才翻身上馬往公主府裡去。燕京大街和三個多月前沒什麼兩樣,叫賣聲此起彼伏,偶爾也能傳來人吵架的聲音。

    看見白龍衛簇擁著她們過來,街上的人已經自動讓開一條路,這讓一心想好好逛逛的阿蠻十分不高興,可是看著滿臉戒備的白龍衛,阿蠻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是多麼的難實現,只有把馬慢些,再放慢些,這樣才能在街上多看一會。

    阿蠻的馬走的很慢,王璩的馬自然也不快,但就算再慢,還是到了公主府,臨進大門前,王璩看著阿蠻依依不捨地往大街上看去,笑著拍一下她的肩:「別看了,等到舅舅回來,你到時就可以想怎麼逛就怎麼逛。」

    阿蠻歎了一聲:「也不知道阿爹什麼時候回來。」阿連懷德在一個月前就到了東陽,上次接到軍報後德安公主罕見地告訴了阿蠻,阿連懷德帶著人馬已經把東陽王圍住,但是東陽王在東陽經營多年,一邊是長途奔襲,另一邊是以逸待勞,戰爭的天平偏向誰還很難說。

    阿蠻記掛著父親,王璩也牽掛著舅舅,可是阿蠻能找王璩訴說記掛,王璩卻不能找阿蠻說出對舅舅的牽掛,說出來也不過就是徒增了阿蠻的煩惱。

    阿蠻終於下了馬,把韁繩扔給一邊等了很久的僕人,公主府被燒燬的只是一小部分,前面的建築依舊和原來一樣。

    阿蠻那緩慢的腳步在走過大廳後邊的快了起來,王璩都快追不上她了。終於到了阿蠻平日住的地方,也是被燒的最徹底的一個院子,還能聞到新刨木頭的味道,看見阿蠻跑了進來,兩個陌生的侍女上前行禮:「見過公主。」

    阿蠻就像沒聽到一樣,衝進了自己的屋子,屋子裡的擺設和平時一模一樣,但已看不到娜依溫和的笑。阿蠻跌坐在地上,雖然恢復的和平時一樣,但變了就是變了。

    王璩的手落在阿蠻肩頭,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空的,阿蠻沒有站起身,話語有些破碎:「我五歲那年娜依就來我身邊了,阿娘和阿爹都很忙,除了娜依就沒人陪我玩了,娜依有個心上人,我說過等明年她滿了十七歲就讓她出嫁,出嫁的時候送她一千頭羊,一百匹馬,這樣娜依這輩子都不用再愁吃肉了。在宮裡的時候我就在想,娜依一定沒有死掉,她只是受了傷,或者被火燒壞了臉,怕嚇到我才讓別人告訴我她死了,我還在想,要是她的心上人因為她臉壞掉了不要她,我就提起鞭子去為她出氣。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娜依是真的沒有了,不在了。」

    一滴淚從阿蠻眼裡流出,滴到了王璩手上,對娜依王璩接觸的不多,只知道她比阿蠻大一歲,從小就服侍阿蠻,阿蠻院子裡所有的事也是她打理的。能幹漂亮,如同王璩曾經想擁有過的心腹丫鬟一樣。這樣鮮活的生命就死於一場叛亂之中,而這場叛亂她毫不知情,只是受了池魚之殃。

    如果青唐真的以那個理由對大雍用兵,那更多鮮活的生命由此消失,自己承擔的起嗎?王璩覺得心煩意亂,一直被自己刻意忘在角落裡的念頭又重新翻起,她想奪門而出,找個地方仔細想一想,為自己母親伸冤賠上那麼多條性命,敢嗎?

    侍女送上茶水點心的聲音讓王璩從思緒裡走了出來,阿蠻的雙眼已經哭紅,王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自己想不想,能不能的問題,而是全都控制在德安公主手裡,難怪當日靜慧師太會說那番話。

    王璩搖搖頭,這樣才能把腦中的煩亂搖掉,事已至此,或許可以慢慢等候,等候一個合適的時機,勸說德安公主慢慢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這樣的話,什麼時候才能為母親伸冤?打到大雍皇室低頭,這是最快速的辦法,但繼之而來的生靈塗炭,王璩知道自己承擔不起。

    或者在中間能有兩全的法子,而這一切就要等舅舅回來了。哭泣過後的阿蠻臉上滿是疲憊,王璩讓侍女服侍她睡下,阿蠻的睡容依舊是那樣安靜甜美,如果能做個一直不長大的孩子該多好,可惜不能。王璩抱著膝蓋坐在阿蠻身邊,彷彿已經看癡。

    曼陀羅的婚禮很快就到了,這在剛剛平息了一場叛亂的燕京也算是一件大事。托德的妹妹正式成為皇后後的一個月,托德被封為南王,他的長子也被封為東元郡王。曼陀羅雖然沒有得到公主封號,但她的婚禮也水漲船高,規格遠勝過從前。

    阿蠻再不高興也要來恭賀曼陀羅,和一群沒出嫁的青唐貴族女子在曼陀羅的閨房裡聽著各種各樣祝賀的話。青唐女子比大雍女子要大膽的多,不時有少女在那裡說嫁過去以後要如何如何。

    當聽到到有個少女潑辣地說:「姐姐你不要擔心,要是鄂博敢欺負你,我們就拿起鞭子好好教訓他一頓。」這話讓王璩頓覺目瞪口呆,這樣的話太背離自己曾受過的教導了。少女說完之後一群人又開始七嘴八舌說起來,有人還叫著說:「何必要我們出手,曼陀羅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不過欺負是不會,要是鄂博敢領了別的部族獻上的美女,曼陀羅你會去抽誰?」

    曼陀羅今日還是一身紅衣,聽了這話她的眉就豎了起來:「誰敢給鄂博獻上美女,我先去把那個獻美女的人給抽一頓,再把美女賞給別人,至於鄂博,哼哼。」少女們又笑了起來,王璩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要炸了,這些太顛覆自己的認知了。

    大雍並不是沒有不許男子納妾的妻子,可是這些妻子大都是用柔情來收服男子,更多的是不動聲色地對付妾室,像這種公然要抽一頓鞭子的女子,不被人說成是母老虎,天生嫉妒才怪。

    看著她們肆意的談論,在討論著該怎麼用鞭子征服男人,王璩明白了為什麼阿蠻會嫌朝魯不好,打不過的人又怎能娶她呢?

    在曼陀羅房裡待了一會,阿蠻就要告辭,曼陀羅的眼盯著她:「怎麼,這麼早就想走,那天我們的比試還沒有結束呢,來來,現在趁著這麼多人在,我們比試比試。」

    阿蠻哪是禁得起激的,站起身就要走,旁邊的人立即來勸她們:「曼陀羅,你明日就要出嫁,今天就不要再比了,不然萬一花了臉,脂粉蓋不住。」今日再不比,以後就沒機會了,曼陀羅哪是別人能勸住的,已經拿起梳妝台上的一把匕首就要往阿蠻那裡飛去。

    阿蠻的鞭子如同長了眼一樣,遠遠捲了過來,匕首被鞭子一觸就掉在地上。曼陀羅一擊不中,心中憤怒,正要再來的時候聽到托德夫人的聲音:「曼陀羅,難道你還沒長記性?」

    托德夫人,不,現在該叫南王妃了,已經出現在門口,貴族少女們紛紛行禮,南王妃舉手示意她們起來,面對阿蠻溫和地道:「你來了這麼久,殿下想來也等急了,就由我送你出去吧。」阿蠻恭敬應是,出房門的時候對曼陀羅皺皺鼻子做個鬼臉,這才跟在南王妃身後出門。

    阿蠻的這個舉動沒逃過曼陀羅的眼睛,她瞪一眼想笑的其他人,手就往凳子上捶去,這個悶虧,自己是吃定了。

    南王妃並沒有像大雍主母一樣只送到二門口,而是一直把阿蠻送到了大門口,王府大門口現在人來人往,隨從已經牽來阿蠻的馬,阿蠻行禮後就打算上馬,南王妃臉上的笑容沒變:「還沒恭喜過你,燕王很快就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舅舅啊,你快些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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